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何處不相見
去的那天下起了微微的雨，沒有風，反而顯得空氣更加清新了。兩人到校園時已經是十點鐘的光景了。
校園裡車水馬龍，花花綠綠的傘撐出了一個彩色的世界，在校學生紛紛當起了志願者，給大家發放紀念品和帶路等等。
丁曉晗看著小鮮肉就來了興緻，「染染，我們去那邊拿紀念品。」
喬染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願意擠進一群人中湊熱鬧，就讓丁曉晗自己去，她在樹下等她。
丁曉晗興沖沖地跑遠了，喬染獨自撐著傘現在樹下，望著身後不遠處的教學樓。
文學院和經管院是整個學校最強悍的院系，偏偏兩個院系又毗鄰而建，頗有一番一決高下的挑釁之意。
兩棟樓均是學校的門面，所以處於十分顯眼的位置，進了校園就可以看見。
當年，喬染是文學院的低調學霸；許司桀則是經管院的風雲人物。兩人都各領風騷，但是從來沒有人想象過他們倆會走到一起。據說當年兩人在一起的消息連老師的辦公室都轟動了，不少老師開玩笑說兩人和親可以解決兩個學院多年的「恩怨」。這些都是後來聽說，那時兩顆心已經天各一方。
她的導師年事已高，據說還工作在一線，喬染想著趁現在有空，可以去看看老師。
從草坪中建造的石子路上拾階而上，路邊殘留的桂花香氣浸透了衣裳。以前讀書的時候看過郁達夫的《遲桂花》，書中說桂花開的遲，香氣會更久更純粹。就像幸福，歷久彌香。
還沒有到經管院門口，就見到大樓里簇擁而出的一群人。
許司桀走在一群人的最前面，身旁陪著的是經管院的院長和一眾領導，喬染用時候能夠在人群中一眼就辨別出他，以前是這樣，現在依舊如此。她猝不及防地逃開，他們之間不能再生事端了。
許司桀好像感受到了什麼，突然中斷了同院長的談話，把目光投向喬染所在的草坪上。
「小許，怎麼了？」
許司桀回過神來，「沒什麼，以為看到了熟人，是我認錯了。」
身旁的人見狀笑笑，把話題又拉了回來。
喬染早在許司桀看過來的那一刻就轉過身，雨傘將她的身體遮蓋了一大半，許司桀看得不分明。
喬染一直那樣背對著他，等到人聲漸漸小了，才轉過身來。
再回首，一切消散，往事如煙。
喬染平復了心情，進了文學院的大樓。大廳里的裝飾煥然一新，各式各樣的展板擺滿了一面牆，保安大叔帶著老花眼鏡看書，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她按照五年前的記憶上了樓，找到了導師以前的辦公室。門開著，裡面有燈。
喬染站在門口探了個頭，還是以前的位置，導師就在那裡。
她驚喜地走進去，「黃老師。」
被喚作黃老師的人轉過身，在看到喬染的那刻都是驚喜，「小喬，你回來了。」
「老師，我來看看你。」
黃老師連忙站起來要給她倒茶，喬染沒讓，自己去飲水機那兒倒了一杯水。
「你說你，畢業這麼多年了也不會來看看，我整天念叨，可算是盼回來一個。」黃老師的女兒在國外留學，丈夫的工作也經常要出差，常常是在學校也是一個人，回家也是她一個人。喬染後來知道后經常在課餘時間約老師出來走走，權當是陪陪她。
喬染主動認錯，兩人聊了一會兒天就有人跟黃老師打電話，說是典禮要開始了，讓她去會場。
「走，陪我一起去。」黃老師不由分說就拉著喬染要走。
喬染猶豫了，她想許司桀肯定也在，她不想見他；可是老師殷切的期盼她也看在眼裡，人老了，越發容易感到孤獨。
「好，我陪您去。」喬染給丁曉晗打了個電話，丁曉晗此刻心心眼眼裡只有自己的陸學長，約好了結束後跟喬染見面的地方后就去蕩漾她的春心去了。
喬染和導師到大禮堂的時候已經是人聲鼎沸了，他們走的是教室通道，一路上的接待人員都是稚嫩的面孔，看到黃老師后笑著問候，然後目光就落在了喬染身上。
「這是你們直系學姐，我在課堂上給你們講過的。」
然後喬染就看到了來自不同方向驚艷的目光，「你們好，我現在也只能算老學姐了。」一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老師，你跟學生講了什麼？他們看我的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了。」喬染挽著老師，由禮儀人員在前面引路。
「那能講的可多了，比如你每天上學的課必有一睡，可是每次考試專業課的分數總是最高；還有勇於突破權威，有一套自己的理論；他們對你這位低調的學霸可是十分感興趣，每次講你的故事大家眼裡都開始放光。」黃老師說完自己也笑了。
喬染當然也是會心一笑，黃老師在她心中就是一個老頑童，她的課最不按常理出牌卻也一次次成為經典，能被她肯定是幸運的事。「老師你盡揭我老底。」
禮儀人員把兩人帶到了座位旁，喬染定睛一看，黃老師的台卡放在第一排，臨近她的恰恰是經管院的一位教授，好巧不巧是許司桀的導師。
「老師您坐，我到後邊去。」
「哪能啊，我跟劉老師換個位置，我們一起坐後面一排。」
然後，在喬染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她跟著老師坐到了第二排。太顯眼了，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喬染去接待區拿了瓶水，回來就看見她的位置周圍站了一堆人。
「黃院，好好的前排不坐怎麼跑到後面來了。」
「嗬，今天有個學生來看我，她嫌前排目標太大，我帶著她坐後面點，低調。」
周圍的人都笑出了聲，感嘆師生情深。
「老師們好。」喬染把水遞給黃老師，跟周圍的老師打招呼。
「正巧，在說你你就回來了。」黃老師站起來拉著喬染給眾人介紹，「喬染，當年我們院的風雲人物，名聲大，自己卻是低調。」
喬染被說得不好意思，朝對面的人微笑。
「我認識，我認識，學生們都提起過。」說這話的正是許司桀的導師，許司桀要結婚的消息他知道，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麼。
在場的人有一些是知道兩人之間的事的，不過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青春往事，只是一段過往罷了。
典禮很快要開始，大家都回了自己的位置。
「沒事兒吧？」
喬染接受到老師關切的目光：「老師我沒事，都過去這麼久了，早就平淡了。」
回應她的是一雙溫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典禮很快就開始了，各種校長院長講話之後迎來了最高潮的流程：知名校友代表發言。
陸淮遠馬上就要上台，不知丁曉晗那傢伙躲在哪兒偷樂呢。
所有的燈光都熄滅，接著便是陸淮遠在一束燈光的照射下款款上台，迎接他的自然是一輪一輪的尖叫。
「同學們，大家好，我是07法律系一班的陸淮遠。」如此親切的自我介紹，讓他們這些遠歸的遊子動容。
喬染回憶起那段往昔，耳旁是一陣一陣的掌聲。提問環節異常火爆，大大紛紛舉手，提的問題也是五花八門，可是不管多難的問題，陸淮遠都能幽默地應對，惹得台下的少女心泛濫。
「接下來，還有一位知名校友，他畢業於經管學院，如今是許氏地產的總經理，讓我們接下來以熱烈的掌聲……」主持人慷慨激昂的串詞喬染已經聽不下去，她平靜地目視前方，看到他一點一點走進自己的視野。
如果說陸淮遠是應變自如的幽默和睿智，那麼許司桀就是徹徹底底的公子如玉，是無數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他走上台，掃視全場，沉默了兩秒才開口。這一習慣還是在喬染的要求下行成的。
「許司桀，你說那麼多人喜歡你，你起碼要給她們一個眼神啊。下次你上台領獎的時候要記得掃視全場，靜默兩秒再動，知不知道？」那時喬染被許司桀地寵愛包裹，肆無忌憚地展現自己的大度。
許司桀把她抱在懷裡，「好，聽你的。信不信我一定可以找到台下的你。」
現在他的目光依舊如往昔，喬染看著他，他的目光定定地看過來，他找到了她。
她不願再看，低下了頭。整個過程，喬染都很平靜。
提問環節甚至比上一輪更火爆，不少好奇心爆棚的學生還提到了許司桀即將來臨的婚禮，他的反應卻很平淡，要求大家問一些其他的問題。
「學長，你認為大學最應該做的事是什麼？」
喬染見他會心一笑，「我接下來的發言不代表校方觀點，不然下次你們校慶我可會被拒之門外了。」
台下的老師和學生都笑了，聽著他緩緩開口：「大學，就應該好好談一次戀愛、翹一次課、來一場不醉不歸的相聚。當然了，好好學習也是很重要的，因為只有像我這樣知名了才能站在台上向學弟學妹宣傳我的這些思想，你們說呢？」
大家都笑，氣氛十分活躍。
「學長，你這麼成功，那你曾經有沒有犯錯的時候？或者有什麼事情讓你後悔。」
全場安靜下來，大家屏息以待。
「當然。我也是人，也會有理智與情感一起掛機的時候。我最遺憾的事，那就是只相信自己身處的現實，而沒有弄清事情的真相，因此錯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成功。所以在此以自己的親身經歷來勸慰你們：一定要不停地接近真相，學習如此，生活更是要這樣。」
他的目光變得幽遠，喬遠的心卻慌了，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典禮結束后老師有飯局要赴，喬染跟她告別之後就到禮堂外等丁曉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