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孕惑
太后領著連袖進了後堂，吩咐傳膳。連袖服侍著太后坐下，與太后相視而坐，連袖有些拘謹。倒是太后先開了聲喚了她，連袖應了一聲也等候太后吩咐。
「嫁於良王也有三年了？」太后說話總是這樣慢條斯理。
「是。」連袖有些羞愧的小聲應到。太后只是微微點頭，連袖已然明白太后不語的背後卻暗藏深意，一時間也不敢多言。
宮女們陸續的將午膳的菜肴擺滿了一桌，在宮女端來的銅盆里凈了手，連袖便主動先盛了一碗「翡翠雞汁羹」奉與太后。太後接過嘗了一口，只道尚可。連袖便也不知該如何應答，怯生生的。
太后見她拘束，一笑道：「自家人用膳，別太拘謹了，前日在家是如何，在哀家處便也是一樣。」又吩咐她自行用飯，命宮女紅英布菜。
一頓飯下來，也說笑了幾句，太后問及了芮老夫人，和芮府的一些近況，連袖自是應答如流，倒也輕鬆了不少。
飯後漱口凈手，宮女們清理桌台，連袖便扶了太後到窗前坐下。宮女端了茶水上來。太后品了一口，仍是一副「尚可」的表情，連袖飲了一口，是新歲的雨前龍井，飯後用此茶解腥去膩倒是極佳的。
「這茶倒是尚佳，但是袖兒，你不宜多飲。」太后突然的這一囑咐倒是讓連袖愣了一下。
連袖喜愛飲茶，偏愛綠茶。所以皇后的恩賞，每年新進貢的各式綠茶都要送不少到良王的宮中。光是今年的西湖龍井、日照綠茶、廬山雲霧、四川竹葉青、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信陽毛尖、平水珠茶；寶洪茶；上饒白眉、紫陽毛尖、六安瓜片等等各品種綠茶就有幾十種，上百斤。皇后還賞賜了各式茶具，供連袖品評茶香。
「紅英，給良王妃換一盞哀家的阿膠桂圓茶來。」紅英便應聲出去準備，過不多時便捧了茶回來。
「你嘗嘗。」太后仍是淡淡的一抹笑容，連袖端起杯來飲了一口。茶湯很濃，溫度是偏燙了些，氣味比綠茶是濃重得多的。連袖又飲了一大口，熱飲順著喉嚨食道落入胃裡，暖暖的，倒還是很舒服。
紅英也備了一盞「阿膠紅棗茶」給太后，太后很是受用，這跟隨太后多年的老宮女，就是太后肚子里的蛔蟲，一個眼神，就立即明白太后的用意。
「綠茶清香，令人神清氣爽，常常飯後去膩解腥是不錯，但體寒之人卻是不適宜的。哀家年歲漸長，常常和紅英參研養生之道。袖兒，你雖年輕，殊不知老來得病，多是年輕時候種下的病根。若說這女子，一茶一飯都是要極為注意的。」太后的話意味深長，連袖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
「哀家會讓紅英給你準備下溫補的茶飲，你宮裡那些珍藏的綠茶就割愛送於哀家吧！」太后和顏悅色的討要起來，連袖慌忙起身淺淺一拜：「太后喜歡，臣妾自當奉上。只盼太后不嫌棄。」
「你宮裡的茶是極品，要配上搭配的茶具呢，就更是相得益彰了，袖兒可願將茶具也送給哀家？」
「是！太后要是不嫌棄茶具殘破舊陋，臣妾回宮便整理了讓人給太後送來。」連袖回答的誠惶誠恐，不知太后究竟意欲何為。
「好啊，也不勞你費事，綠黎啊，你帶著兩個人跟著良王妃回去，將哀家要的東西盡數取來吧！」太后吩咐完又道：「陪了哀家到現在，先前又聽了那些烏七八糟的渾話，你也累了，哀家要午睡了，你也就回去罷！」
說罷便抬手讓紅英扶著往寢殿去了，連袖躬身拜別太后。也攜著紫芸和青芸回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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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午休起身後不久，紫芸便來稟報說太后遣了綠黎帶了兩個小太監來取東西了，正在正殿等候。
連袖移步正殿，行禮過後，綠黎綠黎叫小太監呈上了太后吩咐帶給良王妃的各種賞賜，有東阿阿膠、鐵棍山藥、山東大棗、當歸黃芪等共四十九件。綠黎又復道明了來意，連袖便讓青芸領著綠黎一行三人到庫房清點物品。綠茶是連袖每日必要用的飲品，紫芸陪在身邊，也道太后奇怪，立即便讓連袖制止了。堂堂的太后，要什麼沒有，怎會就非要了她宮裡的幾斤茶葉、幾套茶具呢？連袖心裡明白太后的用意一定更加的深遠。莫非…….?!
連袖不敢再往下想了，自從大婚進宮，皇后對於良王夫妻都是禮遇有加，某次機緣得知連袖喜愛綠茶便選了好些賜給她，而每每有新茶進貢，必要邀連袖到青雀宮一同品鑒。所賜的茶具茶罐都是精緻得不得了，琺琅的、錫玉的、玉瓷的，象牙的，各式各樣，每一件都是讓連袖愛不釋手。如今盡數先給太后，心底里還真真是有些捨不得的。
過了許久，青芸便領著綠黎回到大殿，綠黎向連袖俯身拜了拜，稟告太后交與的差使她已完成，物品均已裝車，特來拜別良王妃。
連袖道是說綠黎姑娘辛苦了，替本宮謝過太后，並請綠黎帶話，說她過幾日便親自到昭德宮向太后謝恩。綠黎又道：「太后說了，望王妃多進補，早日和太子妃一樣，夢熊有兆！」說罷便又拜告退。
「娘娘，奴婢不明。」紫芸見殿中無人，對於太后的做法也是滿腹疑惑，便鼓起膽量問連袖。
連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看，太后賞賜的東西，盡數是些益氣補血的吃食和藥物。還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嗎？」見紫芸還是一臉狐疑，又解釋道：「今日在昭德宮，太后斥責太子妃五年才有身孕，如今我與良王大婚已有三年之久。」
紫芸一驚，「莫不是太后怪罪娘娘，久久不曾有孕，為皇家開枝散葉？」
「太后的樣子和做法不像是怪罪我，倒像是在幫我。」連袖壓低了聲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茶，是皇后賞的，每年都賞，太子妃初有身孕，太后便收了我所用茶葉茶具，又賜這些補品，還有綠黎那些話。」
沉默了許久，直到琅竟從朝房忙完政事回到宮中，連袖才緩過神來，即刻收拾了情緒換了神情，將剛才的糾結難解的心思都藏入城府。溫柔如舊的邀著琅竟用膳，談天說地，且不提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