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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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月半看了一會兒照片,覺得冷了,就搓著手繞回她的帳篷。


  帳篷門是關著的,也不知道蘇崇禮在裡面幹什麼,她拉開拉鏈朝里看,正好看到蘇崇禮在手忙腳亂地藏東西。


  但是他嘴鼓鼓的含著水,右手還拿著大水壺,所以一著急,左手裡要藏的東西根本沒拿住,砰地一下,就掉到了裴月半腳下。


  她低頭看了一眼,是醫生給他開的止痛藥。


  他總說自己不疼,所以一直都沒有吃過,現在卻偷偷躲在帳篷里吃……


  裴月半看向他的臉頰。


  在他拚命費勁地把膠囊咽下去以後,他的左臉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仔細盯著觀察的話,還能看到有一點腫。但他今天一直把自己的臉包的厚厚實實,靠近她的時候不是捧著臉,就是側著頭,讓她完全沒有發現。


  她還以為他的牙已經好了。


  可現在看來,也許根本就沒有好,蘇崇禮很討厭吃藥,如果不是實在太疼受不了,他是不會吃止痛藥的。


  腫著臉一直疼,還來做登山這麼高強度的運動……


  他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還能對著她笑?

  蘇崇禮察覺出她情緒的不對勁兒,趕緊跑過來,握著她的手,放到他的左臉上:「我的牙已經不好了,不疼了!不信你摸!」


  他緊張地解釋,生怕裴月半把他趕下山:「我吃藥,是因為剛剛我偷吃了你的牛肉乾,那個牛肉乾太硬了,一下子把牙咯得特別疼,所以我才吃藥的。」


  騙子。


  我的牛肉乾中午就吃光了。


  我的帳篷里根本就沒有牛肉乾。


  她垂垂眼睛:「你的防潮墊呢?」


  「我有睡袋。……睡在睡袋上不行嗎?「


  「……算了。「她把自己的防潮墊往中間放了放,又把蘇崇禮的睡袋和自己的靠在一起,「睡覺的時候不要亂滾,掉下墊子的話,睡醒以後會很難受。」


  蘇崇禮剛剛怕裴月半不高興,艱難地做了好久的心理鬥爭,最後才跟拖著大石錘一樣,很不情願地把自己的睡袋放到離裴月半最遠的地方。


  沒想到又被放回來了!

  開心!!!


  他躺到被擺在一起的兩個睡袋上,這邊抱一抱,那邊摸一摸,裴月半說什麼都是「好」。


  ~

  深夜。


  終於折騰進了睡袋,裴月半渾身的疲憊感全都涌了出來,幾乎就幾息的功夫,她就困得意識模糊。


  但也就剛迷糊了沒一會兒,蘇崇禮就控制著他的睡袋,duangduang地撞她。


  「幹嘛? 」她努力恢復意識,回應他。


  「我想上廁所。」


  「去吧。」她往帳篷邊靠了靠,給他讓出空間。


  「外面太黑了,我看不見……」


  對哦,他的夜盲症還沒好……


  她揉著惺忪的眼睛,伸出手,從背包里拿出頭燈:「給。」


  蘇崇禮接過頭燈燈,從睡袋爬出來,然後趴過來賴皮地抱住她:「你陪我去~」


  「陪我去吧?「


  「我不認識路,會走丟的!」


  「我還會害怕!」


  好煩!!!


  裴月半怒氣沖沖地爬出睡袋,抓起衣服亂糟糟地穿好。


  「不是要去上廁所嗎?走不走了?!!「


  ……


  等蘇崇禮戴著頭燈開始上廁所,裴月半吹著風,困勁兒也消得差不多了。


  看看地上的樹枝,她突然就有點童心作祟,悄悄地彎下腰,從地上撿起兩根,舉到頭頂,無聲地朝蘇崇禮靠近。


  蘇崇禮正低著頭,用頭燈照著在整理褲子,好像完全沒發現她的接近。


  正好一陣寒風吹過,裴月半算準時機,讓舉著兩根樹枝的可怕陰影慢慢籠罩在了蘇崇禮的背後。


  蘇崇禮提著褲子,困惑地回頭:「你為什麼要舉樹枝?」


  ……


  ……


  「好可怕!」


  認識到錯誤的蘇崇禮趕緊蹬蹬瞪地跑過來,張開手臂熊抱住她,認認真真地貼著她的臉表示:「我好害怕!」


  裴月半一臉冷漠,丟掉樹枝。


  「走開。」


  「不走!」


  「你把我嚇到了,要安慰我才行!」


  「走不走開?」


  「走開……」


  雖然說「走開」的時候,聲音委屈了那麼一下,但很快,蘇崇禮就又開始跟裴月半說話。


  他問:「你不問我為什麼不害怕嗎?」


  見裴月半不理他,他就很自豪地自問自答:「因為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他美滋滋地說:「你呼吸的聲音一直在我身邊,所以我一點都不害怕!」


  說完這句他覺得非常動聽的情話,蘇崇禮停下腳步,輕輕湊近,親了下裴月半的臉頰。


  「香香的。」他滿意的評價。


  ~

  從寒冷的戶外回到暖和的帳篷,裴月半的困意又再次席捲而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困。


  蘇崇禮在旁邊守著,直到看到她舒服地鑽進睡袋,他才放心地也躺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裴月半又要睡著的時候,他突然看著她,很小聲地問了一句:「你現在還討厭我嗎?」


  裴月半勉強睜開眼睛,含糊地搖搖頭:「我沒討厭過你。」好端端地,問這個幹嘛?

  蘇崇禮聽完,安靜了很久。


  直到裴月半以為對話結束了的時候,他才笑著說:「我知道。睡吧。」


  說完,就先背對著她側躺過去。


  裴月半看著蘇崇禮的後腦勺,有點微怔。


  這是她第一次在躺著的時候看到他的背影。以前和他躺在一起,他不是湊到她眼前、捧著臉甜甜笑著看她,就是把她擁在懷裡、跟哄小孩兒一樣地哼哼唧唧又搖又晃。


  他從來都沒有背對過她。


  ……


  她剛剛說錯了什麼嗎?


  他問她還討不討厭他,她就說了不討厭。又沒說什麼打擊他的話,為什麼他看起來有點傷心的樣子?


  她就是不討厭他啊。


  她從來就……


  裴月半的心口忽地一涼,困意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從後背慢慢蔓延上頭頂。


  她不是不討厭他。


  至少在幾個月前,她還是一聽到有人提起他,就會煩躁地翻臉。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那些年在面對蘇崇禮的問題上,反應確實有些偏激。


  但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也許就不用在那麼小的年紀,擁有那麼糟糕的經歷,她也許就可以和其他侄子們一樣留在b市,繼續無憂無慮,而不是和媽媽一起出國,偷偷哭了無數次才融入新的環境。


  蘇崇禮的存在,改變了她所有的人生軌跡。而且這些軌跡帶給她的,全部都是糟糕的回憶。


  她怎麼能不恨、怎麼能不怨呢?


  況且這個人,不僅影響了之前的十幾年,還要影響她之後的一輩子。


  說實話,如果蘇崇禮真的和她以前以為的那樣,又丑又胖,性格暴躁,她就算真的和他結了婚,最後搞不好也是慘劇收場。她有段時間迷上看死亡的十萬種方法,可都是拿那個腰圍四尺的立體形象做帶入的。


  但是!


  現在的蘇崇禮,可她十幾年來的印象立體圖可完全不一樣。


  說她顏控也好,說她心軟也罷,反正對著現在這個可愛到不行的蘇三歲,她就是沒辦法討厭他。


  她甚至在想,幸虧她十五年前還算勇敢,幫了蘇家一個大忙,不然像這樣的美色,肯定落不到自己的手裡。何況他還是蘇家唯一的男性繼承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絕對是大賺特賺的買賣。就像她一直以來所痛恨的的那些說閑話的人說的一樣,她確實很有些運氣。


  總之,她現在就是喜歡他了。


  所以以前的那些不知所謂的情緒,就可以收拾收拾打打包,統統丟掉,當做沒存在過。


  她就是這麼想的。


  她就是想,反正蘇崇禮不知道,也沒必要讓他知道,她絕對可以把這個連秘密都算不上的過往,縝密細緻地隱藏起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曾經如此地厭惡和痛恨過他。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剛剛,他問她,「你還討厭我嗎?」


  當著他的面,她從來都沒有過說過討厭他,也從來沒有表露過一丁點討厭的情緒。但在過去,她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毫不掩飾地討厭著他。


  ……


  這些天發生的種種都交織在她腦海里,一條一條,慢慢拼湊出一個超出她意料的事實。


  如果……


  裴月半抿緊嘴唇,拿出手機,開始給裴二發消息。


  她要問他一個問題。


  她希望他會給她否定的答案。


  因為,如果事實是她現在心裡想的那樣,她真的不知道,她該怎麼面對蘇崇禮才好。


  「裴二,兩年前,你來奧蘭多看我,是帶著蘇崇禮一起來的嗎?」


  「我們中午在餐廳里的對話,我說的那些話,有沒有被他聽到?」


  ……


  兩年前的一個夏日。


  她上完了adam的雕塑鑒賞課,去教授的辦公室給他女兒的蠶寶寶喂桑葉,然後走到校門口,和來奧蘭多看望她的二侄子一起去吃午飯。


  那是裴二先挑起的話題。


  「對了裴胖胖,說起我那個小姑父……」


  「你煩不煩呀!吃著飯能不能別噁心我,提起他我連胃口都沒了。」


  「裴胖胖你別……」


  「別什麼別?我有多討厭那個人,你不知道嗎?我警告你,再說一句,今天這飯也別吃了,我就真的吐出來了。」


  ……


  她確實,說出了那樣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的沙發小天使是 蘋果南南!


  現在,你們知道蘇崇禮很久以前說的那句原諒是什麼意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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