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82
菱花仙子又跑來了傷城殿,一呆就是一整天。她一臉嚮往的模樣,不停地對我說:「小依啊,你真是幸運,竟然能給華城上神當徒弟。你告訴姐姐,你師父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啊?」
我一臉天真的對她笑,「師父喜歡話少的女子,賢良淑德的那種。」
果然,菱花仙子馬上沒再說話,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我撇撇嘴,雖說我愚笨,但是這九重天上仙子們對師父的虎狼之心,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師父不近女色,飛升已經有了三十餘萬年,我是唯一能陪在他身邊的女子,如今也有了兩千年。
我不過是西湖旁的一株柳樹,江南本就是個邂逅情愛的地方,西湖更甚。那些或喜或悲的情感成為精氣,滋潤著西湖兩岸。我在西湖邊立了五百年,方有些意識。若不是那個不著調的玉帝偷窺仙子洗澡,被王母懲罰下界遭受一世劫難,我恐怕會一直立在西湖旁,看那些分分合合。
要說王母也真夠狠辣,玉帝這一世實在是苦的不能再苦。他投身在一個屠夫家,父親好賭,母親淪落風塵。玉帝是個頑強的孩子,偷偷藏在夫子院里,偷聽夫子授課,為此也沒少挨打。後來,他偷了父親的錢去京城趕考,皇天不負,他本應是個狀元。之所以說本應,是他最終也沒成狀元,甚至連榜都沒上。只能沿街乞討到了杭州。這日,化作凡人的玉帝又累又渴,杭州的夏季最是炎熱。他大概是累了,暈在我身旁。我努力扭著腰,為他遮涼。可是最後他還是餓死了。
他這一世可謂是嘗遍了世態炎涼,回天庭之後,為感謝我的遮蔭之恩,把我召上天庭,許我一個願望。
我是木頭,感情比常人要淡得多,確實沒什麼想要的,但看玉帝一臉期待,我又不忍心駁了他的好意。本想讓他賞我些藥酒,揉揉我扭傷的腰。這時候有個神仙姍姍來遲,縱是我這木頭腦袋也為他的容貌驚艷不已,隨手一指,「不若就讓他給我當師父吧。」
當時周圍的神仙都抽了一口涼氣,玉帝也有為難,「華城,你可願……」
華城淡淡掃了我一眼,「臣願意。」周圍的神仙又重重的抽了一口氣,我暗暗納悶,看來這天上的空氣也不怎麼好,神仙們都有些呼吸不暢啊。
菱花仙子等了一整天也不見師父回來,方有些不甘願的走了。以往師父也常出門,卻不像這次這樣一走便是半年,天宮的仙子們大都消瘦了不少。
我想定是師父嫌我丟人了,他本是這九重天上法力最強的神仙,偏偏有了我這個法力最差的徒弟。那些仙人們總在議論著怎麼將我這個笨仙趕回凡間去。
師父想來是不願見我了,我咬咬牙,繼續練師父走前教我的化身術。這本是最最基本的法術,我卻不會,如今的模樣三分像人,七分像樹。在這滿是俊美神仙的地方著實礙眼。
又練了一年多,終是練成了。神仙的模樣在幻化后都要到太上老君那裡去登記,領一顆定身仙丹,以後這便是仙體了。
我實在想不出要化作何種模樣,便跑到師父書房裡翻找。聽剛剛飛升的小仙蘇禾騎說男子都愛看漂亮的女子。師父雖不近女色,但也是個男子,書房裡應該會有女子的畫像。翻找了大半天,果然翻出不少畫像,卻都是同一個人。
畫中的女子眉目如畫,眼若含星,亭亭而立,果然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依我看這女子比這滿天仙子都要好看,師父果然好眼光。
我歡天喜地的拿著畫像找到太上老君,他有些不甘願的給了我一顆定身仙丹,大概是不忍心這一副好皮囊被我糟蹋了。化身術仍是沒練到家,眉心凝了一顆硃砂痣,好在不大,倒還過得去。
我頂著這副皮相四處招搖,想讓眾仙知道我已經修成化身術了。只是他們仍舊看不起我,這樣的法術實在沒什麼好炫耀的,我不免有些無聊,化作元身,紮根在傷城殿里,望著南天門的方向,盼著師父回來。
大概過了很久,久到我幾乎忘了我已成了神仙,仍是西湖旁的一棵柳樹。這一天,一團藍光劃破天際,穩穩落在南天門。我沉靜的心猛地一跳,一定是師父回來了。化做人形時,腿上鮮血淋淋,我卻顧不得這許多,往南天門飛奔而去。
遠遠地一個著著藍衣的仙人,朝傷城殿走來,果然是師父。我開心地大叫一聲,華城抬頭見到我,原本無情無欲的眼眸里突然出現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像是開心卻又更像是難過,原諒我這木頭腦袋實在是看不懂這許多,依舊歡歡喜喜的跑了過去,「師父,我修成化身術啦,你看,我這樣子好看嗎?」
「柳依?你怎麼是這副模樣?」華城的眼神很快又回到了那無欲無求的樣子。
「徒弟是照著你書房裡的畫像變得,師父你喜歡嗎?」
「不喜歡,小依,你不該去我書房,你再去找太上老君要顆化身丸吧。」
他說完就將我拉著的手抽出來,進了殿。我不由有些喪氣,吃了化身丸,要損萬年修為,我成仙不過才兩千餘年,若吃了仙丹,恐怕要化出原形,忍著錘心刺骨之痛幾千年方可。不過,既然師父不喜歡,我便吃了丹藥也無妨。反正我是木頭,時間和疼痛對我來說都微不足道,這天上的仙人都不喜歡我,若不是為了師父,我早回了西湖,繼續做給人乘涼的柳樹。
追著師父入了殿,他已經在殿中坐下,見我進來,又是一陣晃神,扭過頭去不願再看。我不免有些難過,「師父,你若不喜歡,我現在就找老君要仙丹去。」
華城長長吐了一口氣,「罷了,這樣也好。這不過是我心中的魔障,也許見的多了,障自然也就解了。」
我聽不懂師父什麼意思,不過聽見不用化了這模樣倒甚是高興,對這容貌我還是頗為喜歡的。於是高高興興地跑到師父身邊坐下。
以往每次他回來,我都要纏著他給我講他在凡間的故事。以師父的身份本該在天庭享樂就好,可師父偏偏愛往凡間妖氣重的地方跑,我問師父為何,他告訴我他在找人。
師父勉強看了我一眼,「這一次沒什麼特別,只是收服了一隻萬年蛇妖。我有些累了,你拿著我的收妖壺去太上老君那兒一趟,給他煉丹用吧。」
我接過師父的收妖壺往太上老君那兒去,路上,壺裡傳來一個聲音。應該是個男子的聲音,卻散發著妖媚的感覺。
「我說仙子啊,女子不保養很容易老的,你放我出來一會,我將我畢生所學都授予你,保准你肌膚如雪,吹彈可破。」
我毫不在意地回答:「我是個柳樹精,再怎麼保養,也不能變得光滑。」
壺裡靜了一會,蛇妖帶著哭腔,有些喪氣地說:「我怎麼這麼倒霉啊!遇到你們師徒倆。你師父好不講理,是那些女子自願用十年壽命來換美貌,又不是我強迫的,我看她們倒是歡喜的很。我雖是妖,卻未曾殺過人。你師父卻不聽我解釋,要用五味真火烤了我。說妖精冷酷無情,我看你們仙人才是呢。」
師父在我心中是唯一稱的上「仙」的人,我最是聽不得別人說他壞話,當下憤憤喊道:「你別說我師父壞話,否則小心我打你。」
「我被你困在壺裡,你怎麼打得著。大話精。」
「平日里大家都說我笨,其實我聰明著呢。你休想騙我放你出來。」
我已經見到了老君殿前張著的丹藥旗,不由的加快腳步。
蛇妖卻不依不饒地說:「就憑你?就連你師父也不是我的對手,若不是他用奸人之計騙我,我怎麼可能被抓。想不到神仙也這般無恥。」
「你胡說,我師父在這天庭是法力最高強的,怎麼可能收服不了你。」
「我才不信,有你這笨蛋徒弟,師父想必好不到哪去。」
「你才笨蛋呢,蛇妖大笨蛋!」
「你敢不敢把我放出來,真真切切打上一場,我便服了。」
「好啊!誰怕你這個臭蛇精。」
我當下就解開了壺上的法印,突然想起,師父這壺裡裝著地府的煉魂水,一般的妖精進去不到一刻鐘便化得只剩內丹了,這蛇精卻中氣十足的,恐怕法力不弱。正想將法印蓋回去,卻已經來不及了,一整青煙升起,我身前現出了一個男子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