第17章
年味越來越重,從年二六開始,莫九就給蘇小飛放假了。
難得不用去白秀才的學堂也不用上莫九那兒,蘇小飛整天和黑蛋他們東跑西竄,整個人兒都玩野了,連同孫二胖,都是常常夜不歸宿,整天不見人影,把孫嬸給氣得。
祝成朝莫九抱怨:「九爺,您就不該給小飛休沐的日子,瞧她那樣兒,玩起來連個譜都沒有,自己玩也就算了,還帶著一幫半大小子,孫二胖一直不著家,您瞧孫嬸都快被氣死了。」
莫九翻了一頁書,「初三開始,就叫她來溫書吧。」確實讓她玩得太瘋了點。
這個時候,里正趙丘帶著一個人來找孫嬸,「孫嬸,看到小飛沒有?我到她家去找沒找著」
趙丘住在四方街,是趙大牛的大伯,據說縣令剛上任那會兒,他給縣令送了頭黃牛,所以當上了安橋鎮的里正。
孫嬸從屋裡走出來,她不喜歡這個趙丘,每次來收稅都張牙舞爪的,見他提的又是小飛,更加沒好氣,道:「沒看到沒看到,成天瘋玩得連個人影都沒有,二胖都兩天沒著家了!我要知道早就抓他們回來了!」
祝成見那祝成帶來的人他沒見過,並不是鎮上的,一時覺得古怪,從壚台後走出來,問道:「趙里正,您找小飛有什麼事兒嗎?」
「錢老闆來找她呢!」趙丘道,「小飛真是的,錢老闆都親自來找她了,居然連個人影都瞧不見!」接著又對那人道:「錢老闆,真是對不住啊,讓您給白跑一趟,您放心,等小飛回來,我一定第一時間讓她到縣城去找您!」那模樣別提多諂媚。
他一提錢老闆,孫嬸就知道此人是誰了,正是縣城賭場老闆錢源,她立即訝道:「蘇老頭又欠賭債了?」
祝成神色一動,看向錢源,連莫九都從書中抬起頭來,往外面看。
錢源卻擺擺手道:「不不,沒有,我只是有點事兒來找小飛的。」
「什麼事兒啊?」祝成問道,「等小飛回來我們會轉達的。」
誰知錢源卻婉拒道:「一點私事,我還是當面跟她說比較好。」又對趙丘道:「趙里正,謝謝你了,陪我走一趟,我還是去小飛家等著吧,不麻煩你到處找她了。」說罷,好像不太想跟他們多說一樣,就先走了。
趙丘馬上跟上去,「唉,錢老闆您對我們鎮都不熟悉,迷路了就是我的罪過了,我陪您過去!」
祝成愈發覺得奇怪,問孫嬸:「孫嬸,他就是蘇老頭的債主?」
孫嬸道:「應該就是縣城賭場的老闆,蘇老頭一直在他那裡賭,不過奇怪啊,以前來討債都是他的手下,我還是頭回見到他,他找小飛幹嘛呢,居然還不是因為蘇老頭欠債?再說,這都年二九了,還親自來鎮上,不過准沒好事兒!」
此時莫九已走了出來,問孫嬸道:「除了還債之外,小飛和這錢老闆有什麼交集嗎?」
「沒啊,」孫嬸道,想了想,又道,「打架算嗎?以前因為錢源把蘇老頭吊起來打,小飛把場子都砸了,鬧得挺大。」說到這個,她臉色變了變,「不會是來尋仇的吧?」
開賭場的老闆尋仇哪有單槍匹馬的?祝成搖搖頭,「不像是尋仇,算了,等小飛回來問問她。」
蘇小飛是在鎮口被趙丘堵上的,就趙丘那諂媚勁兒,怎麼可能留錢源一個人在蘇小飛家等著,自己就去干別的?他都極其積極地把安橋鎮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但蘇小飛不在鎮上,不過她一回鎮,就被趙丘給逮著了。
蘇小飛聽說錢源來找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蘇老頭又欠債了,當下也不聽趙丘把話說完,拔腿就往家裡跑,瞬間就把趙丘甩在了後頭。
她跑到家門口,就看見錢源站在院子里,她竄到錢源面前,劈頭蓋臉就問:「蘇老頭欠債了?你見著他沒?他現在在哪裡?」
錢源被她激烈的反應給愣了下,片刻后搖搖頭,「不是這個,先進屋,進屋我給你說,我有個很重要的事兒。」
蘇小飛神色一黯,隨即又是滿臉疑惑,錢源找她,除了蘇老頭欠債,還能有別的什麼事兒啊?
她領著錢源進屋,等著他說話,結果錢源竟然還小心翼翼地朝外頭看了看,又把門窗都給關嚴實了。
蘇小飛:「……」
這陣仗,要偷雞摸狗似的,她還真沒碰見過。
但錢源的神色很嚴肅,蘇小飛見過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也見過他凶神惡煞的樣子,但還從來見過他這麼正經嚴肅的,讓她都不自覺也跟著心裡緊張起來。
錢源確定屋外沒人偷聽之後,方道:「小飛啊,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的,雖然每回見面好像都沒什麼好話,但說句實話,我就喜歡你這脾氣,這麼些年,也算是把你當半個兄弟了,而且蘇老頭又是我的老主顧,我錢源做生意,講的也是義氣,我可不會害你。」
蘇小飛聽得一頭霧水,這是來攀交情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錢源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一邊道:「我前段日子去了臨安做一筆大生意,結果……就看到了這個。」
那是張畫像,蘇小飛看了看,覺得也沒什麼特別的,她又看上面的字,皺了皺眉,「通……緝令?」她現在基本能認字了。
「你看名字。」
蘇小飛又細細看了看,「蘇炳離?蘇炳離是誰?」她一臉茫然地看向錢源,又皺皺眉,不太相信地問:「你不會是說這是蘇老頭吧?」
「你不知道你翁翁的名字?」錢源驚道,「蘇炳離就是蘇老頭啊!」
「你怎麼知道?蘇老頭難道不就是叫蘇老頭?全鎮的人都只叫他蘇老頭,沒叫他別的呀!」
錢源道:「我那欠條可不是那『蘇老頭』這個名字就能忽悠的,蘇老頭簽的就是『蘇炳離』這個名,不會錯。」
蘇小飛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蘇老頭被通緝了?可這畫的也不是蘇老頭啊!」那畫上的人,看上去不過中年,而且髮髻梳得整整齊齊,跟蘇老頭半點都不像。
「所以我沒敢聲張,猜想可能有人冒用了蘇老頭的名字,而且你看,這上面寫的是謀逆之人的同黨,這可是殺頭的罪,我哪敢瞎嚷嚷,這不是趕緊來找你了么!你還沒找著蘇老頭?」
蘇小飛苦惱地搖頭,「沒啊!這死老頭!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把債來還清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
碰上蘇老頭的事兒,蘇小飛就覺得煩,她拿過那張通緝令,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了遍,又盯著那畫像,道:「看這眼睛……好像真的有點像蘇老頭,會不會是蘇老頭的親戚?可我真不知道蘇老頭有什麼親戚。」頓了頓,又道,「沒準蘇老頭把鬍子刮一刮,頭髮梳整齊,就和這畫像更像了。」蘇老頭以前都是披頭散髮,白鬍子長滿了下半張臉的。
這個時候,趙丘在外邊喊:「小飛你怎麼跑那麼快!見到錢老闆沒有啊?」
蘇小飛把畫像往懷裡一塞,走出去打發趙丘道:「見到了見到了,我們正在談正經事兒呢!你別瞎嚷嚷!」
錢源也跟著走出來,「趙里正,謝謝你啊,找小飛找得辛苦了,改天你上縣城來,我請你吃飯!」
趙丘笑得鬍子亂顫,「哎呦不用客氣,我這是應該的,應該的。」
蘇小飛不喜歡趙丘這諂媚的模樣,不再理他,走進屋去,她得把這通緝令弄明白了。
錢源又道了謝,才把趙丘給打發走,關上門道:「說實話,蘇老頭這滿臉邋遢的,我還真沒見過他到底長什麼樣。」
「打我記事起他就這樣,誰見過啊!」
錢源的臉色變了變,壓低聲音道:「這通緝令通緝的不會真是他吧?謀逆啊,你知道謀逆是什麼罪名嗎?」
蘇小飛的臉色也不好了,她知道的罪名不多,但這謀逆還是知道的,大概就是最大的罪名了,問道:「這上面說是同黨,那那個謀逆的主謀是誰?」
「我打聽了,」錢源道,「是汴京的一個大官,這通緝令也是從朝廷發下來的,遍布整個中原,大城小城都貼滿了,恐怕也只有我們這種偏遠的小縣城才不會來貼。」
照蘇老頭那來歷不明的身份,認識汴京的大官,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蘇小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錢源又道:「而且臨安也在肅清同黨呢!聽說有一個府,滿門上下都抓的抓,斬的斬,我在街上還撞到打鬥了!那些個官兵,比以前我們做土匪的時候還狠,挺著大肚子的娘們都一刀給坎下去,嚇得我呦,生意都不做了,趕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