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聶小倩
第六十三章聶小倩
「總該是有什麼原因的,否則這麼大費周章地將寧氏婆媳引上山來是為了什麼?」
蘭若寺雖然有佛寺之名,也有廂房無數,卻偏偏沒有大雄寶殿,沒有釋迦牟尼金身,只有雲姬夫人供奉了一尊菩薩。
外頭風緊,衙役們身體再好,也開始臉色發白。孔生對這個地方不太熟悉,就他所知,也只有膳房最寬敞,又有爐灶,可以供暖。
他吩咐衙役們把雲姬夫人和兩個護衛都帶過去。
膳堂有前後兩室,前室有四十幾坪,擺了桌椅板凳若干。中間一道石牆隔開,只開了一扇門,聯通了后室。
后室黑黢黢的,可以依稀看見灶台上的鍋碗瓢盆,那就是日常做飯的地方了。
「咿,怎麼沒有柴火了?」衙役用火鉗撥了撥火膛,倒是還有一絲火星。不過放木柴的簍子里堆的都是茅草和黑炭。
「隨意取木炭燃兩個炭盆過來吧,你們若是餓了,就先做晚膳。」
孔生坐在膳堂靠牆的桌子上,張睿坐在他右手邊。衙役們拉著雲姬夫人坐在對著的那張桌子上,昏迷的護衛也被拍醒,只是神色鬱郁地守著同伴。
衙役端了兩個黑炭盆上來,和其他人商量片刻,覺得還是要做一頓飯,畢竟這次抓捕任務布置要持續到何時呢。
「用炭火燒飯我心疼,爐子要一直燃著,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木炭呢。我來時看到外頭有一棵楊樹,看那樣子似乎底下的樹椏沒有被打濕,不如去了來做柴火用。」他和另一個衙役小聲商議。
「門口那棵?我瞧著可以。」
二人一拍即合,怕被阻止,也不通報,自顧自出去了。
張睿和孔生在膳堂嚴陣以待,他瞧著雲姬夫人雖然被鐵鏈綁著,卻淡定自若,又想到她三番五次地提醒,對孔生說道:「不如為她解鎖吧,她想來並非常人,鐵鏈並不能困住她。況且,她並不是嗜殺的人,我想其中只怕還有其他緣由。」
「我還要留著她換取寧采臣的母親和妻子,若是被她逃走了怎麼辦?」孔生道。
「她曾經多次勸阻我,對我有過許多善念。我雖然人微言輕,卻也想要報答一番。你將她鐵鏈打開,我親自去守著她。這樣,既能夠成全我的報答之心,又能夠守住你我的情義。」張睿站起來,坐到雲姬夫人身側。
「你都說你修為尚淺,就敢誇如此海口,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守住人了。」孔生果然叫人打看鎖鏈。
雲姬夫人自始自終都板著臉,她本來是個極其溫柔的人,這樣表現足見她的憤怒。
「夫人,我這樣也算恩將仇報了,你這樣生氣我很理解。只是立場不同,選擇不同罷了。只是,我想知道,您到底知不知道這幾樁慘案的真相?又為何多次提醒我遠離是非?」
張睿讓衙役們都和孔生擠一桌,自己霸佔了雲姬夫人所在的整張桌子。
雲姬夫人起初還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聽到中間,臉色卻緩和下來:「早知今日,我無論如何也不多嘴。」
「您雖然這樣說,卻不會真的這樣做。」張睿笑道:「我猜您和樹姥姥應當有牽扯,但您肯定不是樹姥姥。」
雲姬夫人望過來。
「她們都說,姥姥心狠手辣,作惡多端,殘忍暴虐,可是您氣質溫婉,舉止端莊,都說相由心生,我在您身上看不出惡相。」
雲姬夫人斂斂袖口,她相貌普通,甚至有殘缺,左眼到左耳之間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見她還是不說話,張睿繼續道:「我猜,你是有什麼被樹姥姥轄制住了,所以才為她做惡。雲姬夫人,我雖人在這件事情上對不住您,卻很希望能夠幫你擺脫樹姥姥。」
「擺脫?」雲姬夫人呢喃。
張睿見她鬆動,趁熱打鐵:「您是有修為的人,若是沒有樹姥姥,您就可以從心所欲。也就不會每日都憂愁到喪失了生氣。」
「你不過是個小小凡人,雖然有官身,卻並非什麼緊要職位,而姥姥卻是一方大妖,你們能耐她何?你如何敢這般大言不慚地說替我擺脫了她?」雲姬夫人道。
張睿正要說話,他覺得雲姬夫人是個關鍵人物,於是想要策反她。
不過,外頭刷刷的聲音,卻突兀的響起來。張睿停下,用真氣探向窗外——為了取暖,他們把門關上了,只留一扇窗戶通風透氣。
「你們真是不要命了,快把東西放下。」張睿驚呼。
「怎麼了?你出去看看,把松溪的話傳到。」孔生知道張睿不能隨意走動,忙吩咐其他人出去傳話。
看了看雲姬夫人,張睿搖頭,沒有說話。不一會兒,三個衙役都回來了,拖著三根枯壞了的楊樹枝椏。
「豎子爾敢!」雲姬夫人大怒:「還不快將姥姥的真身放下。」
衙役們不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她說的是自己。畢竟,他們可無法猜測,拖著的樹枝竟然是人。
「你們真是膽大包天。」孔生算是明白了:「沒有發生其他事嗎?」
「能有什麼?我們在家經常上山砍柴,不過大刀寶貴,我捨不得狠用,就砍了這麼些。不過這木頭真不賴,還有香氣呢。」
衙役將一段木頭呈給孔生。卻是一截炭黑的木頭,表皮乾燥。
「遭雷劈了?」張睿驚道,這痕迹分明就是火燒的印記。
「你們等著姥姥的報復吧。」雲姬夫人別過臉,不忍看衙役們將楊樹枝砍成許多段。她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
「看來,你猜錯了。」孔生將楊樹段投入炭盆,拍拍手上的碎屑,又叫人將雲姬夫人鎖上了:「之前是給你面子,也是因為她可能是受脅迫,所以才解開她的鐐銬。然而,你聽到她的話了,只怕她和樹姥姥關係匪淺。」
張睿張了張嘴,他在孔生早前問他的時候,就隱隱約約有這種感覺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有時候不得不相信直覺!
張睿遂起身出門,來到楊樹下。瑩瑩白雪,映得清楚。那楊樹身上原來有一片是受傷乾枯的木色,只是上一次取骨的時候太匆忙,沒有引起重視。
按說,這種千年大妖,雖然脫離了楊樹本體,卻能夠從千里之外驅動本體,對傷害它的人進行反擊。可是,樹姥姥的樹枝被砍,卻無動於衷……是不能還是沒有發現呢?
張睿嘗試著用真氣引導,果然,這片枯枝,都已經沒有生命力,只有木色新鮮的部位,能及時將張睿的真氣震回。
「我道是哪個不懂事的小王八在碰我的本體呢,原來是你。新仇舊恨,一起算了吧。」
悅耳的女聲響徹雲霄,張睿來不及抬頭,就瞟到一隻「白骨爪」向他襲來。張睿險險避過,還沒有站穩,腳下就被樹根絆了一下,眼見就要栽倒,一個人如流星般閃出來,正好接住了下栽的張睿。
「是你。」
「是我,好久不見,沒想到你被她逼到這步田地。」燕赤霞笑著說,可張睿視角從下往上,於是一眼就看到他掛在脖子上的右手。
「別賴,快起來,我可接不住了。」燕赤霞推了推他,張睿如夢初醒,趕忙站了起來。
雲小姐在他對面站定,神色莫測:「沒想到,你還能回來。」
「妖孽未除,我怎敢有片刻偷懶呢。」燕赤霞一臉正氣的說完,又嬉皮笑臉得說:「不過,幹完這一票倒是可以休息幾天。」
「哼,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樹姥姥轉身留下一個背影,雲姬夫人身上的鎖鏈四分五裂,她又恢復了溫柔的微笑,站起身說道:「張公子,這次我不勸你走了。不過,你走不走結果想來不差什麼。」
「哦?可你走不走,卻不同呢。」燕赤霞笑道。
雲姬夫人抬起的腿停在半空中,她用力向前踩,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困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黑山大王就在來的路上了。」
說罷,她竟然悠哉悠哉得坐下,彷彿並非受制於人。
「看來今晚有熱鬧可看了。」張睿也陪她做下去,燕赤霞卻看到炭盆里的一段木頭,笑道:「沒想到姥姥最後還是物盡其用了,也不白費我金剛劍的厲害。」
「不過憑藉法寶罷了。」雲姬夫人不屑一顧。
「夫人,您也一把年紀了,姥姥也數次勸過您,您為什麼還是不肯面對現實呢?這,可是一個拼x的社會。」燕赤霞對憑法寶取勝之事引以為傲:「若是你們也有,我也許會羨慕嫉妒,卻不會喊不公平,就如你們叫黑山老妖來助陣,我不也沒說什麼嗎?」
「那就拭目以待咯。」雲姬夫人索性閉目養神。
「人真齊呀,我依稀聽到要拭目以待,不知說的是什麼?」寧采臣突然走了進來,不過他衣著狼狽,髮絲凌亂,似乎在雪裡頭打過滾。
「大人,這書生一股蠻力,我們攔不住……」衙役趕忙跑進來請罪。
「無妨,都是熟人。你們也不用守了,都進來吧。」孔生讓他們都進了后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