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璞原寺（1）
小公主出聲第五日，趙湛調離了華闌宮，琅默私下約他見了一面。兩人進行了一次較為深刻並且見外的談話。
首先私下裡，趙湛已經許久沒稱呼琅默哲王了。「微臣趙湛，參見哲王殿下。」
琅默聽出趙湛語氣中已經沒了往日的親近，便由著他。說道：「趙大人此番護駕有功，連升兩級不止，還得到了皇上和貴妃的青睞，將來必定前途無量啊！」
琅默話裡有話，趙湛只答：「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皇上不曾怪罪已經是萬幸。」
琅默淡淡一笑，問道：「趙大人今後將如何打算？」
趙湛嘆了口氣，說道：「做好微臣份內之事，平安終老便罷了。」
「本王相信，以趙大人的本事和胸襟，將來必定是會飛黃騰達的。本王在此先賀過趙大人了。」琅默此言，反倒令趙湛十分不安。
趙湛不敢再多言其他，亦不願有旁人撞見與哲王有私交，行一拱手之禮，便先行告退了。
趙湛此番的升遷實則是誤打誤撞得來的，始作俑者竟然成了「有功之臣」，有時命運便就是這樣奇怪，一時間禍福都來得太快、太突然，實在是令人措不及防。
事件調查了約莫十日，琅竟、琅默二人便稟告了毛蟲事件實屬意外。不論是皇帝、太后還是貴妃處都只能作罷。
只是貴妃覺得繼續住在華闌宮總是心有餘悸，加上晉封貴妃，皇帝便下了旨意，將靠近大正宮的一處宮殿「朗坤宮」賜予貴妃居住。取「朗朗乾坤，邪祟不侵」之意，以求貴妃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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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以來，時常有雷雨來襲，這天半夜裡忽作一場大雷雨，天雷擊中了大正宮的金頂，打下了一處檐角屋脊上的角獸。
此為大不祥之兆，宮人的人多數信仰鬼神，一時間不祥之語傳得沸沸揚揚。剛出生的九公主琅歆，受了雷電驚嚇，發了高熱，數日不退，急的貴妃日夜哭泣。就連皇帝心裡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為了此事，皇后命三聖堂的法師連做了幾場大型的法事，祈求天宮見憐，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可總難平息惶惶人心。
太后吩咐了去京郊的國寺小住，為國祈福。欽點了朱弦郡主、哲王琅默隨行。淑妃因麗妃晉封貴妃一事，心裡有些鬱悶，便也自請了隨太后出行。
內廷為太后出宮預備了三日，三日後大吉，太后聖駕一行，浩浩蕩蕩離開皇宮，往京郊的璞原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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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璞原寺，一行人稍作安頓，琅默負責太后此番出行的保衛事宜，於前一日就已到達璞原寺內安排戍衛。
接下來的幾日，太后每日晨起都領著淑妃、連弦等人在佛堂內誦經祈福，所有人的膳食皆茹素。預備在此誦經七七四十九日，才算功德圓滿。
連弦此番出行倒是挺喜悅的，只年節時候離宮回家幾日，便也有約半年時間沒有走出過宮門了，此行便當出遊，讓心如陪著，到山間佛寺得以偷閑，不用苦惱璧雍的教授們每日交待的功課。
璞原寺坐落於京郊山間，樹植茂盛豐富，各類花鳥蟲魚。後山有一處小潭，名為「落龍潭」，山上山泉瀑布匯入此處，寺院在潭邊有辟了幾間小憩的禪房，僧人平日皆有打掃，連弦除了與太后、淑妃她們誦經祈福之外，便喜歡帶著心如，到此處遊玩。
有幾次，曾與帶著侍衛巡察的琅默碰見過，琅默只囑咐連弦要小心之類的，還預備撥兩個侍衛保護連弦，被連弦婉言謝絕。
心如不解，私下問連弦：「郡主，哲王殿下是好意，何況有侍衛保護總更安全些。」
連弦搖搖頭，說：「咱們趁興出遊，聽泉弄琴，要的便是自在。多倆侍衛在一旁，可不要拘束得緊了！」
心如一笑，道：「不過咱們總得小心些，是不會錯的。」
「行了，行了。走吧！」連弦嫌了心如婆婆媽媽，從她手中取過琴來，自己背起催著快走。
「今日淑妃娘娘交待了，郡主要早些回去。」才擺好琴坐下，心如便開始絮叨了。心如素來行事要比心月沉穩，瞻前顧後，按部就班，所以連弦此行帶了她出來。不想總是在身邊嘮叨，連弦就嫌她掃興，不理會她。
絞弦正音后，便乘興奏了一首《石上流泉》，倒甚是應景。連弦撫琴時，心如便不敢再吱聲，安靜站在一旁。
山林幽澗，一派碧綠，流泉泠泠。泉濺怪石，流緩時，涓涓潺潺，急峻時，嘈嘈切切。意趣盎然。
一曲畢，思緒仍浸于山水之間，尚未自拔。自入宮以來，許久未能像這樣了無牽挂的撫琴一曲了。
往日里年少無憂，不諳世事的連弦，在這一年半載之間，在皇宮眾人之中，看見了太多爾虞我詐，機關算盡。樺熙和琅歆的降生，劉孫氏的死訊，太子妃江氏的自戕，良王被誣，長姐連袖的隱忍，貴妃的勢強，淑妃的步步為營。樁樁件件從腦中拂過。
而她，連弦，在這些關係之中，看似局外冷眼，卻時刻為著局中之人牽挂憂心。還有哲王琅默，究竟是個怎樣的男子？
連弦嘆了口氣，又奏了一曲《離騷》。但連弦心有旁騖，半闕未完便斷了旋律。連弦有些神色暗淡的站起身來，走到廊外潭邊。
心如見連弦起身出去，即刻緊隨其後。看連弦面露愁容，正琢磨著如何勸解。忽地瞧見潭中有幾尾小紅魚，在水草之間穿游啄食。
「郡主，快瞧！這潭中竟有小魚！」心如歡笑呼道。
心如少有這樣興奮，連弦估莫這是想要和自己逗趣。便也往水底望去，倒真是見著幾條小魚兒，自由自在地游著。
「都說，＇水至清則無魚＇此處山泉池水這般一望見底的清澈，卻也有小魚翔游在此。」連弦覺得喜歡，對心如交待：「我們下一回帶些魚食來，喂一喂它們吧！」
「好呀！這樣餵魚，肯定十分有趣！」
心如正歡喜應了，卻聽身後有一蒼老之聲，說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