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吾生也有涯5
白清風低頭倒了杯茶,輕輕搖搖頭,他把茶杯拿到她身前:「喝吧。」
封玖喝罷,忽然醒過味兒來,她問:「難不成你這麼體貼,是做給趙夫人看到?」
「自然。」白清風打開扇子搖了搖。見封玖的眼神明顯落寞,他哈哈一笑,綻開一個笑顏,「當然,如果趙夫人不在,我也是一樣的。」
封玖在那一瞬,竟覺得白清風在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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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封玖嘆了口氣,「對了,一直忘了問你,你在現代是做什麼的?」
「老師。」白清風笑道,「你呢?」
「我也是啊!」封玖笑嘻嘻,「哪個市的?b市嗎?」
「s市。」白清風十指交叉,卻見封玖身後的廂房紗簾微動,裡面的客人已是下了樓。
他笑道,「那趙夫人走了,若是吃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封玖聽他說不在一個市,難免有些落寞,點點頭道,「好,若是回去晚了,老夫人怕是要念叨,這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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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陽宮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宮門外有一小池塘,池水碧綠,上面飄著幾個浮萍,微風吹過,微微晃動,靜謐而恬靜。
萬貴妃趴在涼榻上笑嘻嘻地拿著一根茅草逗弄著面前瓷罐里的蛐蛐兒,聖上龍珩就在他身旁的桌案上伏案批閱奏摺。
「我說啊。」萬貴妃鼓囊著小嘴兒道,「前些日子安洛要你選秀,可是真的?」
龍珩手上批閱未停,眼眸望著案上的奏摺,淡然道:「是真的。」
萬貴妃小臉兒一下露出憂鬱之色:「唉,那這次會選后么?」
「朕曾答應過你,若是你進了宮,便封你為後。只是現在朕並未有實權,無法做到。」龍珩放下筆看著她,「但既然說過,就一定說到做到,這次就是他們逼著,也絕不會選后。」
「其實我也不想要后位,你記得曾經說過的話就好了。」萬貴妃又開心起來,逗弄起蛐蛐,「選秀的話,你若是不喜歡人家,就盡量不要留在宮裡了。」
龍珩笑吟吟:「好,都聽你的。」
見貴妃又逗起蛐蛐,龍珩微微一笑,復又批閱起奏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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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珩與萬妙菱相識於一個小鄉村,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
龍珩出使嶺南回來,騎著馬路過,寒冬臘月,就見萬妙菱正在溪邊洗衣服,一張小臉凍得紅通通的。
鄰家女子都在哆哆嗦嗦手地不敢下水,她卻拿了塊石頭「嘭!」地砸到冰上,笑嘻嘻地對她們道:「我砸開了,咱們快點洗,洗完就可以偷空玩兒了。」
她穿著半舊的淡綠色襖裙,看起來是這些女子中最窮苦的。雖是如此,卻笑的十分開心,與鄉野中的女子很是不同。
龍珩覺得,她很獨特。
但他此行行事匆匆,無瑕停留,更何況他向來不近女色,於是也便笑笑,就揚鞭離去了。
萬沒想到,竟遇到了暴風雪。
大雪封了官路,一行人一時離開不得,只能分別在小村莊的鄉親家借住,為了不驚擾百姓,
他們故意隱藏了身份。
龍珩借住的那家,當家的是個屠戶,早些年死了老婆,現在又續了弦,續弦的女子生的一般,卻瞧起來精明又能幹。
屠戶的家裡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龍珩剛坐下,屠戶的老婆就跟他東拉西扯地攀談了起來。
「娘親!我要吃肉棗!」一個梳著總角的小童跑了進來,他拖著鞋子,拉扯著屠戶老婆的袖子道。
女人立刻露出慈愛之色:「好,晚上咱們就吃!」
晚上吃飯的時候,桌上果然蒸了肉棗,肉絲厚實,嚼下去滿口都是肉香。也是餓了,龍珩就著肉棗整吃了一個白饃,又喝了一大瓷碗的玉米糊糊。
身旁的屠戶家的兒子也是一口不接一口將自己面前的肉棗吃的個精光,小孩子吃飯香,叫人瞧了無端有種幸福感。
龍珩打眼看了這屋內,邊陲小鎮,屠戶家生活還算富足,吃得起白面,衣服上也沒有補丁,還算不錯。
父皇勤政,他以後也要做一位這樣的皇帝。
用罷飯,龍珩幫著一起收拾碗筷,進了廚房一掀門帘,就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窩在廚房裡。
他定睛一看,竟是下午見到的那位姑娘。
她哼著歌兒,拿著一塊黃窩頭泡在方才煮肉的湯里,一面吃一面打掃廚房。
龍珩問:「怎麼是你?」
姑娘抬頭看著他眨眨眼:「我們見過嗎?」
龍珩搖搖頭:「但我下午見過你,你是這家的女兒?怎麼不上桌吃飯?怎麼吃這些?」
姑娘笑道:「我是這家的女兒,父親說家裡不富裕又來了客人才吃這些的。」
龍珩有些羞愧,敢情是他把人家姑娘的晚飯給吃了,他說:「那你們這村子,有飯館什麼的嗎?」
姑娘還是眨眨眼,末了,「噗嗤」一聲笑出來:「你不會是要請我去飯館吃飯吧?」
她抬頭看了看天:「今日算了,天色已經很晚了。若是和你這陌生男子跑出去,我日後嫁不出去,又要被說是賠錢貨了。」
正說著,外頭傳來了屠夫老婆的喊聲:「妙菱!你藏哪去了?今天的布還沒織完呢!」
龍珩記得屠夫一家姓萬,原來這姑娘叫萬妙菱。
萬妙菱帶著歉意地對龍珩笑了笑:「對不起,我要去織布了,得空了再與你說話吧。」
夜裡,龍珩躺在床上,蓋著萬氏從衣櫃中拿著的簇新的棉被。一牆之隔傳來紡布的聲音,還有萬妙菱的歌聲。
歌聲繞樑,婉轉悅耳,龍珩漸漸便會起了周公。
一連幾日大雪都封著路,龍珩一行也不好意思成日白吃白住,這幾天不僅給些錢給借住的農戶,還幫忙幹些農活。
龍珩漸漸發現,即使廚房中有剩餘的肉菜,萬妙菱也沒去吃過,她白日里洗衣服,夜裡又要紡布,天天就啃個窩頭。光他住的這幾日,她就瘦了兩圈。
龍珩不忍,在她洗衣服的時候把她拉去了村裡的一家小飯館。
「我答應過你的,請你吃飯。」他道。
萬妙菱吃飯的時候,龍珩問道:「是你的繼母待你不好,不讓你進屋吃飯么?」
萬妙菱笑著點點頭。
龍珩又問:「那你成日這麼辛苦,可覺得累?」
萬妙菱又笑著點點頭。
龍珩嘆口氣:「為何你總是在笑,這些事明明不是那麼讓人笑得出來的事。」
萬妙菱還是笑:「我娘死後,這世上就再沒人對我好了,父親眼裡只有二娘和弟弟,二娘眼裡自然也沒我,我不笑……難道要哭么?」
她目光灼灼地瞧著他:「人要對自己好一點,所以我想,笑著過日子,總比哭著過日子要幸福得多。」
龍珩聽罷,心裡一下很不是滋味。良久,他道:「要不等雪化了,你跟我走吧,我一定對你好,比你娘對你還好。」
萬妙菱綻開一個笑顏:「好。」
待雪化,龍珩帶著萬妙菱離開,屠夫一家也未反對。萬氏只當龍傲天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討個小妾,要了幾兩銀子就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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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蟬鳴,無休無止的叫了一個下午,轉眼已至黃昏。龍珩批改了最後一封奏摺,抬頭看向旁邊小榻的萬妙菱。
她穿著薄紗錦衣,枕著一隻手趴在小榻上已經睡熟,另一隻手仍拿著那茅草。塌下小罐里的蛐蛐兒爬來爬去,仍鬧騰的不行。
龍珩走過去,見她睡顏恬靜,唇邊不禁勾起了笑。他將瓷罐拿到一邊,從他身後勾起薄錦被蓋到了她身上。
萬妙菱睡的香甜,嘴角掛笑,不知夢到了什麼。
他依稀記得她知道他身份時的錯愕,那是他第一次見她生氣,當時,她自屋裡拿了幾件衣服就要離開他。
他上去追,她便甩開道:「太子,你我身份懸殊,註定不能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