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薄司寒走到一間教室門前,抬眸看了眼門上的號碼,推開門輕聲走進去。


  彼時,姚夏手裡握著劇本,正在和一個瘦小的男生對戲。


  她看劇本看得認真,他走到她身後,竟然都未發覺。


  男生抬眸看見薄司寒,正要說話,卻見薄司寒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我好了,開始吧。」姚夏放下劇本,做了組深呼吸,瞬間進入角色,「學長學長,可不可以認識一下?」


  男生默默瞥了眼薄司寒,扭捏半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牌未婚夫在,他還要上演拒絕姚夏的戲碼,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你這狀態不對啊,怎麼目光老往我身後飄……」


  姚夏正要轉過頭,就見薄司寒從她身後走過,「我來。」


  男生像是終於丟了地|雷般爽快地把劇本交給薄司寒,就閃了人。


  「你怎麼來了?」


  薄司寒目光落在劇本中,「等你下課,一起回家。」


  怔了半晌,姚夏猛地一拍腦門。


  今天是父親節啊,她居然把這事給忘了!

  「那我們趕快,早結束早走,你準備好了,我們就……」


  「開始吧。」薄司寒把劇本一合,丟到桌子上。


  「……」


  這劇本,她少說也得背了半小時,他就看了幾眼就背下來了?!感覺智商受到了碾壓……


  「學長學長,可不可以認識一下?」


  薄司寒默然從她身側走過,卻被姚夏攔住,她在他面前笑著伸出右手,「我叫姚夏,姚明的姚,夏天的夏……」


  話未說完,兩人對視間,皆是一怔。


  時間彷彿瞬間退回到多年前,異國他鄉的深秋。格子窗外楓葉紛飛,舞台上的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眉宇間英氣逼人。姚夏本是被余晴拉著來聽辯論賽,卻被他深深吸引,無法自拔。


  比賽結束,薄弈整理好材料,走下台,迎面碰上一個女孩。他向左挪一步,她也向左走一步,他向右,她也向右。如是幾次,他停下腳步,眉心微蹙。


  「薄學長,可以認識下不?」姚夏微笑著伸出右手,「姚夏,姚明的姚,夏天的夏。」


  「薄弈。」薄弈不耐地吐出兩個字,便徑直從她身側走過。


  姚夏忙跟上去,「學長,我是學經濟學的,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兩人腿長相去甚遠,姚夏一路小跑著才勉強跟上薄弈正常走路的速度。薄弈本以為女生多少都會注重些臉面,他不理她,她自然就會知難而退。然而事實卻是,她追著他自顧自地聊了一路,絲毫沒有倦意。


  「其實我不太喜歡學經濟,我喜歡唱歌,跳舞,以後想當歌手。但是我老爸說,當歌手很難出頭,非要我學經濟學,讓我畢業后給他分析分析市場什麼的。你說他是不是自相矛盾?自己就是開娛樂公司的,居然覺得……」


  某一刻,薄弈突然停住腳步,姚夏說得正high險些一頭撞到他背上。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她便默然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位同學,我不關心你家裡什麼情況,也不想知道你喜歡什麼,學什麼專業。」


  「Ok!那不說我。」姚夏捂住嘴,眨著眼睛看向他,「那學長,你學的什麼專業啊?」


  薄弈揉了揉眉心,「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就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知道你專業,又找不到你——」姚夏沉思片刻,很堅定地搖了搖頭,隨後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光芒,嘴角微揚,「不然你留個號碼給我吧?」


  薄弈嘆了口氣,「我們不熟……」


  「這有什麼,聊著聊著就熟了啊。」


  畢竟是女生,姚夏又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薄弈不好說什麼,最後只得丟下一句——不可理喻,繼續走他的路。


  一直跟到宿舍樓下,薄弈走進宿舍,姚夏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而後姚夏只要一沒課就蹲守在薄弈宿舍門口,甚至把那當成了自習室,作業自習全部就地解決。


  被她纏住幾次后,薄弈不堪其擾,就在衛斯的宿舍借住。


  結果姚夏改了套路,逢人就問認不認識薄弈,誓要打聽到他的行蹤。


  衛斯的宿舍其實就在薄弈宿舍對面,只不過中間隔了一個小廣場,姚夏始終未能碰到他們。那段時間,衛斯最常做的事,就是每天拿個望遠鏡,看姚夏有沒有去宿舍門口蹲守。


  「Baron,我看這妹子是真挺喜歡你的,都蹲了快一周了。其實你可以考慮考慮,我聽說她也是北禹城的,以後回了國,也可以再續前緣,你怕什麼?」衛斯把望遠鏡一丟,一屁股坐到床上。


  薄弈握著筆的手一頓,有些失神,但轉瞬便收回心繼續做他的題。


  現在想想,當時他也並不是多麼不食人間煙火,只是當年出國留學的機會來之不易,他不想浪費時間在談戀愛上。


  然而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也由不得他。


  幾天後,姚夏終於撤離宿舍門口,薄弈本還鬆了口氣,結果第二天上課,剛走進教室門口,老遠就看見姚夏坐在衛斯身邊朝他揮手。薄弈直接走到距離她最遠的位置坐下,她就立刻收拾好東西跟過去。下了課,也緊跟在他身後。


  薄司寒停下腳步,「你都沒有課?」


  「有……啊!」姚夏突然想起來下節自己有課,忙朝樓梯口跑去,沒跑幾步卻又回過頭來,笑著擺了擺手,「學長,明天見哈。」


  隨後每周,姚夏總會陪他上幾節課,專業不同,她聽不懂也不想聽,有時候會看自己的書,更多時候就單純地盯著他發獃。他看過去,她也毫不避諱。


  薄弈有時候也會覺得無奈。


  「看你的書。」


  「哦。」姚夏的目光只在面前的書上掠了一眼,便立起書,湊近些偏過頭看著他,嘴角隱有笑意,「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帥?」


  薄弈眉心微蹙,「沒人像你這麼……」


  講台上戴著金絲邊眼鏡的老外乾咳了兩聲,薄弈只得轉過頭去,生生咽下到嘴邊的「無聊」二字。


  姚夏也暫時放下手中的書,裝起好學生。但沒過多久,便又湊過來。


  「你也沒有女朋友,剛好我也沒有男朋友,眼看著就光棍節了,不如我們湊一對吧?」


  薄弈眉心深陷,「姚夏!」


  全班同學都循著聲音看向他們,姚夏卻都不在意,反而有些喜出望外,「你記得我的名字了?」


  平生第一次,薄弈被老師趕出了教室。也是當天薄弈給姚夏下了最後通牒,來聽課可以,但絕不能打擾他上課。


  而後,她還是會來陪他上課,還是會說光棍節的事,只是上課再不敢隨便說話,都是在中午吃飯才會說。


  時間久了,他竟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一種習慣,似乎他身邊就該有她一個位置。有次她有課沒來,衛斯就坐在他旁邊。


  「看你的書。」


  話一出口,薄弈和望著窗外發獃的衛斯皆是一怔。


  那時,他才知,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光棍節前一天晚上,姚夏拉著他的衣袖,死活不讓他回宿舍。


  「學長,明天就是光棍節了。」姚夏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我知道。」薄弈想要抽出胳膊,奈何袖口被她揪得緊,也只得站在原地。


  軟磨硬泡都沒用,姚夏就換了路子。


  「學長,明天可以佔用你一天時間嗎?就一天!」姚夏見他面露難色,立馬改口,「半天!」


  薄弈眉心微蹙,「幹什麼?」


  「我跟姐們兒打了賭,如果我光棍節之前脫不了單,明天要喝一整瓶威士忌。我喝不了那麼多——」姚夏拉著他的衣袖哼唧。


  「好。」


  「真的?!你答應了?」姚夏瞬間精神抖擻。


  薄弈頗為無奈地點了點頭,下一刻便被姚夏緊緊抱了一下。隔著層層毛衣外套,他彷彿感覺到她身上所特有的溫暖。


  「謝謝學長!」姚夏鬆開他,幾步蹦下台階,卻又突然跑回來塞了個紙袋子在他手裡,笑得陽光燦爛,「送給你,既然光棍節不過了,就當做聖誕拿禮物好了。」


  她走後很久,他都怔在原地。骨節分明的手伸進紙袋中,握在手中的是一條手織的咖色圍巾,柔軟溫暖。


  當時,他只以為自己是因為那一瓶威士忌,才答應的她,現在想想也不盡然那般。


  第二天,薄弈按時赴約,見到姚夏口中的姐們兒——余晴和三個英國女孩,跟著她們去了酒吧。


  姚夏全程挽著他,自然得就像是他們在一起很久了般。


  一群人無聊,說要玩搖骰子。薄弈雖然智商夠用,但畢竟沒玩過,開始輸了兩把,三個英國女孩吵著讓他喝酒,他杯子還沒碰到,都被姚夏眼疾手快搶去喝了個精光。


  那時,他不喝酒,姚夏也確實是沒什麼酒量。兩杯酒下肚,整個人就開始發飄。那幾個女孩還要繼續玩,沒一個管姚夏死活,最後還是薄弈背著她回的學校。


  十一月中的夜晚,他後背躺著個人,竟不覺得有多冷。


  「自己不會喝,擋什麼酒?」


  彼時,姚夏醉得像一灘爛泥般軟趴趴地趴在他後背上,聞言卻模糊不清地回應著,「你不喝酒啊,不能讓你喝……我可以,我喝……」


  他也不知道是該說她傻還是該說她仗義。


  沒走上幾步,姚夏迷迷糊糊中突然笑出聲音。


  「其實……我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上你了……」


  薄弈聞言微怔,「為什麼?」


  「因為你帥啊——」姚夏嘿嘿一笑,「智商也高,基因好,後代肯定優良都不用愁的……」


  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當時不過20歲的姚夏,想著基因好,後代的問題到底是因為有先見之明,還是純屬於想得太多。


  後面的事,他記不太清,他只記得,舍友把她拉過去之前,她死死抱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在他臉上狠狠嘬了一口。


  臨走了,還朝他深鞠一躬,說什麼大恩大德永生難忘。


  結果第二天,姚夏就把這些事都忘得一乾二淨。被佔了便宜的他,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她大概是他遇見的最特別的女生,也是唯一一個。


  不過,真正有想和她走下去的衝動,還是因為他臨畢業前筆記本電腦丟失,畢業論文要全部重寫,她每天都會陪他在圖書館里熬到凌晨兩、三點,幫他找相關書籍和資料,陪他度過了當時最難熬的日子。或許這便是患難見真情的意義所在。他每次勸她回去休息,她都笑稱自己是鐵打的身體,熬不壞。就這樣熬了大半個月,她所謂鐵打的身體,終於還是在他畢業典禮前兩天病倒了。


  他或許永遠也忘不了,在他拿到學位證后,姚夏扯著因為重感冒而極度沙啞的嗓子當著全場人的面,喊著畢業就要嫁給他。


  下課鈴聲將兩人驚回神來。


  「走吧,改天再練。」薄司寒想要拉過她的手,卻見她先一步伸出手來,嘴角隱有笑意。


  「薄學長,可以認識一下嗎?姚夏,姚明的姚,夏天的夏。」


  原來,想到那段曾經的人,不只是他一個。


  薄司寒禁不住淺笑出聲,抬手揉了揉她的劉海,隨後握住她的手,「薄司寒,姚夏的——丈夫。」


  最後兩個字他只是對了口型,她卻瞬間會意,嘴角有笑意蔓延開來。下一刻,她按著他的肩膀,像只猴一樣跳上他的後背。


  「走吧,帶我回家。」姚夏湊到他耳邊,抿著唇輕聲喚了句,「老公。」


  暖意自胸口處蔓延開來。


  「抱緊了。」薄司寒嘴角笑紋漸深,打手扶住她的雙|腿,朝門口邁開步子。


  他始終認為,他們能走到今天,全要感謝她曾經容忍了那麼冷漠的自己。而現在,該是他包容她的時候,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也會將她的好照單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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