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獻祭
鬧鐘還沒有響。早早醒來,失去了睡意的李艾套上衣服,無所事事的坐在床頭,一時卻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早飯什麼的,半個小時之後再做要更好一點吧……不然,等他睡醒起來的時候,應該都已經涼了。
想到這裡,坐在沙發邊緣的李艾的目光不自覺的偏移,落到了側躺在另外一張沙發之上,蜷縮得像個嬰兒一般的張舟的身上。這傢伙……睡得很熟呢……看到他沉睡的姿勢並不像之前那些早上一樣,僵硬的平躺在床上,而是如同嬰兒一般蜷縮著的時候,李艾的嘴角微微上翹了一點,眼中的些許憂鬱也隱沒下去,露出了帶著些許明媚意味的笑容。
看來,他真的是累壞了呢。這一次,是屬於他自己的沉睡……察覺到嗜睡的狀況似乎有向好的方面改變的樣子,她的心情放鬆了一點點,思緒卻是在這种放松之中不自覺的飄飛起來。
說起來,這些天里,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呢……在我的感受里,從生日夜到昨天所經歷的所有事情,比和他認識以來那半年裡經歷的一切加起來都還要多……
生日夜裡為了救我和鬼將大戰了一場,那之後,被擊破了所有防禦的我不自覺的疏遠了他;而在那段時間裡,他似乎被右眼裡的那個存在佔據了身體,雖然最後擺脫了對方的影響,但是……那兩天里,他一定過得很辛苦吧……回憶到這裡,李艾的臉頰卻是紅了一紅,她想到了那個時候,被張舟按倒在床的場景,雖然明知道那個人不是他,卻也讓她不自覺的感到很是羞澀,注視著張舟的目光也不自覺的偏移了一些。為了擺脫這種窘迫的感覺,她急忙繼續回憶,將注意力從這樣的場景上轉開。
那之後,本來一切都可以回到原軌的……卻再次遇到了和綠姬有些相似的墨音寶兒,為了保護我,那幾天里,他一直都呆在我的公寓,連睡覺都握著炙夜的刀柄……說起來……墨音寶兒好像是為了某個人才出現的吧!而且據她所說,那個人……好像曾經對我表過白來著。唔……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是,那個人是誰來著?不記得了……不過似乎是一個班的,這樣想來,很有可能會再次見到墨音寶兒呢。
墨音寶兒……幾天之前,她突然從我住的地方離開了。看來。她想要的東西,應該都已經得到了。而在離開之前,她將深陷在迷夢之中的我叫醒,告訴了我很多的事情。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張舟很有可能會死掉的事情。
而這件事情,在那個似乎和綠姬有些莫大關係的傢伙出現之後,更是被張舟知道了……更何況,昨天一整天的時間裡,他更是一邊學習,一邊讓我將可能發生的任何情況都告訴了他。短時間內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也難怪他會累成這樣……
說起來,像嬰兒一樣蜷縮起來的睡眠姿勢,其實是一個人內心很沒有安全感的具體表現啊。看來,對於昨天我告訴他的那些情況,他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樣滿不在乎啊。他其實害怕著死亡……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不會害怕死亡呢?想到這裡,李艾的眼眸里泛起了絲絲心疼的情緒。她移到一邊的目光再一次轉了回來,投注到張舟蜷縮成一團的身體之上。
「我……一定會把你……從那樣的命運之中……解救出來的……」在這個清晨里,她注視著張舟蜷縮在沙發之上的身體,低聲喃語著,再一次堅定了這樣的決心!
「時間……就要到了啊……」置身在黎明的琉璃色之中的藍衫少年低聲喃語著,然後緩緩轉過頭,凝視了一眼唐安房間緊閉著的窗戶。他緩緩抬起手臂,對準了那扇窗戶,掌心有巨大的能量集聚波動著,似在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將那扇窗戶連同裡面的那個變數一起,化作灰燼。可即將動手的時候,他的眸子里卻是閃過幾許遲疑之色……良久,他默默散去了掌心集聚起來的能量,放下手臂,轉身背對著這扇窗戶。
「現在……還不到對付你的時候……」他低沉的嗓音凝聚成束,穿透玻璃制的窗戶和厚厚的窗帘,落到了放在唐安身前的古舊香囊之上。那香囊之上的金色紋路突兀的亮了一亮,然後再次沉寂了下去。
「不過,你也逃不掉……」藍衫少年的聲音驟冷,多出了幾許肅殺,「能威脅到她生命的變數……還是不存在的好!」他目光森寒,卻不曾回頭,自顧自的張開一對遍布著蒼藍色羽毛的翅膀,離開了唐安房間窗戶之外的那片虛空。
在他離去后不久,那隻古舊的香囊身上的金色紋路有些隱晦的亮了亮,似乎在一瞬間做出了什麼選擇一般……
藍衫少年扇動著蒼藍色的羽翼,懸停在一棟公寓樓的旁邊。他緩緩降落,直到面對著某一扇窗戶的時候,他方才收起翅膀,靜默的站立著。那是王越房間的窗戶,他從唐安家裡離開,要去的地方正是這裡。
就在他出現在王越房間窗戶之外的同時,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王越似察覺到了些什麼,轉過眸子,向著窗戶那邊望了一眼。但他僅僅只是望了一眼,並沒有機會做出其它的任何舉動。因為下一刻,他就莫名其妙的睡意上涌,歪著頭睡了過去。
被窗帘遮擋住視線的窗戶之外,藍衫少年放下手掌。眼眸中閃過一絲感嘆和自嘲之色,有些失落的言語著,「像,實在是太像了……簡直跟七百年前一模一樣,不愧是……一樣的靈魂造就的轉世……」
他默默言語著,臉上卻是開始泛起笑容。「她選擇了你,她愛上了你,這一世,她依舊要依偎著你……」他低低笑著,垂下了那雙飽含滄桑的眸子,言語之中,卻是有淚水從臉頰之上滾落,「而不是我……」
「有人告訴我,要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遇上對的人……這樣才能收穫屬於自己的愛……」淚水止不住的流,讓他的聲音有一些哽咽。「還有人勸誡我,說我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見了對的人,這樣的愛情,如果持續下去的話,只會是一場錯過,一場傷痛……」
是了。她終究不會屬於他。當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有這樣的感覺。但他依舊抱著一份奢望,想要得到想要的結局。可是,在他的守候之中,她遇見了那個人,並和他許下了生生世世的諾言……他終究錯過了。他來錯了時間,所以,也就註定了,他和她之間,永生永世,不會有姻緣牽連。他想要的結局,永遠……永遠也得不到。
「這樣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即便是這樣,我也從不曾更改我的選擇……」藍衫少年慘笑著,眼眸中的色彩卻越來越決然。「她終究不會屬於我……但,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永遠屬於她……」
「所以,當她所要的幸福面臨危機的時候,我……選擇用我這副不為她所愛的身軀,為她的幸福開闢道路……即使……她就算知道了,也並不會在意……」他咬破手指,用滲出的血液在王越房間窗外的虛空之中刻畫著,描摹著一個一人多高的血色法陣。
散發著神秘光芒的血液從他的指尖流落,順著他手指的動作蔓延,懸停在虛空之中,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將它們粘在了上面一般。隨著血液的流失,他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繪製的動作也變得越來越慢。直到一刻鐘之後,整個法陣才被他繪製完畢。
他無力的垂下手臂,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好一會兒方才平復了呼吸,抬起因為流失了大量血液而變得有些無神的眸子,用渙散的瞳孔望向那扇緊閉的窗戶。下一刻,沉睡著的王越的右手的食指突然滲出了一滴鮮血。那滴鮮血在空中凝滯了一瞬,然後在剎那之間穿透緊閉的窗戶,落到了那用鮮血繪成的法陣中央。
在那滴鮮血落到法陣中央的時候,藍衫少年閉上了眼睛……下一刻,帶著蒼涼意味的言語聲響了起來,在空曠的城市裡顯得那般宏大。只不過,這樣的聲音,不會有任何人聽到……因為,有一股力量將所有的聲音禁錮在一個小小的範圍之內,一點也傳不出去。
「……以兩千年修為為引,以此身血肉為祭……啟天道,問輪迴……望九幽,化陰陽……」他高聲吟唱著,身體卻是在越發宏大的吟唱聲中緩緩變得虛淡。可就算變成了這樣,他的臉上也沒有些許後悔的意味。
「祭獻!以我兩千年修為,以我血肉之身,消解……此滴鮮血之主人所付之劫……」他伸出虛淡的手指,點落在法陣中心那滴屬於王越的鮮血之上。下一刻,整座法陣突然放射齣劇烈的血色光芒,開始瘋狂的旋轉起來。
在這樣的血色光芒之中,身體虛化了一大半的藍衫少年眸光驟然一冷。旋即轉過頭,將另外一隻手點向了唐安家所在的方向。下一刻,一縷血色光華穿透數千米的空間,出現在了那個古舊的香囊之上。
而在那光華落下來的那一刻,那隻古舊香囊上的金色紋路散發出了灼眼的金色光華。血色光華和金色光華相互對抗,數十個呼吸之後,血色光華消散殆盡,金色光華存留了下來。
只不過,雖然存留了下來,那金色光華卻黯淡了很多。面對這樣的結果,越發虛淡的藍衫少年輕輕嘆了口氣,「結果……卻是沒有將你完全磨滅……不過,就算是這樣,至少這一世,你已經失去了危及她生命的能力。足夠了……」他這般言語著,緩緩放下指向唐安家方向的手臂,然後轉過眸子,望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那是墨音寶兒所在的方向。
「我能做的……也只有從他身上……盡量消除你會受到的劫難了。」他咧開嘴角,笑得很是開心,「雖然不知道會消除掉多少劫難,但是,至少可以幫到你……這樣就足夠了……」瘋狂輪轉著的血色法陣驟然一滯,然後炸碎開來,再不見一絲蹤影。
「寶兒……這樣就足夠了……」他這樣言語著,虛淡的身體完全消失在了虛空之中,就像一滴落入一盆清水之中的墨水,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就在他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在他最後所遙望的那個方向,墨音寶兒突兀的抬起頭,皺著眉頭望了一眼天空。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失去了蹤跡,也有什麼東西變淡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