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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嬌娜

  這個聲音十分熟悉,張睿隱隱覺得,應該是他認識的人,於是他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巷口,孔生跟在他後面慢慢踱步。


  巷口有一戶人家,大門正對著深巷。有一個穿錦衣華服的公子,趴在門口的石獅子上嚎啕大哭。這正是那日在城郊遇到的叫方棟的人。


  張睿厭惡他的人品,因此不願意上前。


  這條街雖然比較安靜,但是,畢竟是新貴大戶聚集的地方,沒多會兒,門口就聚了很多丫鬟僕婦,指著方棟調笑。


  方才還看見在他身邊守著的兩個小廝,眨眼時間就不知了去向,張睿見他神情扭曲而痛苦,雖然心裡不喜歡他,還是按捺住這股情緒,走上前,將圍觀的人驅散了。


  那方棟此時十分狼狽,雙手不停的摳抓他的眼睛,眼眶已經通紅了,眼周的肌膚,都有些破了,可是他依舊毫無所覺。


  說不清楚是什麼原因,張睿覺得他的眼睛,似乎開始慢慢變白,漸漸看不出瞳孔的樣子。這變化雖然非常急促而短暫,但是五感通靈的張睿在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這種變化,並且他感受到,有一種和他修鍊的靈氣不同的力量,在方棟的眼周轉了一圈。


  一方面是為了探尋這股靈力,另外一方面也是看不過眼,張睿上前用真氣在方棟眼裡,跟著那股靈氣也走了一圈。方棟似乎好了一些,慢慢的不再掙扎,他滑下石獅子,仰面倒在地上。


  張睿在他身邊守著,等他稍微了一點,就將他扶起來。方棟似乎沒有察覺他身邊的人是誰,他借著張瑞的力量,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你是誰?我的小廝們哪裡去了?」方棟問張睿,張睿頓了一下,說道:「我又不是他們的主人,哪裡還管他們去哪裡了呢。」


  方棟哼了一聲,說道:「量他們也不敢亂跑。我家裡是從江南來京城做生意的商戶,家財萬貫,金銀珠寶數之不盡。快送我家去,給你珍寶酬謝。」


  張睿見他依舊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恨不得立時放開讓他倒在地上。可是他心裡還有一絲惻隱之心,這方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眼睛都要瞎了,何必跟這種人計較呢?


  正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


  張睿任命的將扶著方棟往他指的地方走過去,孔生在後面優哉游哉的跟著。


  果然,和方棟說的一樣,走了不過百十步,過了一戶人家就到了他家的所在。這個宅子有點江南建築的精巧之感,可惜,外觀金碧輝煌,雕樑畫棟,顯得十分富麗堂皇,又把那絲精巧給毀掉了。


  張睿將他放在台階邊上,自己走上前,砰砰砰敲了幾下門。果然馬上就有小廝跑過來開門,見到張睿,沒好氣的說:「什麼人?有約嗎?我家公子不在家裡。」


  張睿估摸著他是只看見他一個人了,那方棟正好被他擋個嚴實,於是他側身將方棟讓出來,對那小廝說道:「喏,這就是你家公子,快扶他進去吧。我應該算和他有約的,他是要重金酬謝我。」


  那小廝果然看見他家公子一身狼狽的倒在台階上,神智渙散,趕忙跑過去將方棟扶起來,問道:「公子,公子,你這是怎麼了?你們快扶他進來,金銀珠寶少不了你們的。」


  張睿從來就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可是方棟和他這個小廝實在人讓人討厭,他起了念頭,一定要讓方棟大出血一下。畢竟這公子的大話已經誇下了,他又沒有逼對方,孔生可以作證。這錢來路十分正當。


  進了進了正門,果然看到一派金燦燦的小橋流水,這寒冬臘月里,顯得分外的突兀。


  跟著引路的小廝走了幾步,繞進一條小路,漸漸的就看到房屋的布置華貴大氣起來,似乎是仿照京城的時興樣式建起來的,主人一點不吝惜銀錢,用的都是最好的琉璃瓦。雖然模樣古怪,卻也能夠彰顯其豪富。


  到了這公子住的地方,果然就有一個美貌的婦女,讓丫鬟扶著一步一頓的挪了出來。


  「公子這是怎麼了?來人哪,快跟我把公子扶進來,再讓人快馬將大夫請來。」


  那婦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張睿和孔生兩人,沉著臉吩咐下去。等到一個鬍子花白花白的老頭背著藥箱過來,就有一個嬌俏的丫鬟,將他請了進去。


  張睿和孔生於是在廊檐下等待,北風嗚嗚,孔生都縮起了脖子。


  等到老大夫再出來的時候,那美貌少婦扶著丫鬟,親自將他送了出來,在門口,跟他道別,十分謙和有禮。


  彷彿這個時候事情都了了,她才有機會看到站在門口的兩個大男人。美婦人先是驚了一聲,叫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出現在我家的園子里?」張睿說:「我們是你家相公的恩公,他在外頭髮了瘋,是我倆把他扶回來的。他說要報答我們。我想著你家巨富,他又情意真切,於是我就厚顏跟了上來。您方才可能一心都在你相公身上,沒有注意到我們實屬正常。」


  美婦人蹙眉,將站在廊下的丫鬟叫過來,在她耳邊如此這般地叮囑一番,那丫鬟應了一聲,就往門口跑去。不一會兒就帶了那個守門的小廝過來了,讓他和引路小廝對峙一番。


  沒想到這個美婦人還是個細心穩重的人,知道要查一查二人的底細和所言真偽。


  張睿兩人,本就行得正坐得端,一點都不怕她端詳打量,也不怕她追根問底,只是語氣懶懶的顯得不是特別耐煩。


  那美貌婦人知道這果真是她相公的恩人,臉上的神情就大變了,十分感激地對二人說:「我家相公在外老是得罪人,幸好今日遇到了你們,要不然還不知道那些跟他有怨的人會怎麼對待他呢。」


  張睿站在屋外頭卻把裡頭的對話聽得清楚。那大夫說,這公子只怕是不好了,他的眼睛長在一起,怎麼也睜不開。如此一來,不就成了真瞎子!

  這個美婦人遭此大劫,還能如此鎮定自若,行事規矩,實在也是令人感佩的。


  他素來敬佩這樣的女子,於是態度也緩和下來,說道:「報酬不過是令郎君的戲言,既然你已經道謝,那就作罷吧。」對方態度如此溫和,他也客氣起來。


  那婦人此時卻說道:「你們讀書人都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相公既然已經承諾了你們,怎麼能借口戲言就不履行呢。」說著,馬上叫方才跑腿的小丫鬟,去庫房拿一些珍寶過來,因著二人一副儒生打扮,她還特意吩咐,叫她拿了南方的一些筆墨紙硯和精巧的文玩給二人把玩。


  張睿和孔生再三推拒,到底還是收下了。由於沒什麼交情,他們也不再多留,只是安慰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相公脾氣暴躁,容易得罪人,在家裡休養些時日反而好。


  這話有些落井下石,可是張睿確實非常誠心。他和方棟只有一面之緣,對他就已經恨得牙痒痒了,若是其他人和他多接觸幾次,還真不能說會把他怎麼樣。


  那婦人面色雖然有些不好,卻也笑著說些多謝他二人的關心的話。


  離了方府,張睿捧著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匣子,戲謔的對孔生說:「那方棟人不怎麼樣,倒是這眼光不俗呀——真是討了個好媳婦。」


  孔生接一句:「說不定正是因為他夫人好,才導致他這麼混。」


  又過了幾日,朱舉人和芍藥的關係沒有好轉。他父母那邊態度強硬,芍藥這邊也不是軟柿子,雙方僵持不下,張睿只能在此逗留一些時日。


  若是,朱舉人和芍藥一直這樣,他就要想辦法將芍藥帶回去,或者通知桃花她們過來了。畢竟,她隻身在這外頭,沒人為她做主幫扶,顯得凄涼。


  朱舉人除了陪張睿二人,整日里春風得意,邀約不斷。張睿本來存了讓他和孔生討論學問的心思,見他自己都忙得抽不開身,也就不好再說這話,只是另外找了一間安靜的宅子,讓孔生能夠安心準備考試。


  因為有了方棟妻子給的珍寶,他直接將房子賃了一年。等到來年的時候,孔生想也能夠金榜題名,就不需要再住在這種暫時的落腳處了。張睿對孔生的學識很自信。


  方棟眼睛確實是壞死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在外溜達。只是聽他家中的,婆子們說,方棟似乎迷上了佛經,成日里念一些神神叨叨的經書,搖頭晃腦十分入迷。他妻子也將他照顧得周全,並且毫無怨言。


  張睿問過雲夢仔方棟的事,它也不十分能夠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是想著應該是哪一方的世家大族,給方棟下了一些法術。世間法術無數,還真不好猜測。


  張銳聽它說,卻不自覺想起了城郊的那位少婦和她的丫鬟。他問雲夢仔說:「芙蓉城是什麼地方?七娘子嫁到了哪裡去了?」


  雲夢仔十分驚詫,問他怎麼知道芙蓉城的事情,張睿將那日所見告知它,雲夢仔聽完,只是含含糊糊的說,芙蓉城裡住了一些花妖,旁的怎麼問它,他都守口如瓶。只說方棟之事真有可能是她們做的。


  了解原因之後,雖然可憐方棟,也不得不說這都是方棟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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