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阿寶
第九十五章阿寶
張睿不以為這一路會有什麼意外。
相較而言,他更擔心一臉蠟黃、毫無生機的孫子楚。
好在,他沒有等待太久。
「松溪。」
原來是燕赤霞,他御劍而來,急匆匆地落在孫子楚房前的空地上。
「你終於回來了。」
張睿見他雖然形容憔悴,倒沒有什麼傷口,心裡放心不少。
「有一些師門的小事,不足道也。說一件緊要的事情,你道我為何行路匆忙?我在西洞庭,看到了兩位從山邊疾馳而過,循著他們的蹤跡一路走來,正是這孫府。」
「什麼!不好!」
張睿直覺孫阿公那裡出事了。
燕赤霞不明所以,跟著張睿一路飄到假山處。果然,地上有一人卧地倒伏,看衣裳打扮,可不正是來到府上的那一個童子?
孫阿公手中,拿著一個白玉鎮紙,艷麗的血色滴滴落到地上。
「你們怎麼來了。」
孫阿公將握著鎮紙的手背到身後。
「你……」
「我沒有殺他,他還活著。」孫阿公打斷張睿的問話。
張睿也不相信孫阿公會對一個童子心生歹意。他們無冤無仇,且孫阿公素來和善,童子對他家公子也殷勤,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孫阿公為何會用鎮紙將童子敲暈了?
燕赤霞蹲下來,用手摸了摸童子的鼻息,對張睿點點頭:「確實還活著。」燕赤霞用法術給童子止血,並把他喚醒。
「我這是怎麼了?」
童子迷迷糊糊地看著燕赤霞,他似乎不記得有見過眼前的男子。
燕赤霞托著他站起來。
「你……你為何突然傷我?」孫阿公側身對著燕赤霞站著,小童一起身,正好看到他背在身後的玉鎮紙。那突如其來的痛苦記憶,瞬間涌了上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孫府了,孫阿公的表現也沒有什麼異常。往常都是這麼進來又這麼出去的,又是鄰里鄉親這樣的熟人,他壓根沒有防備孫阿公。
誰知道,今日他照舊跟著孫阿公出府,走得快了些,在孫阿公前頭,冷不丁被他一鎮紙砸蒙了腦袋。
不過,他是仁心堂的學徒,也知道後腦勺的傷口不算嚴重,只是看著恐怖罷了。這樣說起來,孫阿公也不是要置他於死地。
小童心思轉了幾轉,仍舊弄不清楚其中關竅。
「誰叫你貪看我家的財富,若不叫你瞧瞧顏色,我家的財富的秘密,就瞞不住了。」孫阿公終究放下玉鎮紙,哀傷的對在場的三人說道:「就是我不說大家也知道,我家的銀錢早就引起了外人的覬覦,只是我藏得嚴實,少有人知道在哪裡罷了。」
三人聽他這樣說,一時間摸不著頭緒。只有小童堅稱,他並不知道孫家的財富在哪裡。可孫阿公根本不容他辯解。
「幾位都是常來往於我家的,想來也覺得我行跡有些可疑。你們猜得不錯,我正是為了掩飾我家的秘密。我千算萬算,可就是算漏了這一位年輕的童子。小孩子精力旺盛、好奇心強,也不知他什麼時候發現了我家後院的事,每次來回,必定走這一條路……兩位想想,我可曾帶你們走過這條路出入?」
張睿一想,還真是如此。孫阿公小心謹慎,若不是張睿問祠堂的事情,根本不知道他家還有這一條通往外門的小徑。
只是,這樣就能夠證明孫阿公的話的真實性了嗎?
小童表情有些莫測:「即便我愛走這條路,可你也沒有阻止,如何就一門心思的認定我居心叵測?我們仁心堂雖然不是巨富,卻也有操守,阿公不要血口噴人。」
「你若是問心無愧,我自然沒有二話。罷了,今日的事情就這樣吧,我也只囑咐你一句,若是你真的仁心,就不要把我家的事情告訴外人。」孫阿公彷彿不堪其擾,顫巍巍地撿起白玉鎮紙,徑自沿著假山進去了。
小童摸著腦袋,懵懂地想著,果然師父說得對,他還是有些莽撞了。
目送著小童離開,張睿和燕赤霞都有些不可置信。
孫阿公沒有事情,那鬼差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兩人同時回過神來,拔腿往孫子楚的房間走去。
只有孫阿公一人搭理的府邸,有一種逼人的靜謐。
走到孫子楚的房間,孫阿公正吃力地抬著一個木桶進去,見到二人,沒有說話,倒叫張睿心裡咯噔一下。
按照常理,孫阿公見到他可能不會有多欣喜,可見到燕赤霞就該衝上來了吧。畢竟,孫子楚的肉身危在旦夕,燕赤霞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可孫阿公這是微微頷首,抬了木桶進去,還順手把門掩上了。
這是不叫我們進去的意思?
張睿和燕赤霞一眼就知道對方的心思,罷了,孫阿公是個有分寸的人。若是孫子楚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不至於這麼淡定。
等了三五分鐘的樣子,張睿聽到裡頭木桶挪動的聲音,果然,不多時,孫阿公又抬了木桶出來,照舊在門口的木槿花邊上倒了。
「二位久等了,請隨我進來吧。」
孫阿公不疾不徐,將木桶擱在門廊,請張睿二人先進去。
孫子楚已經有了命不久矣的表象,身子僵硬得不像一個活人,也不想張睿第一次來到這裡看到的那個人。
「請大人和大師給看看,我家公子可是……」孫阿公難掩傷心的神色。
可張睿總覺得有些違和。
燕赤霞看孫子楚的樣子,就知道張睿不懂得救治的辦法,於是挽了袖子,坐到孫子楚床邊的矮榻上。他動作嫻熟地輸入一縷真氣,果然,孫子楚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張睿看著,和他輸入真氣的法門並沒有二致,為何會產生全然不同的後果呢?想不明白,他存了心思,一會找燕赤霞討教一下。
這也是張睿初出茅廬了。在人類修士中,這些所謂的法門訣竅,都是師門和家族的不傳之秘,一則領悟困難,二則和家中心法一脈相承,哪一樣都是不能夠輕易外傳的。
在燕赤霞施法的時候,孫阿公扛了木桶出去放置好,又順手做了拿手的菜肴,端了食盒進來,放在孫子楚房間外頭的葡萄架子下面。
「這是給大人和燕大師準備的,粗茶淡飯,大人不要嫌棄。」
張睿走到木槿樹邊,孫阿公見是他過來,連忙請他先入座。
「我總覺得下午的事情有些不對。」張睿坐下去,開門見山地說道:「童子的心思誠摯,一眼能夠望穿,不像是內里藏奸的。可他的行為,又像是卻是知道你家的辛秘……」
張睿也是如同日常閑聊一般,想聽聽孫阿公的看法。畢竟,端起鎮紙砸人的做法,若是孔生在,第一個就將他下獄了。
孫阿公在張睿話題剛起時,不著痕迹地換了個方向,站到了張睿的另一邊。他估摸著時間,燕赤霞該出來了,就把食盒打開,將碗碟擺放出來。
對於張睿的問話,他原先還有些緊張,可聽到最後,心全然放下了:「若是其他的,我也就不在意了。只是,我家後院干係重大,一個不防,就有滅頂之災呀。」
若不是張睿和燕赤霞的身份在那裡,孫阿公也不見得會如此坦誠相待。他後院可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銀庫,世間的人能有不個不為所動呢?
「有雙椒魚頭,謝謝阿公,我如今能夠吞下一頭牛。」
燕赤霞的出現,正好打斷阿公的敘述。
他滿臉汗珠,臉色有些泛白。能讓一個修為深厚的人有如此表現,看來孫子楚的身體已經差到了極點。
若不是為了李天師的所謂委託,他們也犯不著這樣關注孫子楚的事情。然而燕赤霞又是李天師的好哥們,為兄弟兩肋插刀,他這樣做,都是應有之義。
張睿在心裡頭千迴百轉,燕赤霞已經拿著筷子大快朵頤。
「阿公進去看看孫公子,我瞧著不如先前精神了。」
咀嚼之餘,燕赤霞對孫阿公說道。
「誒!」孫阿公忙不迭地進去看孫子楚。
「你們先前在說門口的事情?」燕赤霞突然湊近張睿,低聲問道。
「怎麼?」
這是有什麼不妥?
燕赤霞擺擺頭,筷子凌空飛舞。終於,胃裡有了點東西。他才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用指尖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
小心阿公!
「什麼!」張睿捂著嘴,無用眼神無聲地質問。
燕赤霞筷子指尖輕點:「我許久不曾回來,還有些私事需要處理。如今孫子楚沒什麼大問題,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順便準備一些能夠帶去羅剎國的東西。」
這是要離開孫府再說。
張睿和他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行,既然這裡沒什麼著急的事情,咱們得空能把自己的事了結了。我先陪你辦事,回頭咱們再去採購。」
張睿如今錢包鼓鼓囊囊,說話也有底氣。
用過飯,孫阿公在裡頭也聽見他們的對話了,於是客氣地請他們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張睿和燕赤霞推掉了孫阿公要給的兩大錠銀子,不聽孫阿公的絮絮叨叨,一路衝出孫府。
終於到了東街的市集,雖然雨天人少,張睿還是覺得終於回到人間了。
「你怎麼覺得阿公有問題?我看他也就是太關心他家公子了,旁的沒什麼可以指摘的。」張睿挺喜歡孫阿公這人的,他喜歡忠心的人。
燕赤霞領頭走著,一邊和他分享心得:「你這是被習慣蒙住了雙眼了。你所見的總是他忠厚的一面,因此也就以為他忠厚仁心。其實,許多細節可以看出,他並不是個和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