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國有國法（下）
兩起案件都是惡性殺人案，前者的受害人是令人不齒的罪犯，後者的受害人卻是無辜的花季少女，從法律的層面上看，這並沒有太大區別，但無論是華夏憲法還是傳火者議會通過施行的覺醒者法案，都以人制而非絕對法制，所以在兩起案件的審判上，主觀佔據著比客觀更大的能動作用。
這就意味著，楊小千需要立刻決定如何處置這兩個犯下滔天罪行的覺醒者，然後通過各種手段方法說服其他相關方，保持一致判決，在壓低影響的同時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這兩個人覺醒的能力是什麼？」楊小千用食指叩著桌面，輕聲問道。
周天明此時已看完了詳細全面的調查報告，他曾在特秘組作為會長智囊團的一員，迅速審讀文件是基本功。
聽了楊小千的問題，周天明立刻開口回答：「明城佳苑的兇殺現場，單元門和受害者居住公寓的防盜門都沒有撬門痕迹，而犯罪嫌疑人曹鑫在被帶回刑警大隊之後，先後多次徒手撬開手銬、門鎖，根據調查小組的分析，他的能力應該跟開鎖有關，技術人員正在全力抽調最近幾天的曹鑫居住地附近的監控錄像，經驗豐富的刑偵人員現在正在我們調查組成員的陪同下進行審訊，不過曹鑫拒不交代。」
「嗯，另一個呢？」楊小千低頭看著桌上一張兇殺現場的照片，一個瘦小的孩子站在幾個警察對面，手裡緊緊攥著一根淌著血的筷子，神情獃滯，僵直的目光里好像藏著一種認命的釋然。
「這個暫時不好判斷，不過現場有圍觀群眾用手機錄製了一段視頻，調查小組已經傳到我手機上了。」周天明掏出手機，點開視頻播放器。
抖動模糊的畫面里，幾個警察正緊張地舉著槍，沖那猴子一樣身形乾瘦的小孩喊叫。
「放下武器，雙膝跪地，立刻放下武器雙膝跪地！」
有些基層片警，幹了幾十年都沒開過槍，面對著一個連殺四人的詭異孩子，簡直就像是走進了恐怖片片場，哪能不受驚嚇？惶恐之下，連話都喊錯了，下意識地喊出了電影里常見的警匪對峙台詞。
小孩獃獃地轉過身，慢慢彎曲膝蓋準備將手裡筷子放到地上，民警卻以為這是要發起衝鋒，頓時啪啪啪的開火聲響成一片。
因為缺乏實彈訓練，民警們的槍法不敢恭維，幾個人連開了十幾槍，只有兩槍貼近了目標，但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槍聲響起的剎那，小男孩的額頭浮現出一道幽光閃爍的鎖鏈，接著他身周出現一面肉眼可見的波動屏障，將兩顆子彈攔截在外。
子彈鑲嵌在屏障上，跟著波動的頻率緩慢漂移，像及了電影特效，這時視頻里的雜音多了起來，全是附近圍觀群眾的驚呼聲和尖叫聲，蓋住了小男孩和警察的聲音，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
「防禦型能力，挖掘潛力很大，配合上攻堅型能力的覺醒者能組成在一把混亂戰場上的手術刀，必要時也可以成為重要人物的安保力量。」周天明念著報告上的內容，這是由專業軍事人員書寫的評估，「評估意見，建議保留。」
楊小千不置可否，說：「嗯，其實開鎖的能力在某些特定場合也能發揮出奇效。」
周天明拿著報告的手不自覺地僵了一下，他抬起眼看了楊小千一眼，試探著問道：「那，我去安排一下，先把人撈出來，安置到南都總部？案情方面可以找兩個替罪羊，再高價聘請網路水軍，另外再製造幾個明星的花邊娛樂新聞轉移注意力，很快就能消除負面影響。」
「跟誰學的，手法這麼嫻熟？」楊小千笑了笑，笑的有點冷，「說心裡話，這是你真心想做的嗎？你難道不覺得他們該死嗎？」
「上帝教我們去原諒。」周天明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鄭重說道，其實會內不少人都知道，他胸前的十字架已摘了很久。
「嗯，原諒罪人是上帝的事情，我們的職責是送這些罪人去見上帝。」楊小千隨口說了一句，很煩躁地從煙盒裡抽出一隻貢煙，用他以前最鄙視的土鱉式吸法狠狠吸了一口，然後問：「說說看，你覺得這兩個人該不該死？」
周天明起先不太明白，楊會長一直行事果決，作風強勢，下任何決定前都只是參考特秘組的建議，從不會跟其他人商量，今天怎麼會想到問他的意見？
轉念間周天明又明悟了，自己即將上任接替遠救會會長的職務，沒有一點處理複雜事務的能力怎麼行？這應該是楊會長臨時起意的一個考驗。
「說心裡話，說實話！」楊小千再次強調了一句。
周天明再三思考後，作出回復：「曹鑫劣跡斑斑，曾經犯下過很多罪行，全是憑藉著家中財勢和未成年人保護法才逃脫法律制裁，只因為一個女生不同意與他交往，就可以做出如此暴行，這樣的人，就算再給他十次、一百次機會，他也不會改，遲早會犯下更大的惡行，留下這樣的人，給這樣的人機會，就是變相殘害自己的同胞，無辜的平民。」
「至於這個豆豆……」周天明假裝低頭看著報告，不動聲色偷瞄了楊小千一眼，說道，「他殺的幾個護工，罪有應得，死有餘辜，死不足惜。咳，會長，在遠救會成立前後，您……」
周天明的暗示很明顯，說到殺人，楊小千殺的人可真不少，成立遠救會之前就在天堂島殺過一批罪犯，其中有些人或許罪不至死，但楊小千從沒有為此自責過，成立遠救會之後更是配合258旅在遠江境內實施大清洗，手起刀落，人頭滾滾，一片一片地殺。
遠救會內除楊小千以外，也有不少覺醒者偶爾客串正義使者，動私刑處決罪犯，遠救會對這種現象一直是睜隻眼閉隻眼，直到出了遠江，傳火者推行覺醒者法案明文規定覺醒者在未經議會授權時不具備對普通人的執法權，不允許使用私刑，這種事情才不再發生。
如果豆豆為友復仇的行為要判死罪，那麼遠救會內的覺醒者都罪責難逃，包括楊小千，包括傳火者議會議長於謙。
「嗯，我贊成你的看法。」兩句話的功夫，楊小千指縫裡的香煙已經變成一顆煙蒂，他用力熄了煙，做出決定：「那就先這樣決定吧，把豆豆保出來，其他方面我去協商，你負責降低影響。至於曹鑫，國有國法，依法判決吧，十九局應該會接手他的案子。」
周天明應了一聲，匆匆離開。
楊小千站起身，雙手撐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傾，盯著桌上的照片。
終於走到這一天，以個人的身份權力，凌駕與國家司法之上，憑自己的主觀喜好，對兩個法律層面性質相似的案件作出截然不同的判決。
楊小千原以為這種感覺會很好，但事實上這種感覺並不好，非常不好。
（這段話比較重要，我貼在這裡喔~~最近開始跟外界互動了，要處理的事情不只有打喪屍了，可能有些書友說哎呀這個溫言好水啊，吃個飯寫兩章，判個案子又寫兩章，怎麼還不開始主線劇情打怪啊。
其實本書的主線一直不是打怪呀，雖然說是一路打過來的……我覺得組成一本好書的不是套路、段子、看了就忘的打鬥場景，而是那些看似真實動人的細節。
比如江心島上的紀念碑，鎮遠劍，零點酒吧，獵屍人留下最後一口酒的習俗，遠江人掛在嘴邊的「你腦子讓喪屍給吃了嗎」的口頭禪，有了它們才能有一個真正有代入感的小說世界。
如果是說要科技，隨便找個科學家點一下科技樹，蹭蹭蹭就有了科技，說要建國，拉支軍隊嘩啦啦就建了國，這種假大空的東西看了也沒多少意思，看了雖爽，但看過就忘，對不對。
請大家給我一點點信心，我會從不同視角不同層面構造一個小說世界，從社會結構、意識形態、人文風俗的逐漸變遷開始，帶來一個魔改地球，吊打異族，那才有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