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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山中佛法)畫壁

  張睿想要應答,只是看看湖泊里的宿敵,只能安靜地隱藏自己。他想要出其不意,先抓了一隻到手上。


  那兩條黃魚,一點沒有被朱舉人的高音和桃花的大嗓門驚倒,依舊悠閑自得地在水裡游曳。應當是這幾日沒少受他們的摧殘,已經習以為常了。


  天助我也。


  張睿給鳶尾一個眼神,整個人就輕飄飄浮起來,一路屏氣凝神飄到水面一丈來高處,側耳感受黃魚的動靜。


  這胖魚應該有些修為,若是直愣愣盯著,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朱舉人等人的聲音漸近,張睿不由加快動作。可能是此處有暖陽,寒涼的湖水在日光照射下有些暖意,這兩條黃魚貼著水面,不願意沉下去。


  就是現在了。


  黃魚們甩動魚尾,有時吹出一串串水泡泡,有時翻騰起來,來一個空中轉體。張睿盯著的,正是這個機會。


  一個黃魚蹦起來,歡快地在空中,一圈,兩圈,正要轉第三圈的時候,一隻魔爪已經在一邊等候多時了。


  張睿手眼沉穩迅捷,已經欺上了魚肚,一手就要握嚴實了。


  誰知變故就在此時發生了。


  黃魚並不是無齒,反而牙口尖利,動作靈活。張睿根本沒有想到這肥魚還有反抗之力,於是傻傻的被咬個正著。


  嘶,流血了。肥魚舔了舔血液,似乎感到滿意。此時二人的攻守換了個個,黃魚虎視眈眈起來。


  兩條小黃魚似乎在嘀嘀咕咕,水面浮起一串細細的泡泡。它們似乎商議出了對策,張睿慎得發慌,感覺到兩雙充滿惡意的眼睛盯著他。


  他的預感很准,兩條魚也有兵法謀略,不僅前後夾擊,還懂得兵貴神速,張睿只感到眼前唰唰的亮光,之後就看到身上多了血糊糊的傷口……


  即便張睿用真氣將全身裹住,依舊無法躲過黃魚的利齒;即便張睿將真氣彙集腳底,也躲不過黃魚們虛影一般迅捷的身姿……


  力量的懸殊,張睿只能被動挨打。


  於是他開始進攻,用真氣拍打起濤浪,將黃魚們沖開,他如今無法困住黃魚,只是想要同態復仇。


  「松溪這是在做什麼?」朱舉人和桃花面面相覷。多大仇多大恨呀,都好幾天了,張睿還和這兩條魚糾纏在一起。


  「松溪,別打了,鳶尾在哪裡?你找到她了嗎?」桃花想要衝上前拉開張睿,卻被小獅子死死咬住裙角無法動彈。


  「桃花……」鳶尾的聲音空洞凄婉,「我在這裡,你往上看,我在洞窟里。我有些話想和你說,你上來陪我一會吧。」


  桃花沒感覺到不妥,望了一眼洞窟和湖水之間的距離,在岸邊化出了一株細弱的桃樹。桃樹葉子彷彿一張張張開的嘴,瘋狂地吸收著空氣中的靈氣,變成挺拔小樹、變成如蓋大樹,最後成了一個粗壯的枝葉繁茂的古木,枝幹舒展,就可以一點點攀上洞窟。


  桃花在柔軟的葉傘上行走,像超級瑪麗一樣往上跳躍,只是她似乎耗盡了體力,連懷裡的小獅子都抱得不穩當。


  鳶尾等她到了洞穴,將她引進去說話。


  一陣狂亂的波濤和暴虐的撕咬之後,張睿和黃魚們兩敗俱傷,都倒在沙灘上不動彈了。


  「朱兄……」張睿朝他招手。


  朱舉人走了過來,側耳傾聽。張睿將黃魚的來歷告知朱舉人,並說明想要以此報答白馬寺。朱舉人大為贊同,對趁人之危的負罪感,都被他強壓下來。


  因為張睿跟他說過,這黃魚十分兇悍,朱舉人便處處小心謹慎。用衣衫包裹了雙手,權當防具了。


  沒想到小黃魚這次卻沒有露出尖牙利齒,雖然掙扎了幾下,卻沒有太過反抗。


  這是歧視嗎?

  為什麼我費了千辛萬苦,卻似乎和胖魚結下了深仇,朱舉人不過抬手,就幸運地捕獲了寶魚?


  「這是佛家至寶,自然能夠感受到惡意。你現在對它們嫌隙很深,還是少接觸為妙……另外,它們偏愛有修為的人的血液。朱舉人雖然是人中龍鳳,能成大器,卻不合它口味了……」


  不知何時同桃花說完話的鳶尾,站在陰影處一直看著這裡的動靜。


  鳶尾竟然懂得望氣之術。


  「如此,朱兄你就幫忙拎著它們吧。」張睿說著,用衣料做了繩結遞給他。這裡草木乾枯凋敝,不適合用來栓魚。


  朱舉人將繩結接過去,果真就要穿魚嘴拴住它們。然而,此時一直裝死的小黃魚突然劇烈掙紮起來,用閃著利光的魚尾拍打朱舉人的手背。


  好傢夥,只是兩下,他手背就通紅了。


  「看來這辦法也不可行。」朱舉人皺眉。


  原來這肥魚抓起來這麼麻煩。難怪大漢對張睿說出那句,只要你能抓住它們。


  張睿本就沒有勢在必行,此刻只是有些失望,基於對宿敵的敵意,他無奈地圍著肥魚轉了兩圈,成功吸引了肥魚對朱舉人的攻擊。


  「這警昏寶魚倒是有本事。」銀杏樹這時候也到了河邊,落下一片金黃。「我曾經聽說,它們祖輩因佛經受感化,它們血脈中的神奇之處,只怕就是來源於這佛經了。你不妨試試這個辦法。」


  張睿正好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爛熟於心,於是找了一處有些細碎草屑,但整體乾淨的地方,盤腿坐下。


  只是他心有執念,難以平復,便久久沒有效用。兩條小黃魚雖然乖順些,人一碰也會露出利齒。張睿反覆了三四遍。


  看來這警昏寶魚和白馬寺、和張睿都沒有緣分了。


  「菩薩摩訶薩雖見眾生諸惡過咎,終不說之。何以故?恐生煩惱。若生煩惱,則墮惡趣。如是菩薩,若見眾生有少善事,則讚歎之。云何為善?所謂佛性,贊佛性故,令諸眾生髮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摘自大涅槃經)


  小黃魚翻了個身子,白白的魚腹朝上,漸漸平靜。有過一次驚艷的張睿,卻不敢就這樣去觸碰它們。


  鳶尾站在昏暗的窯洞邊,斜射的陽光投在桃花艷麗的紅裙上,極靜極動,兩般模樣。


  「去吧。」鳶尾念完經書,低聲卻沉穩地說道。


  桀驁不馴、善用武力的小黃魚,雙雙直立其身子,恭順地朝她躬身,彎成一個拉滿的弓,旋即投到了張睿的肩上——因為他見到黃魚的架勢,趕忙將手捂好了。


  「這……」


  「鳶尾悟了。」小獅子難得正經地說道。「悟了什麼?」張睿下意識介面問道。然而他茫然間似乎也知道些什麼了……


  鳶尾念了一卷不知名的經書,然後警昏寶魚歸服。鳶尾見到佛,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這一切都那麼奇怪,有那麼自然而然——鳶尾如同大漢說的那樣,終於步入了佛教徒的行列……


  「你……」張睿還要再問。鳶尾卻說:「你們這就離開吧,此處本是修鍊勝地,不該讓你們擾亂了此地的清靜。」


  這話有些難聽。


  「你不用激我們,我知道你的意思和你的安排……只是,你想好了嗎?為了他值得嗎?」桃花似乎很激動,臉脹的通紅,質問道。她不是普通的生氣,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桃花,你知道我,決定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的。我如今有了機緣,從此青雲直上,難道不好嗎?我不是為他,是為我自己。」鳶尾一字一句肯定地說,桃花不為所動,她終於說了一句:「也許,我還想問個原因吧……」


  這一聲很輕,飄忽,張睿卻聽得清楚。她雖然悟了佛道,似乎仍舊放不開過往。


  「盈袖、桃花,姐妹們就勞你們安頓照料了。你們只要教會她們生活的基本技能就好,若有時間能偶爾照拂,那我感激不盡。松溪,你本是不相干的,我們已經牽連你了……」鳶尾的話突然斷了,又說:「我是個自私的人,你們會做得比我好的……」


  鳶尾沒有等人回復,一步一步走回了洞窟,只聽得砰的一聲,煙塵揚起,洞窟落下一道石門。


  「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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