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人言可畏
很快，洛陽的碼頭又一次見證了龍舟隊伍的出發。
大業六年，端午，皇上帶著皇后和朝中大臣以及軍隊，一起前往江都。
江都宮異常的富麗堂皇。相較於洛陽皇宮不相上下。
端午前後的江都還是非常溫暖的，「真是個好地方，如果可以。真想定都在這裡。」
皇后看看皇上，「陛下是屬於洛陽的，江都再好，不是君主該待的地方。」
「皇后就不想留在江都嗎？」皇上反問她。
皇后抬眼隨著皇上的視線看去，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在那煙雨蒙蒙之中若隱若現。彷彿身在險境。
「這裡除了環境氣候好，還是我的故鄉，我怎麼會不想留在這裡。只是，如今我已不光是我自己，我還是幾個孩子的母后，還是一國之母。不能為了自己而活。」皇后說著，沒有絲毫的悲壯，只有自豪。
皇上是明君，她願意做一個更好的皇后。不想給他扯後腿。
「皇后真是太賢良了。連朕都自愧不如。」皇上嘆息，自己確實是沒有皇后那樣強烈的責任感。
很快，來江都都快要半年了。皇上每天在江都宮聽政，都快忘了洛陽的樣子。
「陛下，馬上就要到端午節了。各國使臣要來朝見了。咱們是回洛陽去還是就在江都接見啊？」宇文述小心地問皇上。
皇上聽到之後皺眉，他差點都忘了這茬。思考良久。
「讓他們來江都朝見吧。到時候可以領了一下我大隋疆土之富庶遼闊。」皇上笑著說。
宇文述聽完拍手稱快，「陛下英明，臣也是這樣想的。」
皇上轉身，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笑。你是這樣想的？恐怕你是沒什麼想法吧！自從朕登基以來，每次說什麼你都附和，好像朕肚子里的蛔蟲。
宇文述此人，好在並無二心。雖然並無什麼大智慧，確實商議大事的好對象，他不會打斷皇上的思路，更不會反對皇上的提議。
皇上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人，像楊素那樣的就比較討厭了。
他不僅自恃功高做了很多讓皇上反感的事情。而且因為被宇文述在皇上面前說了可能是害死太子的真兇，民間傳得沸沸揚揚。
楊素是聰明的，自從發現皇上對他的功高蓋主有所忌諱的時候就假裝生病，長期請假賦閑在家。
本來以為這樣就安全了，卻沒想到一直以來的政敵宇文述會在太子死後落井下石。
後來，有人說是皇上賜了毒酒，楊素喝了就死了。也有人說是楊素聽到皇上要賜死他，整日鬱鬱而終。
大多數人都相信前一個說法。因為皇上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確實是不太喜歡楊素。太子死後更是追查過楊素與太子死因的關係。
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他有沒有賜毒酒。一切不過是楊素自己的臆測，和大家的猜想。
那天，他想到攻打高句麗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楊素。
於是退朝之後，他就私服去了楊府。楊素的兒子楊玄感戰戰兢兢地幫他開了門，帶他去了楊素的卧室。
「玄感，你先出去，為父有話要跟皇上說。」楊素躺在床上，伸出枯槁的手揮了一下手，示意楊玄感出去。
楊玄感顯然是不放心父親單獨和皇上在一起，畢竟傳言他沒少聽。可是夫命難為，他為難地出去了。臨走看了皇上一眼，意味深長。
直到現在皇上還記得他當時那個複雜的眼神。
「陛下，你相信那些傳言嗎？」楊素掙扎著起來，顫顫巍巍。
他已經不是裝病了，那些謠言讓他活在惶恐中，吞噬了他的健康。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我當然不信。如今我來是想跟楊愛卿討論征討高句麗的事情。」皇上笑著說。
楊素聞言乾癟的嘴角上揚，露出了久違的釋然的笑容。他終於可以瞑目了。
他們關在房裡聊了好久好久。門外的楊玄感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急得團團轉。
終於皇上打開門走了出來，楊玄感表面上是恭送皇上。眼睛卻看向自己的父親，顯然是怕父親已經喝了毒酒。
皇上假裝沒有看到，繼續向前走。心下對楊玄感這個孝子倒是多了幾分好感。
第二天，楊素就去了。皇上為楊玄感升了官，繼承了他父親的爵位。
「陛下！」
皇上回頭，看到宇文述的臉。將思緒拉了回來。
「你說，楊素要是在的話，如今這時候會說什麼？」皇上垂眸。
宇文述明顯感覺到了那個已經去世的勁敵的壓迫。
「陛下，現在有很多的傳言，可得小心點楊玄感那小子。」雖然是打擊對手的慣用伎倆，這次他確是有幾分真心地勸說。他聽說過很多關於楊玄感酒後吐真言說了對皇上的憎恨。
「宇文愛卿，不要這樣。楊素既然已經死了。你又何必再那他當做對手，時時打擊報復？記得他死之前朕見了他一面。他拉著朕的手痛哭流涕，說了很多。朕相信他的忠誠。並且答應要保他兒子楊玄感和家人周全。」皇上臉上稍顯怒意。
宇文述沒敢再多說。他知道，若是再說幾句怕是要被皇上討厭了。
這個死楊素，臨死還要來這樣一套。真是個老狐狸。如今他的兒子楊玄感加官進爵，他在天之靈應該滿足了。
這一年的朝見在江都進行著。所有的使者都被江都繁華的景象驚呆了。
皇上站上城樓，看著這一片繁榮的江都。「好喜歡，等朕將來平定了全天下，完成了統一大業就來此養老。」
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又到了回長安的時候。
龍舟浩浩蕩蕩逆流而上。留下江都越行越遠。
「陛下，這一次江都之行可有達到目的？」皇后攙著皇上手臂問。
皇上抬眸看向奔流的江水，「人心如水，不可捉摸。不知道此時的順從，將來還能維持到幾時。只能說，儘力而為了。」皇上說著，閉上了疲憊的雙眼。
回去還要準備出征遼東，去攻打高句麗。
「要是師傅王韶和楊素還活著就好了！」他再次感嘆。
「陛下……」皇后看著疲憊的皇上，心疼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