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祁山大雪迎來客（一）
顧長歌第七次因為走神而紮到自己手的時候有點後悔答應慕容憬的要求了，渾渾噩噩的不知道繡些什麽，一拿起針線就能想到顧子音那張故作乖巧柔弱的臉。
“你這繡的是狼還是狗啊？繡成這樣能拿得出手嗎？”
綠衣看顧長歌這個荷包繡了大概有五六天了，終於有了點輪廓樣子了，但是終究還是非常醜的……所以不放過任何能夠攻擊她貶低她的機會。
“我的女紅本來就不好，不過應該看得出來是狼吧？”顧長歌的女紅在她會的東西裏算是差的了，學的不精，不能達到栩栩如生的境界，但是繡出個樣子來還是可以的。
“繡成這樣還好意思送給我們公子當生辰禮物，你是不是公主當成習慣了，還以為自己不管怎麽樣都有人捧著？”
綠衣語氣不善，她就是趁著公子和紫衫都不在想好好的挫挫顧長歌的銳氣，能弄死她是最好了。
顧長歌一點都不生氣，她放下針線，搓了搓自己被紮了很多下手指尖，語氣很是平淡釋然，“如若我還是公主，這個我自然是送不出手的，可我現在我一無所有，除了這個我也沒有別的可送。”
其實顧長歌是真的什麽也不想送的，臘月二十六是慕容憬的生辰，可是這天底下還有沒有人記得，正月初一是她顧長歌的生辰。
綠衣真是被顧長歌這個回答給弄得愣了，她一直聽說盛世公主是個很傲氣的人，就像是九天上的鳳凰一樣，可如今看來不過就是落了水的母雞，看來她已經很清楚的認識到事實啦。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是你倒是拿出些能拿得出手的啊，比如說……”
綠衣剛準備說你可以像那些伶人一樣唱唱歌跳跳舞什麽的，突然想到當年公子就是被她一副跳舞的畫給迷的五迷三道的，這要是真看見了她跳舞還得了。
“比如說什麽？”顧長歌其實有點心不在焉的，這幾日路過的城鎮越來越少，路也越來越不好走，看來是馬上就能到祁山山腳下了。
“沒什麽，我覺得這個荷包挺好的，你好好繡吧，繡的好看一點。”
綠衣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她本來是不知道公子的生辰應該送什麽，現在她知道了，送荷包，怎麽樣也能比顧長歌那個好看啊。
大雪一直在下，今年的雪下得有些稀奇，從進入臘月之後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停下來過，也不知道是大凶之兆，還是瑞雪兆豐年。
淩奕寒已經以“竹隱公子”的身份成功的混進了淩虛山莊，在那裏呆了四天之久，已經把這個看似很大的山莊給摸得透透的了。
祁山祭祀作為四國君主齊聚一堂的盛大集會，一般是不允許閑雜人等入內的。
淩奕寒憑借這個“竹隱公子”的名號成功混跡進來，是因為他在四國頗有俠名，懲惡揚善很受百姓愛戴，所以是即空大師和閑雲道人經過商量之後邀請他來的。
淩奕寒為了隱藏身份，在臉上加了一個銀色的麵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那麵具是張虎麵，雕琢精美，看起來很是叫人害怕。
算算時日，那些人也該到了，淩奕寒帶著雲亭在院子裏閑逛。
“既然作為大秦皇帝心腹的密衛，你應當也不是等閑之輩，你的弟弟雖然隻有十一歲，但是也是絕頂的聰明能夠過目不忘。”
雲亭雖然跟在淩奕寒的身邊，但是卻是滿心的抗拒，自從顧長歌生死未卜的消息傳來，他就對淩奕寒充滿了敵意。
“公子，公主她傷的重嗎？”
雲亭看著在雪中傲然綻放的臘梅花，回想著他與公主殿下為數不多的相見，那是多麽耀眼的一個女子，可如今卻落得此番的田地。
“顧長歌，她好得很，如果你想讓她更好的話，祁山之上就是該有些風波了。”
淩奕寒轉身，與雲亭正麵相抗，他身上那股由內而外滲透出來的威壓，讓雲亭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兩步。
名震天下的楚皇，殺伐果斷的楚皇，果然名不虛傳。
公主殿下或許已經敗落，但是他身邊這個人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王者。
“公子，是想讓我做些什麽？”心中已有定論，雲亭的目光都變得堅定，那日溫泉洞中的一切，可見公主與淩奕寒關係匪淺，公主殿下既已擇定，那他定當追隨。
“竹隱公子。”
柔柔的女聲在此刻不合時宜的傳來，夢兮微的聲音伴隨著臘梅的暗香飄來。
夢兮微是這淩虛山莊日月神壇上的現任神女，執掌祭祀的所有事宜，她對這神秘的竹隱公子很是感興趣。
初見那日，他便輕輕鬆鬆的接下了她的蝴蝶鏢，自此她便對他麵具下的那張臉充滿了興趣。
“神女也是來賞梅的？”
淩奕寒斂去一身的肅殺之氣，倒是有幾分的俠士風範。
“這裏的梅花開的雖然好，但是卻和日月台上的相差甚遠，竹隱公子如若喜歡這臘梅花倒是可以日月台邊看看。”
夢兮微及笄之時，繼任神女之位，時至今日已經四年有餘，她觀日月星辰，天地之象，可測天機，他在這個男子身上看到了帝王之相，在一個江湖遊俠的身上看到了帝王之相，這不得不讓她好奇。
“日月台乃是天機重地，即便開台祭天之時，非四國君主皆不可上台，隻能在台下觀禮，我又怎麽敢在此時前往日月台。”
淩奕寒的聲音清朗，伴著梅花的香氣很有幾分的意氣分發。
“日月台你上不去，但是神女閣你可以去啊，除了想請竹隱公子賞花之外，我其實還想請公子切磋一下武藝。”
夢兮微也不拐彎抹角，直表來意。
雲亭站在一旁其實多多少少是有些尷尬的，這個夢兮微不愧是神女，滿身的仙氣，五官像是水墨畫一般鋪展開來，清淺淡然卻自成風華。
“好啊，神女想如何切磋？”
神女閣是個好地方，傍山而建，淩空飛簷，竟仿佛是鑲嵌在懸崖上一樣，神女閣唯一的來路上有一個石針，甚是陰森恐怖。
進入神女閣的時日比淩奕寒預想的要早上了許多，他也未曾想過竟是神女親自找上門來邀請他前往。
“這神女閣很久都沒有外人來了，一來是這祁山上二十年才能熱鬧上一回，二來是這神女閣有規矩，有緣之人方可入內，上一個有緣人是在我五歲時我師父領進來的，那個時候並未有祭祀，也不知道那個男子為何要上山來。”
夢兮微帶著淩奕寒沿著蜿蜒曲折的亭台流水一路走來，隻見山壁上搖曳的紫色花海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甚是紮眼。
“這崖壁上的，可就是傳說中可起死回生的清絕蘭？”
“如若清絕蘭如此常見，又怎麽會被世人穿的神乎其神，這是海藍花，與清絕蘭長得甚為相似，卻是一生一死，一毒一藥，這花從頭到尾都是毒，唯獨花香怡人，可寧神。”
轉過最後一個回廊，終於到了神女閣的殿前，也不知是哪個能工巧匠，將這一方樓閣鑲嵌到了山壁上，梅香伴著簌簌的雪花，倒真像是到了仙境。
“竹隱公子，請。”
夢兮微將淩奕寒領進了一方廳堂，轉過巨大的屏風，竟是一方石室，原本從外麵看小小的一方樓閣裏麵竟是別是一番光景，竟是貫通了山壁。
石室內彌漫著花草的香味，沏好的茶在桌子上冒著嫋嫋的熱氣，為了請他來，夢兮微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我不是很明白，神女是如何判定我便是有緣人？”
淩奕寒像是好奇一般的扶過牆上雕刻的石畫，他一個人前來，因為雲亭不具有這個資格。
“緣分，本就是不可言，緣這個字很難解釋的清楚，第一眼的緣分在於公子的出現正好印證了天之異象。”
牆上的石壁突然打開，一方玉璧出現在淩奕寒眼前，上麵雕刻著星辰的軌道，一顆顆玉珠象征著星辰可以隨著軌道而移動。
“這是曆代神女用來占卜的白玉星盤，神女閣在時間存在了四百年之久，六十年前天朝覆滅，天下一分為四，紛爭四起。
這淩虛山莊，這神女閣，在那時便應該毀在戰火之中，但是曆經百年，這裏已經變成建立起了不可撼動的神權，沒有人想和想和天命做對。
所以即使創造這裏的天朝已經不複存在了，但是神明還在，信奉神明的百姓還在，所以這裏，幸存了下來。”
夢兮微像是突然便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嚴肅起來，和淩奕寒探討起了神女閣的來源。
“神女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麽，這裏確實是天朝開國皇帝為求皇天庇佑而建立的，但是百年之間，神女閣的占卜都很靈驗，所以百姓們相信此處可同天地，即便天下四分，也沒有人會打這裏的主意。”
那星盤上的軌跡錯綜複雜，看得淩奕寒有些頭疼，原來神女們每天都在鑽研這些東西。
“你就在打這裏的主意，不是嘛？你從來都不是什麽江湖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