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閑敲棋子落花燈(四)
山裏的冬天那麽冷,顧長歌卻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樣,在茫茫的黑夜裏,她似乎得到了一種叫做安寧的東西,如果七月沒有費盡心思找到她,她真的可能會在這裏坐到被凍死為止。
七月去擁抱顧長歌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冷的像冰一樣,似乎都已經僵硬了。
“公主,你這是在做什麽?”七月搓著顧長歌冰涼的手,心疼的不行,顧長歌黑亮的眼睛看著黑黑的夜,“七月,你說,人為什麽要活著啊?”
顧長歌這話嚇得七月心裏一哆嗦,她將顧長歌死死的抱在懷裏,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
“別人為什麽活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公主你要為了意閑和棋落而活著,意閑還那麽小,棋落還在那個水深火熱的皇宮裏,你現在是一個母親,你是兩個可愛小孩的天。
你活著他們就能健康快樂的長大。”
七月知道顧長歌已經對這個世界徹底的失望了,隻有棋落和意閑才能點亮她生命中那微弱的光亮。
“棋落……,意閑……我是一個母親。”顧長歌活動著自己僵硬的脖子,借著七月帶來的那盞燈籠,她看到了七月眼中生命的力量和堅定。
“公主,我知道你心裏苦,我知道你難受,可是你還有孩子啊,你還有我啊,你還有楚輕啊。你還要去把棋落搶回來,你還要看著那些害你的人一個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公主,您還記得您曾經的樣子嗎?你每天都充滿希望,是你告訴我這個世界那麽大,那麽美,為什麽要讓那些讓自己不舒服的事情困住自己呢?”
直到現在七月還清晰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公主的樣子,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一身紅色騎裝,長發飛揚策馬揚鞭的樣子,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這個還不過雙十的女孩,這個曾經自信的都有些過頭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
顧長歌眼中熄滅的那些東西慢慢的重新點燃,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頭很疼。
“七月,我好冷,好困,我想看看意閑。”顧長歌說話還是有氣無力的,但是不像剛剛說出那麽嚇人的話了,七月立刻把她給攙扶了起來。
“我們回去看意閑,他見不到你,怎麽都不肯睡呢。”
山裏的冬天寒冷而漫長,但是自從經曆了那天在山頂的一夜之後,顧長歌的狀態有了明顯的好轉,她不再總是出現奇怪的狀態了,每天都過得有條不紊的。
可能因為那天顧長歌瘋狂的行為嚇到了淩奕寒,所以將近一個月山下都沒有再出現暗衛了。
楚輕也因為那次的事情,對山下的情況留了一個心眼,每次下山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被什麽人給盯上了,但是千防萬防也防不住道高一尺的人。
楚輕哼著小曲兒把七月從山上挖下來的藥材提到山下的鎮上賣的時候,竟然被人給從後麵打暈了過去。
楚輕暈過去的時候,第一想法是,完了,一定是衝著公主來的,第二反應是,太給月影衛丟臉了。
但是後腦勺隱隱作痛的醒過來的時候,楚輕並沒有被預想中的五花大綁,而是躺在了一張還算是舒服的床上。
而她坐起來看到的那個人讓她覺得,這次是真的完了。
“醒過來了?”墨塵很是悠閑的坐在那裏喝茶,看到楚輕醒過來動都沒動。
“你怎麽會在這,綁我做什麽?”楚輕看他完好無損的從戰場上回來,懸著多日的心終是放下了,可是麵上卻還是滿滿的防備,這要是算起來,他們現在應該是敵對的關係才對。
“第一,我在哪兒是我的自由,第二,我並沒有綁你,隻是用一種特殊的方式把你請到這裏來想要請你幫我一個忙罷了。”
墨塵氣定神閑萬事皆在掌握之中的樣子讓楚輕非常的氣不打一處來,她從床上跳下來就準備離開。
“我並不想幫忙,既然不算是綁,那我就走了。”
“皇後娘娘生產的時候大出血,傷了元氣,現在應該都無法正常的產下母乳,這樣對小皇子的身體非常不好,我帶來了顧華配置的藥,或許能幫到皇後娘娘。
新春佳節將至,就當做是我送給皇後娘娘的新年賀禮就好了,而且我要請你幫的忙也不難啊,你隻要告訴我,皇後娘娘現在可還安好,狀態如何就好。”
墨塵把玩著手中的瓷白藥瓶,滿意的看著楚輕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小皇子?哪裏來的小皇子?”
淩奕寒並不知道顧長歌懷的是雙胎,而她相信顧華也是不會泄露的,那他是怎麽知道她們手裏也有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小皇子。
“從你隔斷時間下山采買的東西就能看出來你們身邊應該帶著一個孩子,至於判斷那個孩子是個男孩,是你自己說的。
你剛剛昏過去的時候在夢裏大叫,保護好小公子。”
墨塵一副,明明就是你管不住嘴,難不成還怪我啊的樣子,弄得楚輕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我隻能告訴你,公主現在活的很好,好不容易過了幾天無憂無慮不用提心吊膽的日子,能不能不打擾?
算我求求你們好不好,放過公主好不好,是淩奕寒感天動地的非要娶我們公主,那個排場弄得是真大啊,結果呢,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自己孩子都保護不了。
鐵血帝王,他就適合陪著他的江山孤獨終老!我告訴你,公主那天受到的打擊很大,現在精神很脆弱,你最好不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要是公主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楚輕這話說的是真狠,說完就狠狠的甩門而去,弄得墨塵在原地不知所措,但是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她有怒氣衝衝的回來了。
墨塵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衝到自己的麵前,然後任由她搶走自己手中的藥瓶,再次摔門而出。
直到楚輕的腳步聲都遠去了,墨塵才反應過來,自己傻了這麽久。
楚輕剛剛那番話全都是怨氣,她既然都有這麽大的怨氣,那顧長歌就更不用說了。
但是顧長歌一定不知道皇上不是故意放任她不管的,而是莫知背叛了,皇上那天根本就不知道顧長歌經曆了那樣的事情。
本來以為放一個莫知,再放一個鏡,兩個頂尖的人在顧長歌身邊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一定能妥善的解決,但是奈何架不住自己人的背叛啊。
但是楚輕既然這麽說,那這段時間就不要去打擾皇後娘娘了,先讓她安安靜靜的過完年再說吧。
楚輕所有的氣勢都在墨塵的麵前用完了,回去之後七月很快就發現她的不對勁,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
“阿輕,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感覺下了一趟山把魂都給丟了樣子?”
楚輕其實憋了這麽久也挺難過的,剛剛把那個藥拿去給公主,說是遇到了一個走鄉的赤腳大夫她自己都覺得心虛。
“七月姐姐,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既然淩奕寒都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裏了,那我們為什麽還要待在這裏啊?”
楚輕以前其實也有這樣的疑問,但是從來都沒有問出來過,但是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
七月仔細的看著她的麵部表情就知道這個丫頭肯定是遇到什麽事情了,而讓她變成這樣的事情應該隻有一件了。
“你是不是在山下遇到了墨塵,你給公主帶回來的藥是不是也是他給你的?”
墨塵沒想到七月猜的這麽準……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也是可疑的紅了。
顧長歌恰好在門口看到了,她的愛情敗的一塌糊塗,但是七月和楚輕不該陪著她一起敗。
“淩奕寒雖然不能拔出舒城在朝堂上的勢力,也暫時還不能把舒縈兮怎麽樣。
但是對於這個天下他卻是誌在必得了很久,這片大陸上的每一個角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管逃到哪裏去,他都一定能找到我。
還不如在這裏好好呆著,蠱蟲是我們天然的屏障,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就算是知道我們在這裏,也沒辦法把我們怎麽樣。”
顧長歌抱著意閑,慢慢的走過來,她那冷靜而淡然的樣子,讓七月覺得曾經的那個公主又回來了。
“但是我們不能一直在這裏躲下去,楚輕你下山去找到墨塵,告訴他,我要見淩奕寒,我有些話要跟他說,有些事也終該有些了結。”
七月和楚輕被嚇得不清,但是看到她的樣子又實在不是迷茫病態的樣子。
“公主……你確定?”
“我確定,逃避根本就不能解決問題,我已經逃了四個多月了,是時候該正麵的去麵對一些問題了。
我不能再忍受看不到棋落的日子,我更不能忍受,舒縈兮到現在還在貴妃的位置上作威作福。
既然他下不了手,那我好歹還算是她的皇後,我來,既然自古紅顏多禍水,我也不能白生了這張臉。”
既然他再三辜負,我又何必事事為他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