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終得背叛才隻悔(四)
“你要怎麽處置她?”淩奕寒幫顧長歌掖了被角。
他坐著,她躺著,在無邊的夜裏,聽著彼此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不想怎麽處置,你把她放在什麽地方了,就把她在送回什麽地方去吧,在放在身邊是不大可能了……”
顧長歌躺著,望著黑乎乎的屋頂,漸漸的歸於平靜。
“為什麽,不跟我解釋清楚呢?平白的承受我那麽多的怒火和冷眼?還把莫知故意的發配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故意置她於不顧和他也受到了蒙騙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概念,何況她心裏怨早就沒有那麽深了,所以此刻心裏有一道傷口似乎已經慢慢的愈合了。
可是心裏其他的地方又狠狠的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現在你知道了,你心裏舒坦嗎?”
淩奕寒這句話真的把顧長歌給問住了,她心裏何止不舒坦,簡直就是重創啊。
“你若是怨我,我便拿一生哄著你便好了。可若是其他人給的傷,我又如何知道該怎麽替你去療?”淩奕寒微微的俯下身子,兩個人額頭相抵,顧長歌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我想著,你若是一輩子都不知道,那你便怨我一輩子,再不濟我跟在你身後死乞白賴的捧著便是了。
我也沒把莫知怎麽著,我知道你心善,縱是你親自處理也不會下什麽狠手。
我也沒禁錮她的自由,她若是心中有悔便會親口告訴你,你知她心中悔意,此刻又是兩廂無事,你心裏便不會那樣難受。”
淩奕寒依舊是在步步的算計,可如今他算計的是如何她能好受一點,開心一點。
顧長歌從被子裏伸出雙手,攔上他的脖子,聲音因為流淚,微微的顫,“我還有一個問題,當日裏大殿上,你為何那麽生氣的撕毀那副畫?”
“美人出浴。”淩奕寒聲音長長,像是在回味一般,“若是我一個人看,那自然是極好的,可那樣一幅畫,重臣在場,毀的可是你對聲明,我怎能不怒?”
是為她,而不是惱她。
“有你這句話便夠了,我明天想要去一趟染玉殿,我去過之後……”
“舒縈兮是死是活,成瘋成魔,我來向天下交代。”
夜那麽深,他們看不到彼此眼中的光,但他們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那份堅定。
心有靈犀,便是這個世界日月同墜,冰封千裏,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莫知跪了整整一夜,縱然她自幼學武,內力深厚,呼嘯了一夜的風也讓她有些吃不消。
淩奕寒昨晚一夜沒睡,就守在了顧長歌的床前,第二天楚輕先是被跪在那裏的莫知給嚇一跳,然後又被站在那裏的淩奕寒給嚇得半死。
“皇上?”
楚輕剛弄出一點動靜,顧長歌就醒了過來,警覺的從床上彈起來。
“公主,您醒了,莫知她好似在門外跪了一夜的樣子。”
楚輕明目張膽的就把淩奕寒給無視掉了,淩奕寒也是很無奈啊……默默的踱步到一邊開窗戶。
顧長歌看著他的背影笑了,楚輕看到公主那麽輕鬆的笑意,就知道,這兩個人啊,算是重歸於好了。
“讓她去吧,該去做什麽,就去做什麽,我不罰她,也不怨她。”
莫知聽了楚輕倒帶出來的話,也就明白了,她跪在那裏重重的叩首,“多謝皇後娘娘寬宥,莫知,謝皇後娘娘仁德。”
忍了數月的淚水,在這一刻再也忍不住,嘩啦啦的流下來。
對付敵人毫不手軟,手段狠辣決然,對待自己自己人從來都是付以真心,這樣的人,她為什麽曾經她會去懷疑。
“莫知,雖然你做的事,真的……但是你現在的這份悔恨,還是說明,公主沒有看錯人。”
楚輕留下這句話就進去伺候顧長歌起身去了。
舒縈兮雖然已經倒台了,但是外麵的舒家暫時還沒有傷及根基,所以宮裏的有些人還抱著觀望的態度,莫知回來了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舒縈兮的耳朵裏。
“她回來了?皇上讓她回來親自跟顧長歌解釋嗎?顧長歌和皇上之間的誤會解開了嗎?”
舒縈兮的眼睛瞪得老大,莫知可是她最後的王牌,就算顧長歌不死,她那種動真心的人也會心痛到死吧?
“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據說莫知是昨晚到的,一直待在顧長歌的正殿裏沒有出來。”秋穎很是小心翼翼的。
“沒有出來?都到這個份上了,難道顧長歌還能原諒她?”舒縈兮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她有些想不明白。
她當時去找莫知的時候,不過就是提點了兩句罷了,各取所需,也算不上合作,所以她根本就不怕淩奕寒會從莫知那裏燒一把火到她身上來。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麵對這樣的背叛,淩奕寒竟然殺了她,還將她委派了出去,她也沒想到莫知竟然有膽量回來。
這還真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奴婢不知。”秋穎實話實說。
但是換來舒縈兮的一計白眼,“你能知道什麽?”舒縈兮剛把眼神從她身上移開,又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轉了回去。
“對了,你的傷沒事吧,昨天是我情緒太激動了,你這兩天就好好歇著吧,我雖然被褫奪了封號,但是身邊好歹還是有幾個從宮外頭帶回來的。”
秋穎跟了舒縈兮這麽多年,自然是知道她這話裏是什麽意思,她這是要把她發派出去,雖然心裏慌,但是卻也不敢說些什麽。
“謝謝娘娘寬宥。”秋穎心下慌,想要退出去,但是卻又被舒縈兮給叫住了。
“你就沒什麽話想要跟你家小姐說的嗎?”
“我來替她說吧。”門被突然推開,楚輕扶著一身華服的顧長歌站在那裏,一身錦藍色的宮裝穩重又顯氣色,看起來顧長歌心情很好的意思。
舒縈兮眼中冒火,錦藍色是她常穿的顏色,宮中的其他人都記著避諱,顧長歌她今日穿著這身衣服來,很明顯就是來耀武揚威的。
“秋穎是本宮的丫鬟,她有什麽話,怎麽能勞駕到皇後娘娘來待她說呢?”舒縈兮一計眼刀掃到了秋穎那邊去,嚇得她冷汗都下來了。
“本宮,舒小姐,你怕是還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吧?從昨日起,你就隻是一個庶民了,而且還是一個被以謀害皇嗣罪而拘禁的庶民。”
顧長歌還沒有說話,楚輕就趾高氣昂的壓了舒縈兮一頭,舒縈兮氣得牙癢癢,但是卻沒辦法反駁。
“我就算是庶民,我還是丞相之女,你一個小小的婢女有什麽資格跟我這樣說話!”
顧長歌冷眼的掃了一眼舒縈兮,“那你又有什麽資格在皇後麵前如此失儀咆哮?”
顧長歌這話威懾力十足,當場就把秋穎給震住了,就是舒縈兮也懵了一下子。
“按理說,你見到本宮要行三叩九跪的大禮,本宮念在昔日的情分,不和你計較,任你坐在那裏動也不動,可你現在卻要跟楚輕論身份的問題。
那就請舒小姐按照參見皇後的禮儀來拜我一拜吧。”
舒縈兮氣得牙癢癢,惡狠狠的坐在那裏,瞪著顧長歌,可就是一動也不動。
“或許是舒小姐從來沒有行過這樣禮,因而忘了禮節,那不如這樣吧,秋穎你來替你們家小姐做個示範。”
秋穎背後早就已經是冷汗涔涔了,現在突然被叫到她的名字更是驚得渾身一顫,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
舒縈兮用一種要吃人的眼神看著她,而顧長歌站在那裏,不慌不忙卻是自有一種氣勢。
秋穎被夾在中間,額頭上的汗滾滾的下來,她現在多想能夠暈過去啊,實在是太為難她了。
等了一會兒之後,顧長歌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對了,莫知昨晚特意趕回來,跟我說了一些事情。”
舒縈兮和秋穎皆是一愣,顧長歌為什麽現在突然主動說起這話?是要告訴她們她是怎麽殘忍的處置了莫知,來殺雞儆猴的嗎?
“她說的事情實在是讓我有些不敢相信,但……畢竟主仆一場,我說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我讓她自己去執行任務去了。”
舒縈兮是愣了,可是秋穎眼睛裏卻突然閃出了一絲光亮,莫知都做出那樣的事情了,顧長歌竟然能原諒她?絲毫不懲處,還放她去執行任務,如此寬宥。
那……她讓找自己的原因,是想要給她一條活路嗎?
秋穎用探究的眼神去看顧長歌,她隻是盯著舒縈兮,可是站在一旁楚輕卻是微笑的給了秋穎一個肯定的眼神。
秋穎渾身一個激靈,腦海中激烈的天人交戰,她默默的轉頭看了一眼舒縈兮,卻隻看到舒縈兮看著顧長歌的眼裏全都是殺意,那種樣子完全就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敗了的事實。
秋穎猶豫了一下之後,就提起裙子緩緩的跪了下去,舒縈兮不可思議的看著秋穎的動作,一副雖然心痛但是早就看透的樣子,那股像是劍一樣的眼神插在秋穎的背上。
秋穎還是義無反顧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