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算計
絕大部分無關民眾已被運往避難營地，午時的前指比起深夜更加安靜。
或許因為頭頂上有個穹頂，夏日的陽光並不毒辣，楊小千索性摘下墨鏡，仔細觀察面前的隊伍。
穿著休閑衣的于謙和方玉，十位全副武裝的前指戰士，還有背著一個外包帆布長條形物體的王海，加上楊小千自己，共計十四人。
這十四個人，就是遠江第一支以變異體為獵殺目標的精英小隊。
耿志平舉著喇叭走到隊前，簡單講了幾句話，大意就是要萬分警惕不要低估敵人，要遵守紀律服從楊小千命令。
說完，耿志平大大咧咧地沖楊小千招招手，說：「好，我就不再廢話了，楊隊長說兩句。」然後將喇叭遞給走上前的楊小千。
楊小千邊走邊構思措辭，接過喇叭后將喇叭輕輕放在地上，接著直起身來回掃視站著軍姿的十位前指戰士，保持沉默。
站在旁邊的耿志平有些尷尬，暗道糟糕，沒事先告訴他讓他準備發言，這該不會怯場裝啞巴吧？
就在耿志平終於按捺不住要開口圓場時，楊小千出聲了。
「你們很弱。」第一句話就讓耿志平要跳腳——如果不是因為突然間被雙肩傳來的巨力按住，耿志平已經跳腳跺地。
聽到這四個字，十位士兵的臉色愈發不善。
「你們久經鍛煉，勇武矯健，但你們的身軀在變異體的尖牙利爪之下依舊脆弱。」楊小千舉起右手行了一個軍禮，「所以，戰友們，請你們在到達殘酷戰場后保護好自己。」
沒有人還禮，但他們僵硬的面部肌肉開始鬆動。
「你們很強。」楊小千繼續說，「你們從屍山血海中殺出生路，你們的決心、意志可以劈山斷海，所以我把你們請到這裡。」
幾個重視榮譽的士兵驕傲地挺起胸膛。
「在那裡。」右手指向遠方，楊小千將音量拔高，「變異體在肆虐，同胞們的生存空間日漸狹隘。」
「你們願意看到他們倉皇恐慌的臉龐嗎？」
「不願意。」有一個聲音從隊列中傳出。
「你們願意聽到他們絕望悲痛的慘叫嗎？」
「不願意！」幾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們願意躲在後方，做膽怯的懦夫嗎！」
「不願意！」除了于謙，每個人都在吶喊，包括方玉和王海。
「謝謝，謝謝你們的勇敢和堅定，謝謝你們挺身而出，與你們並肩作戰是我們的榮幸。」楊小千深深鞠躬，起身時順手撿住地上的喇叭。
「從現在開始，你不叫于謙，你不叫方玉，你不叫王海，你不叫鄧興力，你不叫郭俊，你不叫張聰……」楊小千一一報出所有人的名字，「我也不叫楊小千。」
「從現在開始，我們都是一個名字：曙光！」
「我們要對變異體趕盡殺絕，驅散地圖上每一處陰影。」
「我們要破開夢魘，將曙光照進陰霾之中，將黑暗擋在視線之外！」
「曙光小隊，出發！」
………………
尾氣升騰，車輛遠去，耿志平站在原地凝望著曙光小隊離去的方向，神情複雜。
「很意外？」劉遠舟走到耿志平身邊輕聲問道。
耿志平喉結鬆動，從發癢的喉嚨里咳出一口濃痰，當著劉遠舟的面沒好意思隨地亂吐，取出一張紙放在嘴邊吐在了紙里，然後才開口回答：「是有點意外。」
接著耿志平問道：「遠舟，他們事先就知情，那他們知道這喪屍病毒和穹頂是從哪來的嗎？他們是什麼人？穿越者？重生者？」
劉遠舟捏了捏自己的眉頭，前額浮現出一道閃光鎖鏈，雙眸中輝光流轉。
「楊小千事先確實不知情，于謙並非重生者，資料里顯示已經死亡的于謙另有其人，這個于謙很可能來自另一個世界，他也不知道病毒和穹頂的來源。」劉遠舟說完，閉上雙眼略顯疲憊。
耿志平若有所思地點頭。
「遠舟，我們這麼做，合適嗎？」片刻后，耿志平又問道。
劉遠舟似笑非笑，反問道：「老耿，你以為楊小千真的什麼都看不出來嗎？我們可是一見面就用了橡膠彈。」
「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說到這耿志平的聲音突然低下去，他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可笑，「那他看出來多少？」
「不論他看出來多少，他都甘願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被我們利用一次，為我們做一次尖刀。」劉遠舟說，「在如今這個情形，幫助一個像這樣有原則有遠見有能力的聰明人，有什麼不合適？」
耿志平訕訕回道：「人心難測，這樣扶持他組建勢力，就怕他坐大了會變。」
「楊小千再聰明也只是一個人，不可能全知全能。要管理好一個大型勢力沒有經驗光靠聰明可不夠。他很聰明自然知道這一點，肯定會利用有經驗的人代為管理。」劉遠舟說，「他的基地在天堂島，綜合考慮各因素，現在他選的管事人很可能是天堂島以前的老闆王力，王力是我的老朋友，而楊小千不知道。」
耿志平恍然大悟，原來後手在這。
「我在那十個人里安排了兩個互相不知底細的信使，等楊小千把他們帶回天堂島，他們會將我的口信帶給王力，做我和王力之間的傳話人。之前讓你接觸王海，是因為一方面我們用得上他，另一方面讓他起了心思就能讓他站在明面吸引注意。」劉遠舟解釋道。
「這樣一來，鴿子就更難被注意被發現。」耿志平連連點頭，又面露難色，遲疑問道：「你安排兩個人，是怕安排的鴿子出意外吧？那萬一要是他們倆都……」
「楊小千他們回天堂島之前，還要來前指跑一趟。」劉遠舟打斷耿志平的話，「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還有就是……」耿志平撓撓寸頭，問，「為什麼別的難民都送走了，唯獨留下那個大學生？」
「楊小千隊伍里只有三個覺醒者，他自己，于謙和方玉。」劉遠舟不厭其煩又一次解說，「三人之中只有方玉有爭取的可能性，留下的那個大學生是方玉的好友。這樣一來，明面暗裡幾條線糾纏不清，楊小千要很長時間才能理清。」
耿志平晃了晃已經暈乎的腦袋，感嘆道：「我說，跟你們這種人打交道真不是人做的事，我這個大老粗光是聽你說就聽得腦殼發昏，以後我還是別問那麼多。」
「不，多問。」劉遠舟善意地笑了下，「老耿，一定要多問。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你帶著弟兄們沒點腦筋可活不久。」
「瞎扯淡。」耿志平完全不買賬，「就算問的再多，我也不可能像你們一樣，那麼能算計。」
「哈哈，對了老耿。」劉遠舟的表情忽然變得鄭重嚴肅，「這件事給所有人下封口令，不允許任何人談論到楊小千，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楊小千的信息。」
「是！」耿志平果然沒有再問為什麼，但劉遠舟依舊解釋緣由。
「這孩子的能力和潛力很大。不光是有智慧的變異體容不得他，還有某些懷著別樣心思的人同樣會把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我們得保護他，不要讓他過早引起注意。」劉遠舟喃喃道，「只有儘力保全像他這樣的人，我們才有獲勝的希望。」
「還有，如果我和趙旅長死了，你不要帶弟兄們回258旅，帶著他們和所有能拿到的物資去天堂島，投奔楊小千。」
耿志平嘎嘎怪笑了兩聲才發現劉遠舟的話並非玩笑，咳了兩聲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大叫：「瞎扯淡，你要是死了，老子肯定死在你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