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實虛幻
過了許久，謝鈺什麼都吐不出來了，才白著臉退後幾步，軟倒在姬曼懷裡，長舒出一口氣，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姬曼自覺的扶住謝鈺，神情複雜。
謝鈺平復了胃裡翻江倒海的*，才想到姬曼，「齊光？」
「鈺兒可覺得好些了？」姬曼勉強一笑，心裡滋味複雜難言，她竟然一直沒發現謝鈺的不適。
聽出姬曼語氣里的自責，謝鈺忙道，「雷神塔之事刻不容緩，時間緊迫，因此才沒提醒你，齊光可是生氣了？」
「並未生氣，只是難免自責。」姬曼緊抿著唇，勉強一笑，「你現在的情況，不宜進雷神塔，先在此處休息一夜，明日你若無事，我們再進雷神塔。」
「可是……」謝鈺想著鎮魔石封印鬆動的事情，有些猶豫。
姬曼笑容斂去一些，語氣強硬，「你若不是全盛狀態，便是入了雷神塔，也只是送死，不要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聞言，謝鈺心神俱顫，她已許久未曾見過姬曼如此一面了。
上回還是她差點中了女皇的陷阱，姬曼才對她發怒，此番姬曼的憤怒雖不外露，但卻比當日在皇宮更甚幾分。
謝鈺咧咧嘴，對姬曼露出個討饒般的笑，「都聽齊光的，齊光可別生氣了吧？」
姬曼神情稍緩，瞪了謝鈺一眼，「你當真是太胡來了，難不成以為忍忍便可？雷神塔乃神族雷神之伴生神器，負責鎮壓魔帝屍身的五位神靈，只有雷神將自己的伴生神器留下，連魔帝的左腿都被鎮壓了幾千年，你我區區凡人之身，進去已是九死一生，你竟然還敢已身體虛弱的情況下進去，你莫不是想死？」
被姬曼如此訓斥，謝鈺並沒有心生怨念，反而背後沁出一身冷汗，她剛才若真就這麼逞強進去了，怕是才進去就死了吧？
心有餘悸的謝鈺嚅囁道，「是我失慮了，齊光別生氣。」
見謝鈺被她訓的臉色慘白，姬曼心中余怒未消，卻也忍不住軟了心腸，抬手點了點她眉心，語帶無奈，「你啊……」
察覺姬曼不打算再計較，謝鈺心中鬆了口氣，忙道，「我們在哪兒歇息？這荒野里，只有我們二人，我現在狀態不好無法守夜，你一人守夜，明日豈非回精神不振？」
姬曼睨了謝鈺一眼，將她眼中的擔憂盡收眼底，雖氣惱她莽撞，到底還是沒忍心跟她一般計較。
「你忘了我會陣法？」
聞言，謝鈺面露恍然。
讓謝鈺在原地待一會兒，姬曼自去布置陣法，以防出意外。
一炷香后，姬曼布完陣法歸來，手裡提了兩隻山雞，謝鈺休息了片刻，已經緩過來，如今她早非吳下阿蒙，雖然對騎馬還是不適，但恢復速度卻快了許多。
「不介意的話，我來做吃的吧？」謝鈺見姬曼打算烤山雞，忙道。
姬曼表情一僵，掃了一眼謝鈺，見謝鈺神情閃躲，哪裡不知謝鈺是嫌棄她烤的東西難吃，心裡一惱，便將手裡已經被她打死的山雞扔給謝鈺，「隨你。」
謝鈺不敢多話，怕姬曼惱羞成怒，忙從背包里拿了廚具，這些廚具是早先命人鑄造的，材質雖比不上現代的不鏽鋼之類的耐用，但勝在好用，她昨日就收拾了放在系統背包里，現在倒是有了用處。
見謝鈺憑空變出廚具，姬曼神情微變，卻未質問謝鈺從哪裡拿出來的，昨日既然已經達成共識，她便不該再疑心什麼。
只是，到底忍不住好奇心。
謝鈺快速清理好山雞，然後又拿了一個小爐子，放了炭，用火摺子點燃了柴火，再用柴火點燃炭塊，把清理好的山雞放在鍋里燉，又從背包里拿出之前命人製作的風乾麵條，等山雞湯燉好了，放了佐料，再把山雞撈出來，把面扔鍋里燉，再另外起灶火炒山雞，燉過的山雞更能入味，放了佐料香味兒四溢，謝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姬曼看著謝鈺的一系列作為，嘴角一抽再抽。
每次看謝鈺做飯的時候，她就再也無法從謝鈺身上找到一絲疏離感，這人在做飯的時候存在感太強了。
她捂了捂額，心裡反覆告誡自己絕對不是因為謝鈺做飯好吃才會這麼覺得的。
「好啦，可以吃了。」謝鈺拿了碗盛了面遞給姬曼，鍋里的雞也找另外拿了大碗盛起來。
姬曼心裡滋味兒複雜的拿了筷子吃飯，旁的一概拋到腦後，想著，這樣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能斬妖除魔拯救蒼生的鈺兒今後會便宜了哪個混蛋？
只要想想，姬曼就覺得剜心的痛，鈺兒合該是她的！鈺兒明明是她師傅犧牲了自己召喚來的，憑什麼要給別人？
不，不對，她想岔了，鈺兒若完成了救世的任務，會不會回到自己的世界？
越想姬曼心裡就越亂。
吃過了飯，謝鈺又弄了水把廚具洗乾淨收回背包，這才看向姬曼，姬曼神色如常，絲毫沒有詢問她的意思。
謝鈺猶豫片刻，到底是沒解釋。
變出兩張木床，又將被褥等物放在木床上，謝鈺躺在床上，道，「還是這樣舒服。」
姬曼：「……」
原本來雷神塔的沉重心情，被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給驅散了。
姬曼捂額，她一定是腦子壞掉了，居然完全忘了雷神塔之事。
正打算歇息的謝鈺想到昨天完成的兩個任務發放的獎勵她還沒看過，思及一旁的姬曼，再次猶豫了。
她要不要當著姬曼的面拿出來呢？
反正剛才也沒有避諱，這個也就不用瞞著姬曼了吧？
姬曼此時已經坐在了另一張床上，瞥見謝鈺糾結的表情，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轉而又想到什麼，眸光微暗。
——讓她糾結去吧，還以為自己是瞎子呢？
感覺略堵心的姬曼和衣躺下，過了一會兒再去看謝鈺，就見謝鈺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手掌向上，一本書就出現在謝鈺的手中。
姬曼：「……」
垂下眼瞼，姬曼轉了個身背對著謝鈺，唇角卻微微上揚。
謝鈺看見姬曼背對著她，心裡一堵。
這是幹嘛？背對著她是生氣了？
看了看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色，謝鈺拿出一顆兩個手掌大的夜明珠，這是她之前凈化那些百姓之後，某個官員接管城池清理官府庫房時，在府庫里發現這顆夜明珠，然後孝敬給她的。
剛準備翻開看，腦海就響起系統的提示音。
【叮，觸發技能系統，宿主是否學習《封印咒文》】
謝鈺：「……」
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系統再次重複問了一遍，謝鈺回應，【是。】
【叮，學習成功】
提示音響起的瞬間，謝鈺手中的《封印咒文》也瞬間消失，與此同時她腦子裡多出了很多用來封印的咒文。
雖然對系統這種戳一下才動一下的毛病很是憤怒，但好歹對她來說沒什麼壞處，便暫時懶得跟系統計較。
想到那個隱藏任務獎勵的神器和劍法，謝鈺心神一動，將那本《兩儀劍法》拿了出來。
果不其然，腦子裡再次響起系統的提示音。
【叮，發現技能書一本，宿主是否學習《兩儀劍法》】
【是。】
【叮，學習成功】
腦子裡自然而然的多出了關於《兩儀劍法》的信息。
謝鈺大概搞明白了這個技能系統有什麼用處了，可以免去她自己學習耗費的時間。
與之前提醒她是否自動學習【煉魂訣】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之前的提醒是系統輔助，這個卻不同。
《兩儀劍法》與《封印咒文》都不是純粹的技能，而這個技能系統，是把這兩本秘籍一類的書籍轉化成技能為她所用。
弄清楚原理后，謝鈺就不再跟系統計較雞毛蒜皮的小事。
從背包里拿出碧霄劍，走到一旁的空地，回憶起《兩儀劍法》手便自然而然隨劍而動，身姿飄然若仙，劍法似柔美卻不乏凌厲，原本謝鈺只是想試試這劍法好不好用，結果一練就忘了時間，等到她回過神，便挽了個劍花，收回長劍。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謝鈺一驚，抬頭一看，迎上姬曼的目光。
「不曾想鈺兒竟會此等劍法，當真厲害。」
謝鈺將長劍收回系統背包，然後坐在床上，與姬曼面對面，「你沒什麼想問的？」
姬曼搖搖頭，「我既然答應了你不問，自然不會再問。」
聞言，謝鈺想起昨日的交談，心下稍定，對姬曼的城府再次刷新。
遇到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能忍住不問，果然心性堅定，非常人可及。
「夜深了，睡吧，明日還要進雷神塔，不養好精神可不行。」謝鈺笑道。
姬曼凝神看了謝鈺片刻，直看得謝鈺汗毛乍起才收回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一夜無事，次日朝暉灑滿地面，謝鈺跟姬曼雙雙起身，然後收拾了自己，謝鈺把東西都收回背包，然後跟姬曼一起往雷神塔的方向走去，至於那匹馬，則被放了。
她們進雷神塔生死難料，這匹馬要是被困在這裡，被餓死了也是一樁殺孽。
站在雷神塔下，仰頭望著十幾米高的塔，謝鈺驚嘆不已。
與現代的古迹有的一比，雷神塔上鐫刻了神紋，謝鈺看不懂，偏頭去看姬曼，只見姬曼神情恍惚。
「齊光？」
姬曼聽到聲音回過頭，對她輕輕一笑，「我無事，進去吧。」
「你……」謝鈺被姬曼的神情哽住了，總覺得姬曼的神情不大對勁。
姬曼將視線移開，看向雷神塔硃紅色大門上的青銅環，聲音低緩，「聽好，進了雷神塔，不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相信，絕對不能相信，明白了嗎？」
謝鈺聞言心神一盪，「什麼意思？」
「你只要記住我這句話，什麼意思你不必懂，明白了嗎？」姬曼語氣平板的道。
謝鈺心跳失衡，不安的感覺襲遍全身，「明白了。」
姬曼聽到謝鈺的回應后，立刻便有了動作，她上前乾脆利落的推開了面前唯一的門。
『吱嘎——』
雷神塔的門也不是多少年沒有打開過了，被姬曼推開時，尖銳的聲音幾乎要刺破耳膜。
門被推開后，姬曼就站在門下，面向門內，門內一片漆黑，門外的光彷彿照不進去，黑漆漆的空間彷彿張口欲擇人而噬的惡魔。
謝鈺咽了咽口水，這詭異的場面雖不至讓她心生退意，但也讓她心間蔓延無限恐慌。
「齊光……」
姬曼沒有回頭，身姿挺拔的站在門下，「記住，不管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不要相信。」
謝鈺神情微凝，輕輕嗯了一聲。
姬曼一再的提醒，讓她的內心很不平靜，她無法預料進雷神塔之後的事情，只能心裡祈禱她們都能安然無恙。
『嗒、嗒、嗒、嗒……』腳步聲響起，謝鈺回過神，抬頭就見姬曼往那一片黑暗中走去，筆挺的身影慢慢被黑暗吞噬，身影消失在她眼前的瞬間，腳步聲也詭異的消失了。
但是！
按理說，姬曼離她應該不到十步的距離，這麼近，怎麼腳步聲就突然消失了呢？
『怦怦、怦怦、怦怦』耳中清晰的傳來她心跳加速的聲音，謝鈺閉了閉眼，忘掉姬曼消失後腳步聲也消失的事情，心一橫邁開步伐走進了黑暗裡。
三個呼吸過後，一個尖銳的女音打破死寂。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們跟我們有何不同？打著為天下蒼生的旗號，做這麼噁心的事情，難道就不怕遭天譴嗎？！」
謝鈺的心猛然一跳，霍然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那聲音彷彿就在耳畔，十分清晰。
她睜開眼后，那個尖銳的聲音便消失了，謝鈺舔了舔唇瓣，張嘴喚道，「齊光？齊光？你在嗎？齊光？」
她話音剛落，一個輕柔悅耳的女聲響起，「七曜，你明知這樣做是沒有用的，何必苦苦掙扎呢？就這樣放棄他們，隨我一起離開，不好嗎？」
這個聲音雖然輕柔，但聽在謝鈺耳里，卻莫名聽出幾分涼薄。
「呵……」一聲輕呵在耳邊響起，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譏誚，「雷淵，我竟不知，身為神，你竟敢背叛你們的王。」
這話聽在謝鈺的耳中，讓她心驚肉跳，雷淵？神？背叛？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太大，讓她整個人都處於震驚與不敢置信的狀態里。
雷淵，是雷神？雷神背叛了神族的王？
可是不論《封魔法典》之中的記載還是《神魔紀事》里的記錄，神族之雷神是神族之王的左膀右臂，可謂肱股之臣，怎麼可能會背叛神族之王？
這太荒謬了！
「炎帝？」那個被喚作雷淵的女人輕輕笑著道出兩個字，轉而語氣顯出幾分狠厲，「她是個什麼東西？也配我效忠？玄九他們奉你為魔帝，不過是讓你成為眾矢之的，轉移眾神的目標罷了，你還真當他們真心效忠你不成？還是……你以為吾王會念及往日情分放過你？真是可笑啊，無惡不作、無心無情的魔帝，居然是這麼一個愚蠢的人，竟然會相信自己的死敵，連自己的性命都要不保了，還心心念念著旁人。」
「廢話少說，你究竟想怎麼樣？」七曜的語氣很冷，對雷淵的厭煩毫不掩飾。
雷淵久久不語，在謝鈺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耳邊響起她輕柔的聲音，話語的內容卻令人肝膽俱裂，「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別怪我不念情分，魔族被驅逐已成定局，奉吾王御令，將魔帝七曜分屍，由吾王封印頭顱及軀幹，風神封印魔帝左臂，火神封印魔帝右臂，雷神封印魔帝左腿，水神封印魔帝右腿。」頓了頓，她語氣愈發輕柔，但說出口的話卻更加殘忍無情，「你看，吾王為了天下蒼生，犧牲你，你滿意這個答覆嗎？」
謝鈺整個人都僵住了，徹骨的寒意侵蝕著她的心。
縱她一直不信神，卻從未懷疑過神靈保衛天下蒼生之心，若她所聽所聞都是真的，豈非神族才是大反派，魔族才是無辜群眾？這顛覆世界觀的對話，讓她一直堅定的信念出現了裂痕，她這些日子以來所做的一切，難道都是助紂為虐？
不！她不信！她不信！
「鈺兒——鈺兒——」
就在她神魂俱顫即將崩潰的時刻，兩聲急切的呼喚突破黑暗傳達過來，令她瞬間清醒過來。
睜開眼，對上姬曼焦急的雙眼，她神情恍惚，「齊光？」
「鈺兒？你終於醒了，」見謝鈺清醒過來，姬曼鬆了口氣，轉而怒道，「我不是再三叮囑你，進了那扇門，不管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相信嗎？你怎麼還是中招了？」
謝鈺聞言心神一顫，「我聽到的都是……」
「那都是假的！」姬曼臉色難看的道，「鎮魔石的封印鬆動的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不管你聽到了什麼，那都是魔帝的陰謀，千萬不能相信，不能動搖你的信念，否則你就完了！」
「假的？都是假的？」謝鈺心有餘悸，可腦海里那番對話不停的回蕩。
——真的是假的嗎？為什麼她感覺那麼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