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馬非馬1

  二月初五,九曲城。


  初桃梳著雙平髻,穿著緋紅色的軟布襦裙,站在一群舞伎中。


  這裡是系統中伎館最多的城,這聲\色之地,日進斗金。


  「初桃,你這小蹄子,又在偷懶。」


  說話的是花瑤子,皎霖館的老鴇子。這花瑤子生明眸皓齒,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此刻,她正抖著碩大的胸脯子,招呼初桃給客人倒酒。


  初桃伸了伸舌頭,提著琉璃酒壺上前,替方才剛進來的一位青衣公子滿上了酒。酒是上好的黃酒,摻了銀杏和蛇床子,便化為了催\情良藥。


  琥珀色的酒湯溢著清香,迷醉著這裡的每一個客人。


  初桃望了望青衣公子的腦門上方,一個字也沒有。


  摔!這人還是個路人甲!


  初桃不是別人,正是來到「白馬非馬」世界中的封玖。


  據封玖這些日子了解,這皎霖館是九曲城最大的歌舞坊。這裡每周都會演繹坊間最實行的歌舞,館內更有流觴曲水,後院種植了一排排的翠竹。賓客聚在其中,賞竹品茗,好不逍遙自在。


  這裡是給有錢人家創造的桃花源,是極\樂之地。這裡的花魁更是整個京城聞名,據說她所唱的曲子要想聽一晚,足夠窮苦人家過半年。


  封玖化為初桃,也不過是半月前的事。


  彼時,她站在鬱金香花叢前,眼前又出現了一個選項。


  「親愛的玩家,在第一個故事中,你可選擇的人物有兩個,請選擇。」


  封玖心想:花了錢氪金就是好!不過開通了語言模式,就附贈了這麼多便利。困難模式竟還有角色可以選擇,真是很不錯!


  她看了眼選項,便傻了眼。


  選項一畫著一個水蜜桃,選項二塗著一隻大鴨梨。


  這……封玖沒多想,在鬱金香花田通道關上前,眼疾手快的選了那水靈靈的水蜜桃。


  封玖望了望旁邊穿著水綠色齊胸襦裙的宮梨,不禁在內心「呸」了一口:無論是初桃還是宮梨,除了長得不一樣,不都還是路人甲么?!

  且因為是困難模式,封玖到現在都不知道任務究竟是什麼?只好在這兒先呆著,等著主角兒出現了。


  但這系統的主角兒一定有拖延症。她來了半個月,遇到的除了歌伎甲便是客人乙,連主角兒的袍角兒都沒見。


  皎霖館外雨雪紛紛,沁著寒意,皎霖館內卻暖意融融,一片和樂景象。館內到處鋪設了地龍,暖牆。為的是讓每一個客人玩的舒心,睡的安心。


  花瑤子掂了掂下滑的下襦,對著宮梨和初桃道:「今兒客人少,你們倆去後院歇著吧,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宮梨點點頭,拉著初桃去了後院。


  初桃身材嬌小圓潤,這廂被牛高馬大的宮梨拉著,就好比老貓拖著小貓,只得一步趕三步。


  後院有間雲嵐閣,是新花魁莘蕊住的地方,屋子外面掛著厚厚的暖簾,隔著窗子往裡瞧,屋子裡面一片漆黑,竟沒有一點光亮。


  雲嵐閣的對面是磲香閣,皎霖館的老台柱宓秋的所在。宓秋今年已二十有七,雖風韻猶存,但腰肢已經不柔軟,皮膚也漸鬆弛。如今全靠著對從前的老恩客唱幾曲兒過活了

  初桃路過磲香閣的時候,依稀透過窗子還能看到宓秋在與九曲城的竇公子行\房。磲香閣內傳來女子嫵媚的吟\哦聲,宓秋掛在那他腰上,頭向後仰,隨著節奏不斷起\伏著。


  初桃瞥了一眼,面上有些發燙,饒是來了這皎霖館這麼久,她還是看不了這樣的場面。


  宮梨用手肘頂了她一下,水綠色的襦裙隨風飄蕩。宮梨笑道:「初桃姐姐,你來咱們這館子這麼久了,還是見不了這景兒么?」


  初桃微微點頭,沒說話。


  宮梨哈哈笑道:「說白了這宓秋也是徐娘半老,現在掙得那幾分碎銀子,連買胭脂水粉都不夠。要不是看在她從前風光,給咱們這皎霖館掙了不少錢,花老闆早就將她趕出去了。」


  初桃抿唇:「可宓秋離開這兒,也無處可去啊。」


  宮梨不以為然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唱曲兒也唱不了幾年了,也只有竇公子肯經常來照拂她,若是有一日失了竇公子的寵愛,還不是一樣被趕出去?我要是她,就趕緊想辦法嫁給竇公子,這輩子也算有個靠山。」


  寒風習習,宮梨縮了縮,她拽著初桃的袖子道:「罷了罷了,提別人做什麼,咱們趕緊去把衣服洗了。免得花掌柜一會兒又要開罵。」


  碧竹前,初桃跟著宮梨「呼哧呼哧」地搓洗著衣服。


  初桃暗搓搓的想:這主角兒,該不會是哪位來逛皎霖館的恩客罷?這要是個滿口黃牙的糟老頭子,她該怎麼做呢?


  宮梨擰了衣服,搭到院里的繩上,水滴子滴答滴答落下,不一會兒,地上就結了冰。


  宮梨伸了個懶腰,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對初桃道:「你也不用洗那麼認真,反正她們的衣服沒幾天就要換一件,洗不幹凈也瞧不出來。」


  初桃點頭,待宮梨走遠后,她默默把手裡的衣服洗完,傾了盆中的水。


  銅製燙著牡丹花的盆地愕然出現一行字:初桃,贈你十字真言,白馬嘯西風,鴛鴦花下眠。


  什麼意思?初桃沒鬧明白,她又盯著那字看了一遍,只見字跡慢慢變淡、而後消失,再沒現出其他的字。


  所以,這是系統給的線索么?

  初桃一頭霧水,她是個物理老師,語文向來不大好。這要是年級裡面哪位語文老師在場,一起商量商量,應當能為她解惑。


  初桃依稀記得,《白馬嘯西風》是一部小說,講了一個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他,他卻愛她的故事。書是金庸寫的,是他筆下少見的悲劇。


  但她還是不明白,草原上的故事,和這伎館有什麼聯繫呢?難不成主角兒這回是個外族人么?

  好像有些能說通了,至於鴛鴦花下眠,難道指向了另一個重要主角鴛鴦?女子為花,可這皎霖館種有無數女子,唯獨沒有叫鴛鴦的。


  初桃有些無語,這系統給了個字謎叫她猜,為何就不能簡單粗暴地來個任務提示呢?


  須臾,宮梨掂著一個精緻的鏤花烤漆食盒緩步走來,擱到她面前道:「你怎麼還沒洗完?快收了盆子嘗嘗這點心。」


  宮梨將食盒打開兩眼放光,她驚喜道:「莘蕊不愧是花魁,恩客賞的點心就是好!她不肯吃,咱們吃!」


  食盒內儘是芙蓉酥、桂花酥、桂圓酥之類的點心。初桃不愛食甜食,向來覺得這類甜食又甜又膩還齁嗓子。


  她擺手道:「我不想吃,你吃吧。」


  宮梨拿起一個芙蓉酥,淺淺的黃色,酥上沾著白砂糖和玫瑰花碎,看起來色澤誘人,十分可口。


  宮梨舉著那酥笑道:「瞧起來入口化渣,一定好吃極了。」


  隔著細雪反過來的光映在那芙蓉酥上,初桃突然腦仁一陣清亮,她按住宮梨的手沉聲道:「別吃!」


  宮梨被嚇得手一抖,那芙蓉酥頃刻滾到了地上……


  初桃把那滾了三滾的酥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而後放回食盒中沖著宮梨小聲道:「這食盒是誰給你的?」


  「莘蕊身邊的丫頭給的,叫鴛鴦。」宮梨道。


  鴛鴦!竟然真有叫鴛鴦的?初桃內心一陣澎湃,她抓住宮梨的手道:「我怎得到這這麼久,都沒見過鴛鴦這丫頭呢?」


  宮梨癟嘴:「鴛鴦是個好命的丫頭,長得好看。來的第一日,就做了花魁的丫頭。不像咱們這些粗使丫頭,成日在這後院里洗菜,洗衣服;到了前院吧,又得端茶倒水。」


  初桃笑道:「那這鴛鴦生的這麼美,花掌柜是不是有心讓她做清倌兒?」


  「這我哪知道,各人有各命,咱們還是別管別人了。」宮梨笑了笑,惑道:「你方才為何不叫我吃那芙蓉酥,那可是上好的芙蓉酥!」


  初桃蹙眉:「我是覺得,這點心有詭異,總之你別吃便是了。」她笑問道:「可我見雲嵐閣內沒有人,不知什麼時候能見到這好命的鴛鴦。」


  「你見她做什麼?」宮梨奇道。


  初桃哈了口氣,吹了吹凍紅的手朗聲笑道:「當然是一睹芳容啊!」


  夜半時分,窗外雨雪漸猛,風雪交加。


  初桃躺在後院的柴房裡抱著宮梨打著顫顫,這數九寒冬,甚是難挨。白日里能活動活動還好,到了晚上,簡直如墜冰窖。


  初桃內心悲涼,甚是羨慕前院里睡在溫、柔、鄉的客人們,這前院後院。雖隔得不遠,實則一個在冬日,一個在夏日。皎霖館這消、金、窟,實在是太腐朽了!


  她暗嘆一口氣,抱緊了宮梨,宮梨身子高大綿軟,帶著暖意。她緩了一會兒,終於艱難地睡了過去。


  半夜時分,屋外傳來騷動,初桃眼前登時一片光亮,是龜\公們點著火把照亮了整個院子。


  初桃睜開眼,但見宮梨已經醒了過來,正扒著窗子朝外看。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道:「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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