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馬非馬13
宓秋搖搖頭,手卻更抖,面上也暈起了一層輕薄的紅暈,她站起身,長呼了一口氣,而後垂眸對莘蕊道:「姐姐有些不舒服,要去那邊的池塘邊吹吹風,你幫我應著這邊。」
莘蕊點頭微笑:「沒問題!」
池塘中的荷花還未開,只有嫩綠色的剛長出的荷葉,荷葉微微打著卷,一個挨著一個,擠了滿滿一個池塘。
宓秋隔著池塘邊兒上的欄杆望向池塘那邊的燈籠,燈籠紅彤彤地閃著光,有些晃眼睛。
身後好像來了人,她微微側身,發現來的竟是那竇公子。
宓秋細細打量了他,發現這竇公子長得倒是俊朗,他也站在石橋邊兒上,正笑意盈盈地望著她。
她不知怎得,眼也有些花,竇公子的頭一下變成兩個大,宓秋扶著頭踉蹌的走了一步,就栽到了竇公子的懷裡。
她抱歉地想起身,直直抬起頭來的時候,遠處的燈籠也由五個化作了十個。那竇公子輕輕攬著她笑道:「姑娘,你還好么?」
她搖搖頭,擠出一絲溫柔的笑:「我好暈。」
竇公子道:「那我扶你去歇歇吧。」
竇峨淵把打橫她抱起來,讓她的頭枕到他的肩上,看到她面色緋紅地閉著眼,他內心又是一陣狂喜,笑呵呵的朝前走去。
遠處莘蕊抱著琵琶,身旁跟著那王秀才。
王秀才沖竇峨淵作揖道:「見過竇公子。」
竇峨淵點點頭:「今兒這事兒辦的不錯,聽說你要考科舉?家父在京中正好缺個稱手的人,你明日便啟京去我家京中老宅,在那裡準備你的科舉吧。」
王秀才喜不自勝道:「多謝竇公子。」
王秀才走後,莘蕊笑呵呵的望著竇峨淵懷中的宓秋,沖他盈盈一拜道:「恭喜公子得償所願。」
竇峨淵笑道:「說吧,你有什麼願望?我今日心情好,若是辦得到的,都可以滿足你。」
莘蕊看向那片荷塘,轉身沖他微微一笑:「我也沒什麼特別的願望,唯有一個,想來我不提公子也要做。」
「什麼?」他問。
「殺了那王秀才。」她笑著道。
「哦?這事你也參與了,你就不怕我也殺了你么?」
「您不會的,」莘蕊笑,「王秀才死了,你只需將一切推到他身上就行了。但我若死了,宓秋便不會信你。」
「你倒是聰慧。那我不殺你,豈不日後總要被你拿捏著?」竇峨淵挑眉問道。
莘蕊笑道:「我不會一直拿捏著公子的。」她仰著頭笑道:「我發誓,日後我只要您答應我三件事。等我當上花魁,您又幫我完成這三件事,我便再也不會打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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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秋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送回了皎霖館,她覺得身上黏黏膩膩的,很不爽利,猛然睜開眼的時候,只見春蓮趴在床頭,睡的正酣。
她輕輕地挪了挪,動作雖輕,春蓮卻醒了過來,她看著宓秋紅著臉道:「姑娘,您身上還疼嗎?」
宓秋動了動,詫異道:「是有一些,我是怎麼了?」
春蓮低頭微笑:「你是快晨鳴雞叫的時候,跟著莘蕊姑娘一起回來的,聽她說,您和竇公子情意綿綿,所以在他那過夜了。」
宓秋大驚:「你說什麼?」
莘蕊正巧推門進來,聞言帶著慍色道:「姐姐,都是那王秀才,我昨日在竇府,就瞧見了他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什麼勾當,後來一問,才知是他給姐姐下了葯……」莘蕊帶了哭腔,「怕是那竇公子,一早就與王秀才商量好了,今早聽說,那王秀才已經進京,竇公子為他謀了官職。」
宓秋木然的望著自己的裙裾,雪白的裙裾上,有乾涸的血。血滲到下面潔白的床單上,形成了一朵殷色的花,那殷色一圈一圈兒的,就像在譏諷她一樣。
她往後縮了縮,對春蓮道:「去取個深色的被單來,把這個換了。」
春蓮應聲去后,宓秋又抬眸望著莘蕊,:「莘蕊,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春蓮再進來時,就見到宓秋渾身泡在一個浴桶里,可那水卻沒有一點熱氣,春蓮手觸到那水,才知這桶中的竟是院中井水,冰涼徹骨。
她忙上前取了絨毯裹到她身上喃喃道:「姑娘。」
宓秋哆嗦著嘴唇,垂眸道:「春蓮,你去與花掌柜說,我從明日起開始接客。」
春蓮遲疑:「我剛聽說莘蕊掛了牌子要接\客,您也跟著接,怕是會被說的。」
「你說莘蕊也要接\客?」宓秋仰眸,眸中帶著薄薄的霧氣:「我聽說,她前些日子不在的時候總跑出去,你知曉她是去哪了么?」
春蓮咬唇:「其實我一早便聽說,她……好像是去私會那王秀才的,但是顧及您與她的情意,便沒敢與您說。」
宓秋聽罷,只是微笑,良久,她說:「我知道了。」
春蓮看著她那笑,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她堪堪站起身,又想起自家姑娘還泡在冷水裡,忙攙著她出來。
她一面試探一面問:「姑娘,那竇公子怕是不會負你的,你要不等一等再說?」
宓秋拿帕子拭過身上的淤青,笑著道:「所謂不負,就是要了我之後就將我棄之敝屣似的送回來么?我還是不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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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峨淵自這次之後,每每邀請宓秋過府,莘蕊都會同去。
而宓秋漸漸也不再抗拒竇峨淵,或許從她心裡來說,竇峨淵,不過是她眾多恩客中的一個。
王秀才半路遭劫匪身死的消息傳來時,宓秋正在與竇峨淵快活,她聽聞后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然後又靠在了竇峨淵的胸膛上。
竇峨淵對她道:「你既然沒有傷心落淚,說明你這心理已經不再愛他,不如住到我府上來罷。」
宓秋溫柔的拿手指在他胸膛上畫著圈:「那竇郎,能給奴家一個名分么?」
竇峨淵頷首:「你若願意,我便先納你為妾,等我日後在京中站穩腳跟了,再將你升為妻。」
「我宓秋,要做,就要做大。」她笑道,「既然公子不能承諾我我想要的,那煩請公子也不要管我接\客。」
宓秋果然開始接客,但說來也奇,或許是她顏色不再,有些客人點了她,總會被莘蕊搶走,到頭來和宓秋有過肌膚之親的,也只有竇峨淵一個。
花瑤子那廂卻覺得宓秋有些破罐子破摔,慢慢對她失望透頂。
與此同時,莘蕊的野心也漸漸擺到明面上,第二年她升為花魁之後,便開始當著宓秋的面搶她的生意。
對此,莘蕊只是笑著對她道:「姐姐,所謂能者多勞嘛,你已經漸漸色衰,就把機會留給我們年輕的姑娘嘛。」
每每至此,宓秋都溫柔笑道:「好,妹妹說得對。」
莘蕊得意到不行,特別是看到宓秋對竇峨淵如此厭惡時,她就更開心,她覺得,這都是宓秋罪有應得。
過竇府那晚,宓秋對竇峨淵提出了要他完成的第一件事。
她迎著初夏的風對竇峨淵道:「這第一件事,不難,你心滿意足后,派輛馬車將我們送回皎霖館便是。我們館子不讓過府的時候過夜,若是被查出來,免不了受皮肉之苦。我不僅僅是為我自己,也是為了姐姐。」她笑眯眯,「為她梳洗開導什麼的,叫我來做。」
而竇峨淵也是心大,當了真,沒多想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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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過了兩年後遇到了件好事,她出門倒水的時候,被九曲張府家的老太太瞧上,贖走做了貼身的丫鬟。
莘蕊一下沒了丫頭,便從花瑤子新買進的丫頭裡挑了一個叫鴛鴦的。
鴛鴦生得漂亮,她穿著翠綠色的小襖一臉紅撲撲的在後院走來走去的時候,充滿了活力,就像剛盛開的油葵一樣。
宓秋倚著門框看鴛鴦,就像看當年的莘蕊一樣,她沖她招招手,讓她過來道:「你是莘蕊的新丫鬟,叫鴛鴦么?」
鴛鴦點點頭:「你是宓秋姐姐么?總聽我家姑娘提起你」
宓秋微笑:「她怎麼說我的?」
「她說您……」鴛鴦露出一抹笑,「她什麼都沒說啦。」鴛鴦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從懷中拿出一個名帖,「宓秋姐姐,西街張爺送了我家姑娘一盒點心,我還要去取,不和您說啦。」
宓秋也不在意,只是微微笑道:「嗯,正好,西街張爺也送了我一盒,春蓮知道路,叫她和你一道去。」
鴛鴦拿著食盒回來,正打算給莘蕊,忽的想到春蓮與她說:「唉,莘蕊這姑娘其實心地特別善良,你要是想吃這點心,就自己吃便是,她一定不在意的。」
鴛鴦掀開食盒,看那點心個個香氣撲鼻,色澤誘人,心道既然春蓮這麼說,那她吃一塊亦無妨。
她挑了個最小塊的,三兩下便塞到了嘴裡,發現沒吃出味兒來,便又吃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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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昏暗,莘蕊皺著眉又點了幾盞燈,新來的這個丫頭不是很聽話,總是拉開帘子只點一兩盞燈就了事。
她打開鴛鴦剛拿回來的點心盒,發現點心又少了兩塊。不禁問道:「怎得少了兩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