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滄海有淚月有珠(一)
顧長歌一旦挑起刺來,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了的,月已上了梢頭,連楚輕都已經有些睜不開眼了,可是顧長歌倒是很還很精神奕奕。
山寺裏的燈火伴著香油的味道,讓夜風帶來的味道都很好聞,隻是四周異常的寂靜,靜到除了屋子裏似乎完全沒有聲音一樣。
楚輕默默的靠近顧長歌,“公主,你是在等什麽嗎?”
“我是在算時間。”顧長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終於站起來了,她瞧了瞧那個被她弄到絕望的參將,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讓他放鬆下來的話。
“好了,再這樣下去,我就不要睡覺了,睡不好,明日起來再病倒了,連我自己都擔當不起了。”
人潮散去,顧長歌盯著窗外的那一輪明月,如果她猜的沒有錯的話,現在應該已經逃離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莫知順暢的從太廟中逃離,連她都覺得有點實在是太順利了一點。
但是出於謹慎考慮,她沒有立刻出山,而是留在了山裏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便要啟程回城,雖然兩輛馬車前後隔了不過十米的距離,但是顧長歌還是沒有機會能和容君南碰上麵。
看來容錚防她還真是防的厲害的。
慕容憬瞧著昏昏欲睡的樣子忽然給她來了一句,“昨兒,太廟進刺客了,我聽說你拖了那個參將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顧長歌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太陽穴,無奈的歎了口氣,“我也是有脾氣的好嗎?他懷疑,查我也就算了,我明明有很配合,把我的房間翻的像是糟了賊了一樣,真當我好欺負是嘛?”
顧長歌那一臉不爽的樣子真是把慕容憬給逗笑了,“被壓迫了這麽久終於爆發了?”
看來顧長歌是真的生氣了,怪不得容錚會立刻撤了那個參將的值,看來容錚也知道自己做的過火了些。
顧長歌低著頭不斷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昨晚是真的混進來刺客了嗎?聽到風聲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淩奕寒派來找我的人呢,結果半個鬼影都沒看到。
結果來了一個破參將,跟要拆屋子一樣,是我太久沒當了公主了,沒人把我放在眼裏了是嗎?”
顧長歌的聲音充滿了怒氣,看起來是真的有些火起來了,慕容憬都有些被嚇到了。
她昨日還提點自己說不能太煩躁了,可她自己似乎太堅強了,堅強到讓別人忽視她不過是個不滿雙十連父母都沒有的姑娘,還要獨自承受著迎接死亡的惶恐。
盛世公主,不該那麽懂事,不該那麽堅強的,她就該是前段時間自己見到的那個被人寵壞,有些小任性有些小壞的小姑娘。
感覺到有人碰到了自己的手,顧長歌抬起頭有些疑惑的看著慕容憬。
隻見他很是和煦的笑了笑,“看你這麽難受的樣子,我用我的獨家手法幫你按摩一下好了。”
顧長歌一臉懷疑的看著慕容憬,他這個……皇太子殿下竟然還會按摩?
慕容憬在顧長歌萬分不信任的目光下迎難而上,但是不得不說慕容憬的手法真的還不錯。
所以顧長歌在抗拒了一陣之後也就安靜下來了。
顧長歌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睡過去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後猛然的驚醒過來。
一股很熟悉的氣場圍繞著她,可是睜眼一看,馬車裏除了慕容憬再沒有其他人。
她的突然驚醒嚇了慕容憬一跳,慌忙問她,“怎麽了嗎?”
“沒什麽。”顧長歌腦子懵懵的,她轉身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外麵全是蒼翠的林子,可剛剛那種讓她心悸的熟悉感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不是做噩夢了?”慕容憬有些不放心的拍了拍顧長歌,剛剛她的臉都白了。
“或許吧。”顧長歌擦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汗,“我忘了,但願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吧。”
不然,一定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離開寧安那麽久,她從未像此刻一樣那樣掛念意閑和棋落,也從未像此刻一樣想要淩奕寒陪伴在自己的身旁。
顧長歌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雖說還有很長時間才能回去,但是現在讓顧長歌再睡已經睡不下了。
她就靠在那裏發呆,不知道為什麽慕容憬看她這個樣子就是有點莫名的心疼。
“回去之後我就跟容錚說立馬啟程去祁山,睡得好好的,突然的心悸,生生的被嚇出汗來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慕容憬瞧著顧長歌到現在都還沒有恢複血色的臉,滿臉都是擔憂。
顧長歌笑得有些慘然,“我也不知道那個詛咒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活不過二十歲。”
不知道是不是受剛剛那一下的打擊,顧長歌自己現在都覺得有點沒底氣了,“說好聽了,還有九個月,說不好聽了,說不定哪天就……”
慕容憬一下子捂住了顧長歌的嘴,沒讓她再繼續把話說下去,眼神警告她,“這樣的話別在說了,你還年輕呢,怎麽能這麽消極了。
再說了,國祚裏不是有可以救你的辦法嗎?回去之後我們馬上就出發前往鳳鳴山。”
顧長歌把慕容憬的手從自己臉上扒拉下來,順勢給了他一下,“那麽緊張幹什麽?我就是感慨一下而已,我可是有很強的求生欲望的。”
不過好像有的時候裝裝可憐要比自己硬撐著好很多啊。
慕容憬的安慰多少起了一些作用,但是那種心悸的感覺還是一直伴隨著顧長歌。
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天色漸漸的暗下來,顧長歌問了一句,“這麽快就天黑了嗎?”
慕容憬覺著不對,掀起簾子來瞧了瞧,“不是天黑了,是下雨了,霖城不是白叫的,這才幾天啊,下了兩場雨了。”
慕容憬生在燕北,燕北的春雨比油還貴,倒是顧長歌見慣了這春日的細雨。
隻是雖然春雨不似秋雨那般蕭索,可卻還是讓人平添了一股的憂愁。
這股憂愁還未停下呢,車隊倒是先停下了,這離城門還遠著呢,而且還下著雨,突然停下也不知道意欲何為。
慕容憬掀開簾子伸長脖子也沒能看清前麵到底是怎麽了,索性跳下了車子去,“你在這裏等著我,我上前去看看到底怎麽了。”
顧長歌雖然嘴上應著,但是卻沒閑著啊,等著慕容憬走到前麵去她立刻就從馬車上下來了。
楚輕趕緊就撐著傘跟上了,“這下著雨呢,前麵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壞了,要不就是攔住了,公主你別去了,再又受了涼可怎麽辦?”
顧長歌可不聽她的,扯著她一起去了前麵,果不其然,容君南先行的馬車陷進了泥淖裏。
顧長歌努力的鑽到了慕容憬身旁,和容君南之間隻隔了兩個人的距離,這真是她來到霖城之後離容君南最近的一次了。
容君南疑惑的盯著這個很是泥濘的水坑,直到點風推了他一下,他一抬頭就看到站在那裏的那個姑娘。
其貌不揚,但是卻有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那個叫做阿暖的姑娘。
迎上容君南那澄澈的眼神,顧長歌回了一個自認為很友善的笑容,並且用唇形說了三個字,“相信我。”
顧長歌這個機會抓的非常的好,因為那個時候慕容憬都還沒有注意到她,等慕容憬注意到她之後,真的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
一直在勸說她趕緊回去,顧長歌最後被說的煩了,也就乖乖的回去了。
她不敢確定容君南有沒有看到她的嘴型,就算是看到了她也不能確定容君南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她想的出神的時候,突然一隻渾身雪白的鳥兒從她的眼前飛過,驚了她一下。
顧長歌本來沒放在心上,但是等她走到馬車旁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這大下雨天的,怎麽會有鳥兒隨意的出來飛來飛去的?
朝著那鳥兒飛出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帶著疑惑顧長歌爬上了馬車還是掀起了簾子往那邊看,可除了樹還是樹。
剛剛那種不知從何而起的期待,莫名的落空,那種沒由來的失落,讓顧長歌的心情更加的失落。
不死心的往那個方向瞧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解決了問題,慕容憬回到了馬車上要重新出發了,顧長歌已經不知道往那個方向看了多少遍了。
車隊緩緩的移動,顧長歌還是不死心,掀開簾子又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然看到了一個玄色的身影靜靜的立在翠綠的樹枝上,那麽不真實。
顧長歌真的覺得是幻覺,她猛地眨了一下眼睛,還在那裏,她真的看到了,一個玄色的身影。
狠狠的又眨了兩次眼睛,那個玄色的身影消失了,可是顧長歌的眼睛卻下來了。
慕容憬敏銳的察覺到顧長歌的不對勁,他猛地從後麵上來朝著顧長歌看得方向看過去,什麽都沒有。
他放緩了動作縮回來,按住顧長歌的肩膀,聲音輕柔,“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就哭了?是看到什麽了,還是想到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