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嘴巴開了光
第五章 嘴巴開了光
那一年,塗諾是在嚴承光在她家工廠幹了一個星期以後,才知道他是實驗中學的學神的。
那還是因為六叔參加夏令營回來,去廠子裏找爺爺拿鑰匙,碰見了嚴承光。
嚴承光也才知道米春舟是米老板的二兒子。
然後他就覺著自己吃了虧。
嚴承光跟米春舟是初中不同班的同學。
他初中沒畢業,就直升了實中的高中重點班。
米春舟中考後卻去了一中學美術。
他跟米春舟是同學。
那個邀請他來打工的小朋友叫米春舟叔叔,卻叫他哥哥。
他明顯吃了一個輩兒的虧啊。
所以,當塗諾再叫他哥哥的時候,他就一本正經地糾正她,“小朋友,我和你叔叔是同學,你再想想應該叫我什麽?”
小丫頭不相信,跑去問六叔。
===第7節===
六叔就告訴她,嚴承光確實是他的初中同學。
不僅如此,他還是實中名副其實的學霸。
年年年級第一,一等獎學金。
榮譽無數,獎狀糊牆。
那個在高二就因為競賽被W大少年班發了offer,
卻嫌棄人家low,
非要用高考來證明自己能力的,
那個神經病級別的傳說,
就是他。
聽六叔這麽一演繹,塗諾簡直驚呆了。
她是真的沒想到,她一個數學成績都不及格的渣渣,隨便一撿,就撿了一個學神回家。
於是,從第二天起,嚴承光在工作之餘,就又兼職起了塗諾的數學家庭教師。
那時候,小姑娘看嚴承光,簡直就是看神仙。
對她的話那就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她甚至在她初一分班考的前夕,管他要了一張小二寸的照片,貼在她家神龕裏。
竇女士拜了半年,才發現自己家財神爺白白胖胖的發財臉變成了一個清雋少年。
竇女士那個氣啊,
看了一眼嬌怯怯地站在一邊的塗諾,伸手就把米春舟給拉了過來。
那一頓打啊,米春舟記憶深刻。
竇女士給的理由也深刻:糯糯小,你身為叔叔不教好,不打你打誰?
好吧,都是我的錯。
那個時候,不光塗諾,整個林雲縣誰也沒想到嚴承光會出事。
畢竟,天之驕子啊,成功已經唾手可得。
卻在高考前半年,功虧一簣,前途盡毀。
消息傳來時,簡直是舉縣嘩然。
塗諾的反應尤其激烈。
她不吃不喝也不睡,一周的時間就從一個小胖子瘦成了一隻小猴子。
她一遍遍地撥打嚴承光的電話。
無一例外都是打不通。
又不久,他被判刑的消息傳來。
那個時候,經過前期的鋪墊,人們已經沒有一開始那樣的震驚了。
如果說那個時候還有人不相信嚴承光會做那樣的事情的話,應該就隻有實驗中學初一四班的米小糯同學了。
所以,當她在教學樓後麵自己班級的衛生區打掃衛生,聽見那些男生那樣說嚴承光時,就很生氣。
她走過去,對那個聲音最大的男生說:“請你不要這樣說,他不是那樣的人。”
男生長得高壯,因為一隻腳有些跛,在學校裏也比較霸道,別人就給他起外號叫奔跛霸。
塗諾認識他,是因為他管塗諾要過錢。
塗諾當時就告訴他,“你管我要錢,我叔叔會打你。”
奔跛霸才不信,實中初中部沒人打得過他。
後來,米春舟都還沒從一中趕過來,嚴承光就把奔跛霸給揍了。
奔跛霸聽見細細軟軟的一聲,一扭頭,看見是塗諾,不由就笑了,“你還替他求情呢?那你說,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塗諾想說,他是個很努力很刻苦很向上的人。
是個為了給舅舅和表弟治病,學習之餘不停地兼職打工,還能保持成績第一的人。
是個笑起來壞壞的,卻很體貼很溫柔的人。
可是,她的這些話都被那些新聞裏發布出來的消息給堵住了。
新聞上說的他做的那些事,讓她再也沒有了為他大聲說話的底氣。
那時候,別人都在說,他們被他的表象給騙了。
原生家庭不幸福的孩子,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變態。
平時沒有表露,遇到一定的時機,自然就爆發了。
塗諾的話說不出來,就變成大顆大顆的眼淚憋出來。
她被憋得喉嚨生疼,胸膛不停地起伏。
男生一看就哈哈地笑起來,“沒話說了吧?我告訴你吧,他就是個私生子,野雜種,殺人犯,臭流氓哈哈哈……”
那一刻,被欺騙,被愚弄,被辜負,被打臉的憋屈,匯聚成委屈,羞恥,氣憤和絕望爆發出來,
塗諾舉起手裏的簸箕就砸了那個男生的頭。
簸箕是鐵皮做的,鐵的邊角砸在男生頭部的一根血管上,
傷口不大,現場卻慘不忍睹。
初一四班的班主任李興興當時已經下班。
他接到電話的時候怎麽也不能相信,覺的一定是校長他們弄錯了。
他們班的米小糯怎麽可能打人?
她是個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生怕嚇到過路小螞蟻的女生。
等老班騎著他的小電驢趕過來就看見,
校長辦公室裏,還沾著血的作案工具被放在地上。
小姑娘站在那裏,手上,臉上,衣服上都是血。
護犢子的老班當時就急了,“誰他媽把我們班米糯打成這樣?”
校長氣得差點心髒病發作,“李興興老師,你應該問的是,你們班米糯同學把誰打成了這樣?”
老班還是不能相信,把塗諾叫出去單獨問。
小姑娘一直忍著的一包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啦一下落下來。
老班急了,“到底為了什麽啊?”
塗諾抽噎著,“嚴,嚴承光……”
老班痛心疾首,“你是真不值啊!”
後來,雙方家長都到了。
被砸的男生是單親家庭,爸爸離世,媽媽一個人帶他。
那位媽媽很能幹也很彪悍,指著塗諾爺爺的鼻子罵。
“我兒子說錯了嗎?”
“她維護的就是個人渣。”
“維護人渣的人,能是什麽好東西?”
那一天,塗諾親眼看見那麽要強要麵子的爺爺,為了保住她好不容易考來的學籍,低著聲音跟那個女人說話,卻被女人啐了一臉。
再後來,男生媽媽去找了報社。
雙方孩子一個是單親家庭的殘疾孩子,一個是知名企業家的富三代。
一時間,各種博人眼球的字眼飛得到處都是。
很多人罵著讓那個富三代滾出實驗中學。
甚至還有人說她進實中重點班都是因為他爺爺用了錢。
因為這件事受到影響的不僅是塗諾,還有爺爺的生意和名譽,以及老班的優秀教師評選。
爺爺征求她的意見,是不是換個學校。
她低著頭不說話,爺爺就沒再多問。
後來,為了息事寧人,爺爺給了那個女人十萬塊。
女人簽了諒解協議書,那些報紙也不再亂寫。
塗諾開始厭學,她得了病,很多奇奇怪怪的小毛病。
摳手指,咬指甲,窩在閣樓一個人待著,一吃棒棒冰就流鼻血……
家裏人給她辦了休學。
她在家休息了半年。
那半年,二伯就帶著她練散打,學防身術。
後來,她的那些小毛病漸漸地好了。
身體練得很棒,個子猛躥了十公分。
半年後,跛腳的男生中考,被分流到了縣職高。
她就改了名字,重新開始讀初一。
新的班級,新的同學,新的名字,一切都好像已經重新開始。
那張被女人簽了名字的諒解書和收據單卻一直被她藏在書桌裏。
老班當時說她真不值,
她就是想當麵去問問那個人,她到底值不值。
===第8節===
如果真的不值,就請將那些錢還回來。
米春舟聽塗諾說完,沉默了很久才說話。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你奶奶給你起名叫個米小糯。”
塗諾吸吸鼻子,“為什麽啊?”
“因為有算命的說你天生命硬,脾氣擰,遇事愛認死理,硬邦邦得像一顆小石頭。起個糯糯,好中和一下啊。”
塗諾擦著眼睛笑了,“好像也沒有中和得了,是吧?”
米春舟歎口氣,“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塗諾低頭又想了一下,“六叔,還有一件事拜托您。”
“說吧,六叔都為了你瞞天過海了,還有什麽,一塊都說了。”
塗諾看著米春舟:“先不要告訴嚴承光我改了名字。”
“知道。”
現在,米春舟也想看看那個瞎了眼的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把他家糯糯認出來。
塗諾不再說話,靠在椅座上休息了一下。
看見外麵的路牌上標注就快到服務區了,才對米春舟說:“六叔,找最近的服務區停一下吧。”
“有事嗎?”
塗諾抱歉地笑了笑,“我大姨媽來了。”
米春舟沒再多問,駕著車子就往前奔。
陰雨天,溫度低。
塗諾有些痛苦,用抱枕捂著肚子也不再說話。
車子很快到達服務區。
塗諾很抱歉,“六叔,得麻煩您去幫我買姨媽巾了。”
米春舟頭大,“真麻煩,我給你奶奶都沒買過這個。”
嘴裏抱怨著卻麻溜地下了車,邁步就往服務區的超市走。
雨天路況不好,來服務區避雨的人很多。
超市門口有賣小吃的。
賣雞汁豆腐的那個攤位人最多,鍋灶就最忙活。
米春舟離著好遠就聞到那種熱氣騰騰的香味了。
他記得這是塗諾的最愛。
以前在實中,有個老太太天天推著三輪車在學校門口賣這個。
塗諾就經常買了來吃。
有一次吃壞了肚子,鬧得她第二天都起不來去上學。
後來她長了記性,不再買來吃。
看見別人吃,還是會流口水。
那次他有事,放學後不能去接她,托了嚴承光幫忙送一下。
據說,她坐在嚴承光自行車的後麵,看著別人吃雞汁豆腐,口水流下來。
眼睛一直看著那口煮豆腐的鍋,迷迷糊糊地牽起嚴承光的衣角就去擦……
後來,就不知道嚴承光從哪裏弄來了家常雞汁豆腐的做法,給她補課的時候弄給她吃。
別說,味道還真不錯。
把小丫頭哄得,一高興就多刷了兩張試卷。
米春舟當時就說嚴承光,“有這手藝,還考什麽大學啊?幹脆賣雞汁豆腐去得了。”
嚴承光就吊兒郎當地回答:“行啊,到時候天天做給糯糯吃。”
他們隻是開玩笑,小丫頭卻認了真。
她連忙就說:“我再也不吃雞汁豆腐了,嚴承光,你可一定要好好考大學。”
回憶到這裏,米春舟心想,等一會兒回來的時候給小丫頭也買一份。
他剛想到這裏,突然就聽見清冷慵懶的一聲,“米大師。”
米春舟一抬頭,喲嗬,他這張嘴可是開了光,念誰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