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郡主

  季蘇瑾留著細長的指甲,她也不用梳頭侍女幫忙,自己用指甲挖了些香膏細細地勻在臉上,前一晚跟著她一起去書房送宵夜的除了青果外還有幾個打燈籠的侍女和太監,蘇瑾頓了頓手,好半會才嘆了口氣,「昨夜的事情,只當不曾知曉吧,果兒,院子里的人你好生敲打一番。」


  那聲「我的小狸」不只是季蘇瑾聽見了,青果也聽見了,青果臉上帶著幾分憤然,卻也只能在心裡為自家主子抱不平。「是。」


  駙馬爺半年不曾踏進這個院子,一直以來大家都認為是駙馬爺太過勤奮刻苦,誰知道竟是被只妖精勾了魂!

  桃花妝,先抹白、粉,再塗胭脂於兩腮,所以雙頰呈紅色,而額頭及下頷部分則露出白、粉的本色。


  蘇瑾仔仔細細地抹著珍珠粉,小指微點,將胭脂點在兩頰,微微暈開,「前幾日太子妃娘娘令人送來的眉石放在哪兒?」


  青果有些不解,不是說了再也不用太子妃娘娘送來的東西么?怎麼又突然改了主意。


  心裡這樣想著動作卻不慢,將壓在箱底的眉石找了出來。


  這邊蘇瑾已經拿了畫筆沾了些顏料作兩顆黃豆般的圓點,點於嘴角兩邊的酒窩處,妝靨便成了。


  拿了眉石看了一眼,據說這是京西門頭溝區齋堂特產的眉石,還未流傳開來便全部上供給了朝廷。


  蘇瑾看了看銅鏡,到底不如玻璃鏡清晰,細細描了一遍眉,左右看了兩眼,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便放下了眉石。


  點了點淺絳色口脂,指腹輕輕將顏色向外推開,形成暈染的狀態。


  從匣子里拿出一隻羊脂白玉手鐲套在了手上,才滿意地站起身來。回頭看了看銅鏡中的身影,長紗飄飛,身段窈窕。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出了內室,她怎麼可能真的忍氣吞聲。


  拎著食盒的四個太監連忙手腳麻利地打開食盒打算將飯菜擺上。


  蘇瑾揮了揮手,「不用擺了,今日回家,將本宮的車架備上。」


  那幾個太監手腳頓時更加麻利了,幾個人身上一時間都帶著喜悅。雖說主子在哪哪裡便是家,但忠親王府是他們長大的地方,離開王府大半年也不曾回去看一眼,心裡早就有些想了。


  蘇瑾這邊歡歡喜喜的準備回忠親王府,蕭家這邊便有些捏不準蘇瑾的意思,畢竟自家兒子除了洞房那一日便…


  若公主回去受不住委屈將這事告訴給了王妃,難不保王妃會發怒。


  蘇瑾剛坐上軟轎便聽軟轎外的青果的聲音傳了進來,「郡主,駙馬爺來了。」


  轎子剛被抬起來沒走幾步,便又停了下來。


  蘇瑾也不從轎子里出來,毫不客氣地話語便從轎子里傳了出來,「駙馬爺今兒不忙著學業來擋本宮的路做什麼?」


  蕭帆臉色有些難看,夫妻本一體,季蘇瑾竟然當著這些奴才的面給他難堪,擺起了公主的架子,可他只能受著還得好生哄著,如今正是大計的敏感期,萬不能因為一個季蘇瑾而毀了。


  「公主…」


  蘇瑾卻不耐煩聽他繞來繞去,「好了,本宮不過回一趟家中看望母妃,你若有空便同行,若有事兒便別擋在半道。」


  蕭帆聽了這話頓時放下了心,只要不是告狀的就行,作了個揖,「微臣有罪,不能與公主共同去王府探望母妃。」後退幾步,不再擋住軟轎。


  嬌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軟轎內傳出,「無妨,日後…再說。」


  日後再來算帳…


  將軍府里是沒有太監的,畢竟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一般只有各代的王爵分府後從宮中帶來的自小服侍的貼身太監,或是分府之後,朝廷給配的王府管事。


  季蘇瑾身邊伺候的太監有八人,均是王府中隨嫁,而皇帝賞賜的宮女太監共六十多人均留在了公主府。


  四個粗使太監抬著軟轎走過繞長的迴廊,路過的下人連忙跪下,府中由太監抬著的人也只有公主了。


  出了府邸,備好的馬車停在府外,四個粗使太監輕手輕腳放下轎子,青果撩了轎簾護著蘇瑾出了轎子,轎子後面跟著的四個侍女手裡捧著茶點和備用衣裳,開路的四個粗使侍女已經上了馬車撩了珠簾,彎著腰候在一邊,機靈的小太監已經趴在了地上等著蘇瑾踏著他上車。


  蘇瑾鼻翼微動,微不可見地吸了口氣,按著原主的記憶踩著小太監上了車,馬車四面皆是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車內已經熏了香,鋪了細軟的白色毯子,以花鳥為畫的綢緞為背景,黃花木雕花小桌上被放上了糕點和茶具,坐台上鋪了厚厚波斯毯,坐台裡面是中空的,方才已經放了備用的衣裳進去。


  青果和端著糕點茶具的青雲,青衣盤腿坐在了毯子上。


  拉車的馬只有兩匹,形體俊美而健壯,馬蹄嘚嘚敲擊著地面,馬車開始微微動了起來,釘在馬車外,珠簾旁的鈴鐺開始清脆地響了起來。


  蘇瑾挑起淡藍色的縐紗,透過窗牖向外看,除了車上坐著的三個一等貼身侍女,跟著馬車走的四個均是三等粗使侍女,還有一個二等侍女在外面看著趕車的馬夫,四個粗使太監跟在馬車後面。


  馬車走的並不快,蘇瑾坐在波斯毯上盯著車外微微發著呆。


  走了沒一會便到了大街上,三三兩兩的人群,擺著攤的小販,蘇瑾放下了縐紗,一副頗為無趣的樣子。


  有了約大半個時辰才到了忠親王府,馬車剛停在了王府門口,便有侍衛認出了是自家郡主,連忙進去報信,門房也使了人抬了軟轎出來接。


  蘇瑾臉上不由自主的掛了笑,坐了軟轎進了府,王府里的大總管高公公跟在軟轎旁邊走邊嘮叨,蘇瑾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到了後院后,蘇瑾便下了軟轎,攙著高公公,「我這不是回來了嘛,你再嘮叨下去我下次便不回來了,父王母妃若要問起,我便說高總管好大的本事,念叨的我頭都大了,可不敢再回來了。」


  高公公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瞅瞅奴才的這張臭嘴,奴才知錯了,再也不說了,郡主快些饒了奴才這一回吧。」


  即使季蘇瑾被封了公主,可不管王府中的人,還是她隨身伺候的侍女,在私下裡依舊喚著原來的封號。


  蘇瑾捂了嘴笑,「那敢情好,若是我能讓嘮叨的高總管改了性子,父王一準賞我。」


  這麼說著,便到了仙岳居,得了消息沒多久的王妃已經遣了身邊得力的侍女候在院子門口等著蘇瑾。


  剛到門口的蘇瑾便被熱情的月梅扶住了手,將高總管擠到了一遍,「好郡主,您可回來了,王妃還在屋裡等著您呢」說罷才回頭對著高總管一笑,「有勞高總管將郡主送到了院子門口」


  高總管也只是笑笑,說了聲應該的。


  一個是王爺身邊的得力助手,一個是王妃身邊的貼身侍女,一個管著外院,一個理著內宅,但是沒什麼誰大誰小之分。


  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屋,便見著了原主的母親,忠親王妃。


  萬縷青絲梳成華麗繁複的高鬟望仙髻,金簪風釵和垂著珠子的鳳形步搖裝點,卻自有一番耀眼貴重,上穿寬領對襟的大袖明衣,內束抹胸,繡花的披帛繞臂,下穿長裙,上窄下寬,佩以蔽膝,纏枝花為飾,腰束長帶,足著高頭如意履,她伸手便摸了又摸蘇瑾的臉,頗有些怨氣地道,「你還知道回來?哪日若是我去了,怕是最後一面也見不著你。」


  服侍的侍女皆大驚失色,紛紛跪了下去,古人最忌諱什麼死呀活呀的,忠親王妃也自知失言,皺了皺眉頭便讓人起來。


  蘇瑾有些出神地看著忠親王妃的眼睛,明亮,嫵媚,靈動,卻險些哭瞎了。


  蘇瑾將頭埋進了忠親王妃的懷裡。「母妃,我好想你。」


  可不是么,最後一面也沒見著。


  這樣想著便止不住的淚水,不一會兒便打濕了忠親王妃的衣衫。


  「你真是生來便是來折磨我的。」揮手令眾人出去,才將蘇瑾拉出來懷中,細細擦著眼淚,自己眼眶也微微發紅,「是駙馬對你不好?還是將軍夫人待你刻薄?」


  蘇瑾哽咽了兩聲,「母妃,蕭帆他有謀逆之意,不臣之心。」


  忠親王妃以為自己聽錯了,仔仔細細看了看面前的女兒,「你…說什麼?」


  忠親王府一直都是保皇黨,忠於皇帝,如果女婿在暗地裡幫助某個皇子或者有了謀逆之心,難不保皇帝會認為這是忠親王府的意思。


  蘇瑾擦了擦眼角,「我前幾日在書房外聽見了蕭帆和謀士的計劃,他們決定聯合宮內禁衛軍,協助季晨逼宮。此事雖然還未商定下來,但按著季晨的性子,十有八、九會同意。」這事情是真的,但是聽見這件事情的經過是她捏造的。


  季晨心性狠辣,原主也是因為這一點而對他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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