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哪還有臉去問呢?
第十五章 他哪還有臉去問呢?
塗諾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才發現那是一隻烏鴉。
烏鴉通體烏黑,長著一雙晶亮的黑豆眼。
跟外麵那些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不一樣,這隻烏鴉不僅會叫別人“傻瓜”,還很猖狂,可以在房間裏隨意飛翔。
它拍打著翅膀在房間裏飛了一圈,就落在了圓形會議桌後麵,那個正在凝神思考的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就是嚴承光。
===第20節===
此時他正靠在椅子上,一隻手翻著麵前的文件,一隻手輕輕轉著筆,凝神思考。
他沒有穿外套,白襯衫的袖口挽起來,領口的兩顆扣子也隨意散開著。
露在襯衫外麵的皮膚又冷又白,跟他肩膀上落著的那隻烏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盡管那隻烏鴉歪著腦袋把塗諾看了又看,嚴承光卻深陷思考,沒有向她這邊看一眼。
靠近門口坐著的是嚴承光的行政助理褚耀,他一扭頭就看見一個挎著帆布包、戴著圓眼鏡的“中學生”推門走進來。
褚耀嘖了一聲,看了對麵的嚴承光一眼,卻發現他家領導正深陷思考,根本就沒往那邊看。
他就扭頭對旁邊的王立峰說:“大老王,你女兒找。”
正為了生女兒被老婆逼著天天喝枸杞的大老王停住他的侃侃而談,向門口看了一眼,張嘴就罵褚耀:“放屁!我如果有這麽個女兒,我老婆得樂死。這是魏波派過來給咱們修投影儀的。”
大老王說著,起身向塗諾走過來。
褚耀有些意外,“你倒認識?”
大老王當然認識,上次他辦公室的電腦壞了,魏波過來維修。
這小丫頭跟著在旁邊看,一邊看還一邊捧個筆記本記。
大老王看她很認真,就問魏波,“你這小徒弟技術怎麽樣了?”
魏波笑了笑,把工具交給她。
小女孩一開始還有些緊張,後來,就越修越得心應手。
等她修好,用時卻並不比魏波平時的時間多多少。
所以大老王就記住了這個小孩。
大老王帶著塗諾往裏麵走,褚耀看著塗諾的小身板,還在懷疑,“靠譜嗎?我怎麽看著就一中學生?”
大老王一邊跟塗諾介紹著投影儀的問題,一邊還不忘刺褚耀,“魏波手下的人,就他讀小學的兒子也比你強。”
說完又樂嗬嗬地對塗諾說:“小塗別理他,咱好好修,修不好讓嚴總給咱買新的,別學褚耀哭鼻子。”
“唉,大老王你怎麽總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老王拿褚耀剛上班時候的糗事說事,褚耀很生氣,舉起手裏的資料就要砸人。
大老王身材胖大,卻反應敏捷,他向旁邊一跳,躲開了褚耀的襲擊卻碰倒了自己的保溫杯。
那隻碩大的杯子一傾,就向著塗諾潑了過去。
塗諾還沒來得及躲,就聽那隻烏鴉呱地叫了一聲,撲棱棱地一拍翅膀,緊接著一隻大手就伸了過來。
一直凝神思考的嚴承光,目光雖然還在文件上,手卻已經扶住了杯子……
一刹那,塗諾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停住了。
那個總是護著自己的人又回來了嗎?
塗諾覺著眼睛裏的酸澀就要收不住,男人卻一下子跳起來,一邊甩著手上的枸杞一邊破口大罵,“我操!大老王你特麽天天熱水泡枸杞……”
嚴承光沒罵完,突然看見旁邊的女孩,下意識地就閉了嘴。
今天誰告訴他不要說髒話來著?
嚴承光認出了塗諾,他甩了甩手上的枸杞,拖著嗓音說:“又是你啊?”
又是她,
這個囉裏吧嗦的小女人。
巧不巧?
今天已經是第四次見麵了。
嚴承光語帶戲謔,塗諾倒是大方,“嚴總好。”
“你好。”嚴承光饒有興致,“做什麽來了?”
大老王連忙幫著回答,“魏波老婆生孩子,過不來,派了小塗過來修投影儀。”
修投影儀?
嚴承光沒有說話,看見大老王又在重新泡他的枸杞水,才又想起手背上的疼。
他又甩了甩手,往手背上吹了一口氣。
他的司機孫饒已經去買燙傷膏了,大老王一邊收拾著杯子一邊賠笑,“嚴總您別生氣,我這枸杞水正好給您的五姑娘也補補,天天勞煩人家……”
“閉嘴吧您!”
嚴承光的團隊裏沒有女人。
一堆糙老爺們在一起混慣了,說話向來沒有輕重。
他自己說話也是葷素不忌,可是,這會兒他卻覺得老大不自在。
就像中學那會上晚自習,教室外麵站著個喜歡扒窗戶的班主任一樣。
嚴承光喝住了王立峰,又看了一眼正拿著遙控器調試機器的塗諾,扭頭叫了一聲“black”。
那隻正站在一邊歪著腦袋盯著塗諾看的烏鴉立刻拍拍翅膀飛過來,落在他的肩膀上。
然後,一人一鳥就一起出了門。
塗諾先調試了機器,查找出問題所在,就關閉了電源開始修理。
等嚴承光衝了手回來,看見塗諾正要往梯子上爬。
嚴承光今天上午就看出她膽子大,不怕他,沒想到竟然也不怕高。
小女孩不都是怕高的嗎?
就像他以前認識的一個小孩兒。
他記得那小孩兒被他背著的時候都要用她的手捂住眼睛。
她說他長得太高了,她頭暈。
那時候他有多高?
一米八二還是八三?
那小孩兒呢?
一米五都沒有吧,站著的時候隻到他的胸口,看他的時候都要仰著頭。
尤其還長得白白嫩嫩的,有著一雙小狗似的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圓圓的雙下巴……
明明是一個被溺愛過度的小孩,三觀卻正得不行,總喜歡教育別人。
現在想起來,她那些語錄還緊箍咒似的在腦子裏回響。
“學生就應該好好學習啊。”
“我不努力就會落在後麵。”
“老師才不會那樣想呢,他們是世界上最無私的人。”
“看見國旗就要打隊禮,你們老師沒教過你嗎?。”
“你不能因為他打了你,就去打他,不然還要警察叔叔幹什麽?”
“年齡小才不是理由,這件事就是你做錯了。”
“我也是小孩子呀,就不像你這樣。”
“試題才不會白刷,它們總能在某場考試中幫到我。”
“吃不了就少買點,每一粒糧食都是很努力很努力才長大的,浪費了多可惜。”
那時候,她不學習的時候就總是這樣嘮嘮叨叨的,搞得嚴承光都有些怕她,總感覺像是帶了個教導主任在身邊。
不過,她教育別人時候的模樣,可是比學校教導主任要可愛得多。
那時蹙時展的小眉毛,那憂國憂民的大眼睛,那輕輕歪著的小腦袋,以及那細聲細氣唯恐嚇到你,卻又語重心長唯恐你記不住的語氣……
想到這裏,嚴承光的心情莫名就變得溫柔。
現在想來,那小孩應該去年就考上了她夢想中的明師大了吧?
今年要讀大二了嗎?
大學生活過得怎麽樣?
有沒有談男朋友?
暑假也會去找個公司體驗生活嗎?
應該不會。
她家裏的人都那麽疼她,怎麽會舍得她像這個女孩這樣大半夜地被領導呼來喚去?
其實,這幾年嚴承光一直都和那孩子的叔叔米春舟保持著聯係。
之所以對那個孩子的情況一無所知,一是米春舟從未跟他提起,二……
嚴承光擼著black的鳥頭,無奈地牽了一下唇角。
他哪還有臉去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