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嬌娜
「我從來不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從幼年時候起,就讓爹娘為我操心,替我擔憂,如今還讓他們被我牽連……我不配為人子……」朱舉人頹然將手收回:「我雖然珍愛你,敬重你,可我不能為你就背棄我爹娘……」
「我早就該猜到你的想法,只是總不願意相信罷了。」芍藥苦笑,原先聽了他的請求,竟然還會以為他向著她。真是自以為是、自作多情。
「也罷,今日你終於正面回應我,我也算徹底死心了。」
她笑著,卻流下兩行眼淚,只是背過身不讓朱舉人看見。「走吧!」她對張睿說。
「好!」張睿應聲,芍藥情緒不穩定,不適合繼續留下。且朱舉人竟然再次作出離棄的決定,張睿也略有些失望。
他對朱舉人說道:「朱兄,你的事我也清楚了,若沒有其他差錯,兩三日之內你就能出來了,屆時再好好相聚吧。」
芍藥大步走在前,張睿亦步亦趨。到了拱門處,她突然定住腳步,說道:「此去經年,不復再見,望你……珍重。」
說罷,甩袖而去。
回去的時候,張睿不大好意思說話,芍藥心思不在他身上,於是兩人一路無話。
「那邊可是君山張松溪?」一個粗嗓子男人叫住張睿,張睿回頭一看,竟然是方家的門童。
「原來是你,叫我可有什麼事情?你家主人如今好些了沒有?」
「我瞧著像你,只是不大確定。多謝你關心,郎君如今精神尚可,每日里參悟經義,也很有樂趣。你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從門童身後走出來一個婦人,衣著華麗,妝容整齊,她見到張睿十分欣喜,卻是方棟的夫人。
「我有一個朋友出了點事情,我過來看看他。」張睿笑說,交淺言深是大忌,他不欲讓太多人知道朱舉人的事情。
方夫人卻是個心思靈巧的,此處並不是鬧市,臨著監所,張睿到這裡還能看什麼朋友。她瞭然一笑,卻關切地問道:「公子若是遇上了難處,不妨與我說,我家中雖然是商賈,卻也有些人脈,說不定能幫上忙呢?」
張睿和她客氣再三,終究拒絕了她,可她還熱情的招呼張睿去她家做客。
過於熱情,還真叫人吃不消。張睿擦一把額頭的冷汗,終於送走了方夫人一行。
到了芍藥家中,竟然所有人都齊聚一堂,只差張睿和芍藥二人了。
花妖們在使者面前舉止矜持拘謹,不敢交頭接耳,端坐得如同木頭雕刻的玩偶一樣。
使者們不吭聲,她們更加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寒暄了。所謂交談,也只是使者提問她們緊張地答話。
大漢在芍藥進來的時候就抬頭看她,不過掃了一眼,心裡就明晰了。他問道:「如今親歷之後,你可有了答案?」
「是。」芍藥走到他二人跟前,恭謙拘謹地說道。
「天色不早了,那我們就即刻啟程吧。」大漢站起身來,他對芍藥說道,顯然其他的姑娘們都沒有被他們說動。
芍藥朝他們欠欠身,說道:「實在是我的過錯,勞二位使者久待了。只是,我還是決定不回畫壁裡頭了。」
大漢邁出的步子退了回來,他不解地看著深情萎頓的芍藥:「難道你還想著要和朱姓凡人再續前緣?」
「並非如此。使者的用心良苦我如今已經感受到了。我和他的事情有諸多不順,終歸難以為繼。只是,我想要留下來,卻不是為了他。」芍藥對他二人再拜一拜,繼續說道:「以前沒有出來,總是以為世界就是我看到的樣子,於是難免自高自大、坐井觀天。到了外頭才發現,原來世界的精彩並不是通過文字或語言就能夠描述的,只有經歷過感受過的人才明白。我到了這裡才發現,原來我也有天賦可以施展,我也有才能能夠提升……」
「芍藥說的不錯,若不是出了畫壁,我們永遠都不能夠感受到生活的樂趣,永遠也沒辦法感受生命的意義。」一個張睿叫不上來的花妖說道,很多花妖彷彿被戳中了心中的癢處,一時間都不怕使者了,說起話來個個都換了模樣。
「二位使者,你們也看到了,我們經營的店鋪日進斗金,為人認可。我們也都有了自己的交際圈和人生,難道這樣不好嗎?即便有些困難苦楚,我們都可以共同度過的。」桃花握住芍藥雙手,堅定地望著使者們。
大漢看了使者一眼,使者又看了看芍藥和桃花,不禁搖頭道:「你們這是不撞南牆頭不回了。既然你們個個都志存高遠,不懼苦難,那我也就不再規勸你們了。只是從今往後,你們就是人間的普通花妖了?」
「本該如此,我們雖受二位使者和松溪照應,卻也謹慎地減少法術的使用,努力成為正常的人類,也是一個不錯的嘗試呢。」桃花笑道,不以為意。
使者點頭,就要說話。大漢卻突然插入一句:「我再問最後一遍,你們可是決定了?」
他彷彿家長一般關愛著這些花妖,可是花妖們還沒有到領會他背後深意的年紀,都笑著肯定地回應他。
大漢終於無計可施,他對張睿說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設置那道入口,讓凡人隨意進入。」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大哥可以再看看她們到底會如何。」張睿答道。
「不看了,長几年短几年,她們的想法也不會有什麼大變化了。你瞧芍藥就知道了。」使者喪氣地說道。「走吧,那頭還等著咱們一道回去復命呢。」
「二位使者,那我便不同你們一道回去了,朱舉人這邊還有些瑣事需要處理。」
「他的事有什麼好理會的。你先回去看看你的好友孔生再說唄。孔生傷情嚴重,如今還生死未卜了。朱舉人這裡也沒什麼大礙,暫時不會出什麼事情。」使者手一伸,就拉住了張睿的袖子。
「兩邊都是急事,只是孔兄那邊,再如何焦急,我去了也只是在一邊看著,到底幫不上什麼,還是在這裡為朱兄疏通一下關係吧。他雖然對不住芍藥,到底和我一起經歷生死,哪能見他受苦卻袖手旁觀呢!」
「你不能,我卻是可以的。」桃花憤憤然說道。「不過,方才朱三回來稟報,說他那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很快就能出來了。聽說一位巨賈在其中出力不少呢。」
芍藥聞言,遽然望向張睿,張睿自己都驚疑不定起來,莫非真是方夫人?她當時只是假作放棄,私下裡卻幫他辦完了這件事?
「既然這樣,皆大歡喜,你跟我們走吧。」使者笑道,不願意放張睿自由離去。「況且,你昨日還在湖南,今日早晨就到了京都,若是被有心人發現,可要出大事的。」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只是芍藥你想如何安排,不如趁著有機會,我等給你們尋一處新房搬遷過去?省得以後不便宜。」
這裡和朱府隔得太近,今後難免見到朱舉人一家,豈不是徒生尷尬?
「不必了。聽說朱三給他某了一處縣令,等他放回來就要上任,以後見面的日子肯定不多。」桃花說起這事,就感到高興,被這件破事糾纏了一年,終於要了結了。
「如此甚好。」芍藥緊繃的臉柔和了。
此間事畢,張睿又和使者們騰雲駕霧回到松濤峰,這裡已經滿目青蔥了,漫山遍野的清淺草葉發芽抽穗,生氣勃勃。
「果然是仙氣,不同凡響。」大漢遙望山頂的綠意感嘆道。
「仙氣?怎麼說?」張睿問道。使者給他一個不可說的「噓」聲,十分高深莫測。
孔生已經蘇醒了,躺靠在窯洞里,皇甫公子寸步不離地照料他。嬌娜在旁幫個手,較為殷勤。
大鬍子和杜仲二人,在窯洞中對弈,你來我往,精彩絕倫,絲毫沒有身居陋室之感。
「回來了?看來你的任務完成了一個嘛。」大鬍子似乎要輸了,於是一手拂過棋盤,將棋局打亂,狀似自然地說道。
「差強人意吧。」大漢擺擺手,不願意多談。
「他說的可不是你們。」杜仲手一揮,亂掉的棋盤又如原樣恢復過來,他指著棋盤問身後的松姑:「可有錯漏?」
松姑搖頭道:「並無。」於是他做出請的姿勢,對大鬍子說道:「還沒有分出勝負,請你繼續吧。」
「不下了不下了,正事要緊呀。如今文曲星已經沒有性命之憂,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復命吧。不要讓帝君久等了。」大鬍子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又是個棋品不好的。」杜仲淡淡評判。他慢條斯理地收好棋具,遞給松姑捧著,也往外走,經過張睿的時候,他又說了一句:「雖然的確差強人意,但好歹已經有了成績,再接再厲吧。」
張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待要問,卻只看待四人在戶外平地上升起祥雲,冉冉向月盤飛升而去。
「怎麼松姑也在上頭?」張睿大驚失色:「松姑,松姑……」
皇甫公子趕忙拿手按住他,說道:「別喊、別喊,我們早就知道了。那杜仲仙人看好松姑的天賦和心性,要收她做煉藥童女,這可真是喜從天降呀。」
難怪雖然遭此大劫,狐族卻都喜形於色,原來是因為松姑。古人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松姑此去,若是有境遇,何愁狐族不興旺呢!
「你情我願,也是好事一樁。」張睿點評道。他一直想不明白,杜仲為什麼臨走了還跟他說那樣一句話。完成任務,什麼任務?我怎麼不知道竟然還有任務?他又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入夜,孔生睡著了,張睿因為這個問題睡不著覺,便往外尋了個僻靜處修鍊,補足失去的真氣。《九陽震雷訣》練了五遍,不知是不是經歷過天劫,他經脈拓寬,靈力吸收得更快,此時已經到了練氣九層,還有一層就可築基,那又是一重新境界。
他想起那日城隍印的神奇之處,於是召喚出城隍印來想要研究一番。不想一股靈力波動之後,他雙眼一黑、身體一輕,就到了另一處空間。
這是一個現代化風格的控制室,他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皮椅上,眼前正對著一塊巨屏,上面各項數據羅列得非常細緻。張睿定睛一看,竟然有幾個斗大的藍色黑體字:
「任務1,完成度100%,任務評分70,評價:悲劇收尾,差強人意。幫助劇情人物牡丹成長,獎勵積分10。」
積分可以有什麼用啊?張睿看著這些數據,有些難以理解,我不是在聊齋裡頭嗎,怎麼又進入遊戲界面了?
「積分可以兌換現實世界的時間,積分一分等於現實世界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