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她的逃避
硬撐久了,就會成為習慣。習慣到,明知對方是好意也會拚命逃避。
「嗯~」李艾卷著薄被,在鋪開的沙發上滾了一圈,感受到和平時不太相同的觸感的時候,她的意識才漸漸清醒過來。
這裡是……她睜開眼睛,凝視著和自己的房間不同顏色的天花板,好一會兒方才完全清醒。是了,這裡是客廳。昨天她和綠姬還有張舟一起睡在了這裡的沙發上面。
「你醒了。」有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微微偏頭,正對上一張近得過分的面孔。如果不是在最後一刻看出那張臉上是屬於綠姬的面容的話,她恐怕已經一拳砸過去了。
說起來,好像有很好聞的味道飄蕩在客廳里。讓綠姬把戳到她臉上的手指移開之後,李艾坐起身來,看向那個躲在綠姬背後發出聲音的傢伙。
他正在靠近落地窗的那張桌子上布置著什麼,眼神專註得讓她完全解讀不出他的內心。似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轉過臉,正對著她言語道,「熱水什麼的,廚房裡還有,帶著綠姬去洗漱一下吧。」
「對了,擅自用了那些未開封的牙刷,你不會生氣吧?」李艾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會因為那種小事生氣。她翻身坐到了沙發的邊緣,然後除去了身上裹著的薄被,一臉淡定的穿上拖鞋,拉著不知在興奮著什麼的綠姬走進了廚房,然後將燒好的熱水端到了洗浴室。
就在她途中經過客廳的時候,他再次補充了一句。「對了,洗臉的話,我是直接用手解決掉的,所以,不用擔心什麼。」李艾的腳步頓了頓,眼眸深處閃過了一抹不安之色。但她壓下了這份不安,帶著綠姬走進了洗浴室。
就在洗浴室的門合上的時候,張舟不停動作著的手停了下來。他放下已經調整了好幾次位置的筷子,然後將一直目光移到了洗浴室的房門之上,眼眸里流露出了幾分奇異的色彩。
「我是……孤獨的……異類,而你是孤獨的……」他呢喃著什麼,眼眸里閃動著不可名狀的情緒。良久,直到洗浴室的們再度打開,他才慌忙把目光從那扇門之上移開。
就在這有些異樣的氣氛中,他們沉默的吃完飯,然後陪著饒有興緻的綠姬坐在被拉開窗帘的落地窗前,靜默的看著不知何時才沉睡過去的城市一點點蘇醒過來。
「那麼,該說說你今天的預訂了吧?」直到街道上變得車水馬龍,張舟才收回放遠的目光,轉頭看向同樣沉默的李艾。可是,李艾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過頭,死死的將目光釘在他的臉上。
不知道為何,他們就這樣毫無意義的彼此對視起來。她讀不出他的心緒,他也得不到他的答案。於是,她低下了頭,起身將桌上的餐具帶到了廚房。他也別過頭,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獨留下意猶未盡的收回目光的綠姬好奇的看著她們兩人,疑惑著為什麼只是過了一夜,兩個昨天身上還有著愉悅的色彩的人,今天早上全數變成了某種她無法理解卻很是厭惡的異樣。
於是發自心底的厭惡著這種情緒的她向著唯一一個聽得懂她的話語的人類詢問起來。『吶吶,你在想些什麼呢?為什麼感覺起來那麼的不快樂?』她好奇的詢問著,強行把自己的存在塞進了張舟的視野。
「你……不會懂。」張舟看了一眼一臉好奇的綠姬,張了張嘴,最後卻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你不說……我怎麼懂?』綠姬眨著眼睛,歪著頭困惑的看著他。張舟的眼眸卻是因為她的話語明亮了起來。「是啊,不說,又怎麼會懂?不問,又怎麼可能確定答案?不主動的話……」
他伸出手,揉著綠姬偏青色的秀髮,臉上多出了幾許笑容。明明昨天才被那個人說教過,今天自己怎麼又忘記了這條路徑呢?
廚房裡的水聲漸漸消失。解下圍裙的李艾站在合上的廚房門前,伸出手指,想要觸及金屬制的把手,可就在觸及到的那一刻,她下意識的縮了縮手指,似乎對外面的空間有了些許恐懼。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就在她踏足客廳的那一剎,張舟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李艾,我們談談吧。」
……
綠姬興高采烈的繼續投身於動漫觀影之中,而兩個昨夜陪在她身邊的人,現在正面對面的坐在擦拭乾凈的不久前還在使用的餐桌面前。
「那麼,談什麼?」或許是不想被張舟給看扁,也有可能是因為這樣的沉默讓她有些不自在,李艾率先挑起了話題,試圖將對話的主導權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你其實……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堅強。」張舟順應著她的要求開口,說出的卻是和她的問題扯不上關係的話語。
「這跟你沒關係吧?」完全沒有想到他會說這個的李艾有些慌張的回應著。
「是,這跟我沒有關係。」張舟不假思索的這樣回答,末了還加上了一句。「我是這樣認為的。」
「那……」聽清楚了他的話語之後,李艾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他接下來的話語所打斷。
「不過,你也感覺到了吧。」張舟的話語中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感覺,逼的李艾不敢和他對上目光。
「……什麼?」李艾不自在的捏緊了自己的褲子,強逼著自己不要移開目光,直視著張舟的眼睛。
「不要裝傻了,好嗎?」張舟嘆了口氣,「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為什麼就不能順著我的意思說出真心話來呢?難道……承認自己的軟弱對你來說……」
「夠了。」李艾打斷了張舟的言語,起身離開了餐桌,走了幾步之後,她突然停下了步伐,警告似的留下一句話,「不要……來管我的事情。」
她消失在了自己房間的房門之後。
在看不到她的身影之後,張舟對著剛才還坐著人的座位呼出了一口氣。「說得輕鬆,現在的我,又哪有可能可以輕易的抽身事外呢?」
「兩個你,兩個完全不同的要求。」你說,我該如何選擇?選擇幫助脆弱的你,還是聽從強硬的你?吶,並排起來一看,結果不是很清晰嗎?
房間里,李艾蜷縮在房門之後,把一張臉埋在屈起的膝蓋里。默默的低語著,「為什麼……明明已經足夠強大了,為什麼還是會想要去依賴?為什麼還是想要去傾訴?」
「不,不是這樣的,我……並不脆弱。」有什麼東西**了她的褲子,給她的肌膚帶來徹骨的涼意。「我怎麼可能會脆弱呢?我……可是躺在孤獨上享受孤獨的人啊。」
「之所以會對他表露出那樣的態度,只是習慣而已。」李艾悶聲的說著話,在空洞的房間里自我催眠著,「是了,我會表露出那種態度,只是為了讓他和我之間的聯繫更密切而已,只是因為我害怕他說過的話不會實現而已。」
「看啊,我就是這樣一個心機重重的人啊。」她抬起頭,對著衣柜上碩大的鏡子里狼狽不堪的自己低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