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釣大魚

  夜晚尚未降臨，黃昏暮色之下，年輕的侍從放下衝鋒槍，提起化妝盒與手繪工具，照著眼前人額頭的鎖鏈開始繪畫，畫板是自己的額頭。


  據教宗冕下所說，這道鎖鏈是天選之人的標誌，只有主最喜愛的信徒才有資格在額頭上畫下這道鎖鏈。


  想到這裡，年輕侍從不禁哀嘆，看看眼前這個木頭般痴獃的傢伙，居然能受到進化之主的青睞，而自己卻始終不能成為天選之人。


  當然年輕的侍從不會因此心懷怨恨，他堅信進化之主的選擇一定正確。他也不會因此太過失落，畢竟他還有教宗冕下的寵愛，只有他才有資格代替教宗冕下出席重要儀式。教宗冕下聖體尊貴，萬萬不能輕易暴露，每逢禱告聖祭都是他代替教宗冕下主持儀式，只有寥寥幾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教宗冕下的貼身侍從。


  當然，他可能遭遇異教徒、偽信徒的迫害。但，能為教宗冕下而死，難道不是一種榮幸嗎？


  「畫好了。」侍從放下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回想起前兩次聖祭時受人膜拜主宰生死的場景，權欲得以滿足的快感如浪潮般澎湃不已，「還差點什麼？」


  「噢！」恍然大悟的侍從關上燈，打開一盒熒光粉，完成最後的著妝。


  一道乾瘦的身影步入屋內，侍從立刻起身，恭謹地彎下腰。「教宗冕下。」


  教宗伸出鷹爪般的大手，慈祥的摸了摸年輕人的頭，說：「聖祭很快開始，做好準備。」


  「謹遵您的意願。」


  教宗應了一聲，領著額頭浮現出幽光鎖鏈的獃子離開。


  ………………


  「砰」槍聲響起之後，目標應聲而倒。


  就這麼簡單？楊小千舉著望遠鏡，手臂僵直，不敢置信。


  「砰」又一聲槍響，身穿血色長袍的大主教步了後塵，腦袋炸出一個破洞，殘缺的身軀倒在一旁。


  不對，不對勁！事出反常必有妖！楊小千提起對講機大喊：「王海！跑！！」


  為時已晚。


  一道肉眼可見的高速衝擊波從教堂內射向王海所在的高樓。


  能夠抗住至少五級地震的高樓在這道衝擊波前，像是小孩子用紙糊的玩具模型，碰著就倒，挨著就沒。


  在樓層結構垮塌的巨大雜訊中，衝擊波狂暴的摧毀了整片樓層，只剩下殘破的承重牆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王海，王海！」楊小千全然忘了指揮，緊緊握住對講機，不斷呼叫。


  若遇險的只是某個陌不相識的路人，楊小千或許會收起笑容表示對死者的尊重，但不會如此失態。可王海不是路人，這個為人正直值得敬重的軍人，這麼多天來與大家一起吃喝拉撒並肩戰鬥，夥伴之誼已然不淺。


  「洞三，收到，滋滋，呲。」對講機里傳來王海的聲音，斷斷續續。


  楊小千這才放下心，喘了口氣問：「你受傷了嗎？嚴重嗎？」


  對講機沉寂了片刻，應該是王海在檢查傷勢。


  「我的左腿被壓住不能動彈，沒有其他傷處，我的觀察手……已經陣亡。完畢。」


  「你原地等待救援。」楊小千說完，黑幽靈浮現身旁飛奔離去。


  憑藉著強大的抓力和彈跳力，黑幽靈在高樓間穿梭如燕，找到王海所在的大樓后順著牆壁如壁虎般輕鬆向上攀爬，速度飛快。


  「方玉！怎麼回事！」楊小千對著對講機大吼一聲，才想起方玉換上長袍後為免暴露沒有帶上對講機，只好再次舉起望遠鏡。


  安排方玉潛入教堂是有原因的，楊小千需要坐鎮指揮，于謙不懂偽裝，只有方玉適合潛入教堂偽裝成敵人的一份子。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三人之中唯有方玉的能力可以不依賴外物，產生巨大殺傷力。


  在楊小千一開始的計劃中，方玉打入敵方內部后，楊小千等人會在教堂外製造混亂引起對方武裝力量和指揮層的警戒集合，隨後混入其中的方玉就可以找到對方的指揮者和可能存在的其他覺醒者，進行絕殺。


  偷襲殺死對方覺醒者之後，身披長袍的方玉會在於謙的幫助下浮空，自稱進化之主的使徒，宣稱前來清除潛伏在教會內部的異端，並會從此將大家帶向真正光明的進化大道等等。


  如此一來，失去了核心力量的進化教會頃刻間就會亂成一團，哪怕沒有多少信徒願意相信方玉，只需要這短暫的慌亂，就足以楊小千等人剔除掉頑固反抗力量，強勢鎮壓全場。


  這個計劃楊小千曾反覆推敲，簡單，但有效。越複雜的計劃就越容易出差錯，敵情不明戰局混亂的情況下，採用簡單的計劃不僅容易達成，在出現意外的情況下也更容易彌補，不至於牽一髮動全身無法隨機應變。


  可如今，對方的覺醒者已經出手，方玉卻遲遲沒有動靜，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望遠鏡鏡片折射到視網膜上的畫面令楊小千目眥欲裂。


  方玉站立原地，雙眼泛出詭異紅光，獃獃地望著人群之中一位身形乾瘦的中年人，逐漸彎下自己的腰向他鞠躬。


  這個中年人瞪著雙眼，紅寶石般的瞳孔奪人心魄，額頭上一道幽光鎖鏈，亮度如呼吸燈般起伏不定，顯然也是一位覺醒者。在他身旁，一個神情痴獃的光頭少年愣愣地望著王海所在的大樓，額頭鎖鏈光芒黯淡，鼻血止不住的流，染紅上衣。


  謎底揭開，一切想不通的疑惑都得到解答。


  進化神教不止有一個覺醒者。


  不論一拳擊碎半邊紀念塔的教宗是真身還是替身，都必然是在光頭少年的配合下完成。


  既顯示神威，又隱藏自身能力。


  王海所射殺的年輕人明顯是個炮灰替身，而方玉身邊那位中年人才應該是進化神教真正的創始人。


  從方玉反常的行為可以猜到，這位神秘的教宗大人擁有類似精神控制的能力。


  難怪，難怪他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給這麼多人洗腦，聚攏成百上千的擁護者。


  難怪，難怪即使有知情的倖存者逃離，進化神教的教宗依舊留在聖奈爾教堂，絲毫不懼258旅。


  他當然不怕258旅過來，他在等258旅過來！

  他不敢只身前往258旅的地盤，又不願放棄苦心經營的聖奈爾教堂，於是他就大張旗鼓吸引注意，用這上千名無辜群眾的命賭一個控制258旅高層的機會。


  現在，怎麼辦……


  「嗡，嗡——」


  褲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楊小千拔出信號槍抬手就射，大口徑的信號彈帶著亮眼的紅光飛向半空，吸引所有目光。


  進化神教教宗林萬羽抬起陰鷙的雙眼，望向楊小千所在的位置，冷笑道：「原本是防備那幾個自稱『聖族』的進化喪屍，沒想到誤打誤撞，釣了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