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中佛法)畫壁
小獅子灰褐色的毛髮細細軟軟,杏仁形狀的黑色瞳仁水汪汪的,若不是鬃毛厚厚的像個長毛兔子一樣,一點看不出它曾經是一個王者。
「嗷嗚!」小獅子扯了扯桃花的裙角,歡快地搖著尾巴,好像在告訴她,它就是那隻銅獅子。
「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了?」桃花將小獅子抱在懷裡,順了順它細密的毛髮。
「不用擔心,我沒有事情。只是此去天水河不比以往,使者在河邊留下了禁制,若沒有我領路,你們只會迷失在陣法中。」獅子窩在桃花的懷裡嗡嗡地說道。
「那你這樣不會有什麼影響嗎?」
「沒有,放心吧。」小獅子攤開肚皮,十分慵懶。
出了朱紅大門,就是山石鋪就的小徑,兩旁是幽幽古柏,明顯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濕氣。
沿著石階往下走,不知道走了多遠,漸漸能夠聽到一個女子輕柔嘶啞的歌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是鳶尾,她就像禪房牆上畫中的女子,痴痴地守在窗邊,看著皎潔的明月,思念著不知在何處的良人。
桃花抱著小獅子,甩開步子就往聲音來源處跑去。張睿二人趕緊跟上。
「啊!」
桃花一聲慘叫,跌倒在地上。
「這是怎麼了?」張睿運行起功法,三步並作兩步,就到了桃花身邊。
將桃花扶起來,張睿遠遠地看到,她似乎被一股阻力推了回來,沒控制住,倒在了地上。於是他伸出右手,試探性地往四周觸碰。
有一個透明橡膠一樣的東西,張睿輕輕地往前用力,那橡膠薄膜也跟著向前凹進去。可力氣大了,就能感覺到有相反的力,將他往回推。
「這就是傳說中的結界嗎?」
「你小子不錯,有點見識。」小獅子伸了個懶腰,他剛才被桃花抱著,也跟著倒在地上。不過桃花做了他的肉墊子,因此除了毛髮亂了些,並沒有受傷。
張睿拱拱手,道:「方才您說的禁制,難道就是這個?」
「我就說你聰明,不錯,這裡就是第一處禁制了。」小獅子從桃花懷裡蹦下去,邁著小碎步,慢悠悠地走到屏障前,道:「這個結界是使者們的法術,沒有修為的人撞上了,雖然不能進去,卻不會有什麼影響。你嘛……」
張睿這就知道,小獅子已經發現他修鍊的事情了。
「你要是法力高強,揮一揮手,這結界自然就破了。若是不行嘛,就只能幹看著了。」似乎感受到桃花在瞪他,小獅子趕忙加一句:「只能看著我輕鬆地帶你們進去了。」
「那就有勞了。」張睿才不在意這個喜歡在嘴皮子上佔便宜的小貓咪呢,因此情真意切地道謝。
小獅子搖了搖尾巴,厚實的爪子在地上擦了擦,撅起后蹄子,沖了出去。「誒?」
「你這進去了,我們也進不去呀?」桃花著急的說道,小獅子無辜的睜著杏仁兒小眼睛,小爪子無措地在肚皮上胡亂抓。
「這確實是個問題,卻也不急於一時。」張睿焦急了片刻,就定了心神,說道:「我們此行也就是想問問,鳶尾姑娘想清楚了沒有?願不願意跟我們出去?還是要在這裡苦等張生?」
「既然我們暫時進不去,就勞煩獅子大哥去問問她,若是她願意,我們自然想辦法讓她安全出去。若是她不願意,也要說個讓大家放心的理由。讓她知道大家都為她牽腸掛肚,除了張生,她還有一群姐妹們呢。」
小獅子捧著爪子看了看桃花,見她沒有異議,就轉過身跑了。
「若是鳶尾想出來,我們又進不去,如何才能救她呢?」朱舉人一路都很沉默,到了此處,也只是靜靜地站在屏障邊,聽鳶尾唱歌。此時他突然說話,張睿才發現,原來他剛才一直在觀察結界。
「此事倒是有好幾種方法可以做成,只是我現在擔憂的是,鳶尾出去了,是不是還會被金甲使者捉回去?若是姑娘們想要離開畫壁,之後會不會再被金甲使者找到呢?」
「你們在說什麼?我們可以離開畫壁嗎?」
「對不住,我們忘記跟大家說了。」張睿早已經在心裡,把要說的話組織了好多次,因此說起來簡單明白:「其實,此間世界對我們來說,只是一處壁畫。」
見桃花一臉驚詫,張睿繼續說道:「你沒有聽錯,我和朱兄三番兩次進來,都是因為白馬寺的一處壁畫。你們就是畫中的女子。主持說,這裡是佛祖拈花一笑而演化成的秘境,能夠歷練心智,因此這或許是張生進來后,能夠修鍊有成的原因。那金甲使者我們猜不出來頭,想來應當是哪個菩薩座下的使者或羅漢。」
說到重要的地方,張睿頓了頓。桃花只是側耳傾聽,垂著眼帘看不出在想什麼。於是他繼續說道:「我見牡丹年少卻不知世事,而芍藥為情所苦,因此向主持建議,想辦法將你們願意出去的女子帶出去……也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早先我準備說出來讓你們討論討論,誰知道除了芍藥的事情,場面一亂,我倒忘記了。」
「出去?」桃花低聲重複:「外面,就是你說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呢?難道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不受拘束地活著嗎?鳶尾和芍藥可以遵從心意,而不用考慮戒律嗎?那是個什麼樣子的世界呀?」
桃花的聲音輕飄飄的,似乎帶著無限的期待,又似乎弄不明白外面的意義,有些迷茫。
「出去了,我就取芍藥為妻。你們都是我的妻妹,我和芍藥會安排好你們的。」朱舉人似乎勘破了什麼,沉靜地臉上是少有的沉穩和擔當。他在一瞬間成熟了。
張睿側目,他雖然曾為朱舉人的孝道感動,卻依舊看不起他。因為他反覆無常,既沒有決斷,有沒有擔當,既做不了偉丈夫,也成不了好夫君。然而此時,埋在他眉頭的猶疑和不確定終於消失了,雙眼裡的堅定證明了他的決心。
「這倒是個好消息。」小獅子的聲音響起。
「對,是個好消息。我到時候一定去參加你們的喜宴。」張睿撫掌大笑,這一路上的不快和負擔似乎都不見了。
桃花雖然還在考慮,卻也為朱舉人的話感到高興,起碼,芍藥是找到了良人了。
「鳶尾姑娘說,她想出來。」小獅子嘆了口氣:「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只是重複唱著歌。你們是沒看見呀,那暴虐的靈力,讓她臉上,身上都是刀鋒一樣的傷痕……」
「我問她是不是想清楚了,願不願意出來。她原先還推脫,我看她支持不了多久,也知道她只是害怕拖累了我們。於是我就把你先前說的話跟她說清楚了,她又哭了很久,才說對不起桃花、海棠和芍藥,對不起姐妹們……我說大家都等著她回來,都很擔憂她。說芍藥受傷了,海棠又不在,需要她回去照顧呢……」
「從我有記憶開始,鳶尾就一直在照看我們姐妹們。她對我們既像姐妹一樣親近,又如母親一般慈愛。所以,我們看到她和張生定情以後,很為她開心。真的有一見鍾情呀,就為了那一眼,她就願意幫助他藏匿,誰知道恰好就犯在使者們手裡了……」
「放心,我們會把她救出來的,也會把你們救出去!」朱舉人看著張睿,很是誠懇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