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計中計
南都,小千世界。
窗外,花草在朝陽下顯得生機勃勃,窗內,楊小千在會議長桌上看到的一張張面龐卻是死氣沉沉。
「沉默不能解決問題,說話。」楊小千的指節有規律地叩擊桌面,篤篤響聲向室內一眾遠救會核心高層傳遞著不好的信號。
彷彿課堂上嚴厲的老師給出一道超綱難題,教室里鴉雀無聲。
沒人自告奮勇,楊小千只能點名:「蔣同光,你先說。」
十多道目光齊齊轉向調查小組組長蔣同光和他的副手顏望野。如果真要追究責任,他們兩人首當其衝,或許此事過後,調查組將不再是遠救會唯一情報部門。
蔣同光緩緩起身,額頭見汗,先朝楊小千深深鞠躬,而後說道:「這件事情,我們調查小組有不可推脫的責任。事實上,在兩個月以前,我們就針對許樂的精神狀況開展調查,這是兩個月前、一個月前、一周之前分別提交的報告,望野。」
這次機密會議保密程度極高,連楊會長的秘書小丹都沒有資格在場,自然沒有不必要的助手,顏望野起身親自傳遞準備好的報告複印件。
「這裡有詳細數據和事例,可以證明許樂對變異體的仇恨,對復仇的偏執,始終控制在一個安全界限內。為此,我們也付出了許多努力,不光監督許樂執行任務時的一舉一動,還安排專業的精神評估和心理輔導小隊,隨時觀察記錄許樂的反常行為。」蔣同光指著自己手裡的文件,以一個客觀陳述的語氣進行說明,「從最後一份報告,也就是一周之前的這份報告來看,許樂沒有任何成為殺人狂的跡象,所以,我認為有兩種可能,一,視頻是偽造的,二,現場是偽造的,許樂可能中了變異體或利益相關集團的陷阱,對方應該是想通過這種手段進一步營造輿論攻勢,對華夏施壓。當然,也可能是為了給全體覺醒者打上一個醜陋烙印,」
萬事開頭難,有人開了個頭,很快就有人敢於跟進,蔣同光說完,馬上有人接話:「技術組那邊的看法是,視頻是真實的,但是視頻里並沒有出現許樂殺人的畫面,我同意蔣組長的看法,許樂是中了陷阱。根據我這邊掌握的情況,兩個半小時前,也就是馬拉維當地時間昨晚十一點四十分,許樂所在的套房接到一通電話,五分鐘后,許樂換下戰服出門,沒有攜帶任何能夠表明他身份的物品,二十分鐘后,裁決副隊長萬捷打電話給我手下的黎野,請求對許樂的通訊儀進行定位……」
「我們都知道許樂不可能會變成殺人狂,否則楊會長也不會批准他參加這次圍剿行動。所以許樂前往利隆圭收容所的目的一定是變異體,視頻中可以清晰看到四具變異體的屍體。所以我猜測,有人給許樂打了一通電話,告訴許樂在利隆圭收容所有潛藏的變異體,接著許樂便立刻趕到收容所,在屍體堆里與變異體發生戰鬥,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陰謀。」
「我不同意。」顏望野搖頭,看了眼蔣同光,又看了眼楊會長,確認兩位頂頭上司沒有制止他的意思后,顏望野說出自己反對的理由:「我不否認事實很可能就是如此,但我不同意你剛才的看法。」
「這根本不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陰謀!」顏望野在腦海里迅速將已經掌握的線索梳理一遍,繼續說道,「三歲小孩都能看出這裡面的漏洞,許樂難道看不出來?許樂一定看出來這是陷阱,但是許樂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我們都知道許樂對變異體有多仇恨,接到消息之後許樂竟然還能按捺住衝動,換好全套衣物,拋下一切可能透露自身身份的物品,然後才出門?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許樂出門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個陷阱!」
顏望野的分析更符合邏輯,但還是疑點重重,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云里霧裡。
理越辨越明,楊會長從不反對有意義的辯論與提問,所以沒想通的人馬上問道:「既然知道是陷阱,為什麼還要去?」
「因為許樂不在乎!我想許樂的心態是,既然要釣魚,肯定有魚餌,為了殺變異體,許樂是不會在意自身危險的。但是許樂仍然保持一定的理智,所以許樂事先肯定想到了這是個陷阱,所以!許樂才會拋下一切能夠表明他身份的物品。」顏望野靈光一閃,在辯駁的過程中忽然靈光一閃,抓到真正的關鍵,激動地拔高了音調,「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夠證明許樂是我們華夏的覺醒者,幕後黑手不可能把火燒到我們身上。但是!許樂沒有意識到,這是計中計!他帶著警惕踩下這個陷阱的時候,就已經落入了另一個陷阱!」
楊小千望向顏望野的目光中滿是欣賞,在座這麼多人,都是遠救會的精英,顏望野的級別在這裡只能排到末游,但他卻是第一個真正意識到問題本質的人。
「以許樂現在的思想狀態,在利隆圭收容所發現自己被拍攝視頻,解釋不清之後,他會怎麼做?」顏望野自問自答,「他會立刻自首嗎?不會!他會聯繫總部隱秘回國嗎?也不會!他一定會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偷渡到美聯邦,去追獵合法居住在美聯邦的變異體!在那裡等著他的才是真正的陷阱!許樂以為自己識破了陷阱,所作所為都是憑著自己的心意,但是實際上他從頭到尾都在被人耍!如果許樂被人利用,在美聯邦也鬧一場腥風血雨,我們會非常被動,更不用說,許樂一旦被擒,就可能泄露無數機密,無論是國家、變控中心還是我們遠救會,都將損失慘重!」
蔣同光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眼裡閃過一絲明悟和自慚。
原來看似拙劣的陰謀背後還藏著一道算計,如果許樂在維和部隊中受襲,先不論變異體要花多大代價才能生擒許樂,單單這樣的做法就給了華夏方面宣戰的正當理由。而現在,許樂脫離隊伍,捲入性質惡劣的醜聞,無論許樂做了什麼發生什麼,華夏都沒有正當的干涉理由,只能裝作毫不相關,只能在牌桌底下的陰影里角力,這才是對方想要的結果。
顏望野想到了,他蔣同光卻沒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