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SPC8719
白景琰順利當選的第二周，白瑾辰就被送回了軍校,而陸離卻在江川的一再堅持下，必須在基地靜傷三個月,即便是他的傷勢根本沒有江川對白家渲染的那麼嚴重，江川還是強調,傷筋動骨，必須養上三百天！
「嗷……」陸離曬著太陽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和他在同一個活動區的小老虎們正在練習走路，一顆顆小肉球在他眼前滾來滾去，看起來無憂無慮的,江川則像個大保姆一樣,抱著一堆奶瓶子，在這片草地上來回穿梭。
哎,都是雜交體,45號和46號早就歸隊了，他卻陪著一群老虎崽子曬太陽,真是好沒面子啊……
陸離打了個滾兒,幾步竄到江川大叔的跟前,耍無賴似的用爪子抱住他的大腿：「嗷嗷嗷嗷——」
「別鬧！」江川拍了一下他的頭,卻被他絆倒，奶瓶子掉了一地，小老虎們立刻蜂擁而上，拚命地搶奪起奶嘴兒來。陸離的毛爪子趁機往江川的圍裙口袋裡一伸，再抽出來時，抓出了一隻手機。
「手機還給我！」江川眉頭一皺，陸離已經叼著手機跑遠了。
此時此刻，與他相隔幾百公里的白瑾辰剛下了一堂課，手機忽然震了一下，顯示江博士發來一條信息。白瑾辰一皺眉，立刻解鎖屏幕，發現傳來的簡訊竟然是個小老虎的動態表情。
嗷嗷嗷！
白瑾辰嘴角不禁抽了一下，緊接著，又傳過來一條。
我已經全好了！快讓江大叔給我注射！
嗷嗷嗷！
白瑾辰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和一隻小老虎發信息。
實驗基地里，陸離正抱著手機望眼欲穿，腦袋忽然被拍了一下，接著被人伸手搶走了手機。
「47號，你不乖！」陸離抬起頭，就看見江川抱著個奶瓶，一臉的不善：「你個小白眼狼，還想和白瑾辰打我的小報告是吧？」
「嗷嗚……」陸離委屈巴巴地眨眨眼，用腦袋在江川腿上蹭來蹭去，然後乾脆抱住了他的大腿，來回晃：「嗷嗚嗷嗚嗷嗚嗷嗚……」
江川嘆了口氣，沉著臉坐下來，伸手揉了揉陸離的頭：「47號，你這樣很傷爸爸的心啊！」
「嗷嗚……」陸離又低聲嗚咽了一下，只聽江川嘆息著，輕聲道：「我一直沒告訴你，46號在上次任務中犧牲了。」
陸離身體一僵，難以置信的看著江川，只見後者目光黯淡，靜靜看著這一地的小毛球，嘴唇顫了顫：「這些年，我幫白先生做事，就是親手把我的兒子們送上戰場，再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卻無能為力。因為，我培育出的雜交體，只有獸性，沒有靈性，即便是被馴化，也只能作為最低等的戰鬥力……」江川頓了頓，側目望著陸離，他的眼神溫柔而慈愛：「但是，你不一樣，你非常聰明，還懂得怎麼利用這種聰明，贏得人類的欣賞……爸爸希望你能留下來，協助我，我們一起讓這些小崽子們，也變得聰明起來！」
陸離愣了愣，在江川期待的目光下，伸出爪子，扒拉一下他的口袋。江川一皺眉，把手機掏出來，遞給他，陸離立刻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
我明白了試試看吧
當天晚上，江川終於給小老虎注射了激活酶。
[小雪，這次任務，恐怕又會托很久了……]
[你不是著急回到現實世界么？]
[話是這麼說……可是這個世界賦予了我神聖的使命，你沒看出來嗎！]
[我不覺得這對你的任務有什麼幫助。]
[的確，是沒什麼太大的幫助……小雪，你知道為什麼你們系統的運算速度和智能程度都比人類強大，卻還是要服從於人類么？]
[？？？]
[人類總是喜歡去做一些看起來「沒什麼幫助」的事，這些事在數據推算上，也許沒有任何意義，甚至看上去無聊、愚蠢、浪費時間，但卻能讓那些抱著「我必須要做些什麼」想法的人，擁有一股神奇的能量。這種能量的源源不絕，違背了能量守恆的物質規則，它無中生有，卻能讓人類變得強大。]
[我不懂。反正你們人類總喜歡胡來，然後讓我們收拾爛攤子！]
[哈哈哈，小雪，別說……你總結的其實還挺到位的！]
光子屏忽然黑掉了，這是系統耍脾氣的表現，陸離笑了一下，睜開眼睛，漸漸從潛意識裡剝離出來。他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像是第一次轉化時一樣，身上被貼滿檢測線，還罩著呼吸機。江川就在他床邊，看他行了，稍微檢查了一下數據，幫他把呼吸機取了下來。
「感覺怎麼樣？」江川笑了笑。
陸離嘗試著活動手指腳趾，然後慢慢坐起來，被子滑落，他發現自己沒有穿衣服，胸口有一片燙傷的痕迹，手臂上也有一些淡淡的疤痕。
「沒關係，這個你做幾次光療就能除掉。」
陸離警惕地看向江川：「疼我可不做！」後者無奈地笑起來，揉了揉他的頭：「明天就是周六，白小少爺要來看你，我們可是先說好了的，你可別被他策反了！」
「江爸爸，你不仗義！」陸離白了江川一眼：「哪有你這樣做老子的，自己搞不定的人，讓兒子去搞定！」
江川被噎得一愣一愣的，就見陸離癟了癟嘴：「白小少爺可不是那麼好搞定的，你給我點時間。」陸離說著，伸出了小拇指晃了晃：「你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你了，就絕對不會跑路的！」
江川被他逗笑，伸過手去，和他拉了個鉤，見這小子還對自己眨了眨眼，江川忽然就覺得，自己反倒被這小子給吃死了！
*
果然如江川所說，白瑾辰周六一大早，就來基地報道了。他輕車熟路地直奔監護室，並沒有看見小老虎，又跑去活動區，可除了滿地的小毛球，卻沒見那隻白色的大毛球，正皺眉納悶，就看見陸離穿著工作人員的衣服，抱著一隻小奶虎從育嬰房走了出來。
白瑾辰一愣，大步朝陸離走去。
陸離一抬頭，就發現眼前一黑，白瑾辰已經衝到他面前了，他有點愣怔，抱緊了懷裡的小老虎，張了張嘴，就被劈頭蓋臉地問道：「江川激活你了？傷好利索了嗎？」
難得白小少爺話這麼多，陸離卻並沒有表現的多高興：「他不激活我，難道要牽著一隻老虎去參加46號的葬禮嗎？」
「你知道了？」白瑾辰目光忽然沉下來。
陸離嗯了一聲，蹲下身把小奶虎放下，拍拍它的屁股，小老虎立刻嗷嗷叫著，扭動著爬走了。
「江大叔說，白家會厚葬每一個在任務中犧牲的人，還專門為他們建了一個陵園。」
白瑾辰沒有解釋什麼，只是站在陸離旁邊，手掌輕輕按在他的頭頂，摩挲了一下。陸離輕輕一顫，白瑾辰掌心的熱度傳遞過來，讓他鼻子忽然發酸，一歪頭靠在白瑾辰的腿上，腦子裡浮現出46號還是小老虎的時候，和自己一起狩獵的畫面……
白瑾辰的手緩緩撫上他的後腦勺，安撫地摸了摸，隨即蹲下身，將陸離鬆鬆攬在懷裡，像撫摸一隻小老虎似的，順了順他的背。
明明在江川面前還能保持泰然自若的樣子，陸離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白瑾辰一抱就慫了，又委屈又難過，還特別不甘心，明明知道這件事其實不能怪白瑾辰，卻又忍不住要和他耍脾氣。
「作為僱主，你有保護好每一個屬下的責任。」陸離嘟囔道。
「你說的對。」白瑾辰微微皺眉，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不算一個稱職的僱主。
「從我記事時起，外面就一直在打仗，我父親在前線，保護我和母親的，是他的一個小隊。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是敵軍空襲的時候，那個小隊的隊長抱著我去地下室避難，一顆流彈擊中了他，他的背被炸了粉碎，我被他死死壓在胸前，只是輕微的腦震蕩。」白瑾辰用平靜的聲音講了這樣一個故事，語氣冷淡的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他說完，頓了頓：「那之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閉上眼，就夢到那個小隊長的臉。再後來，夢裡的臉孔越來越多，再後來，忽然有一天，我突然就不會再做夢了。」
「你習慣了？」陸離抬起頭，盯著白瑾辰波瀾不驚的眼睛，一時間心口有些發悶。
「大概，」白瑾辰眼中閃過一絲冰冷：「我天生就是個冷血的人。」
他說著，垂眸看了一眼陸離，單方面結束了這個話題：「江川給了我父親一份你的健康報告，說你現在的身體素已經達不到白家保鏢的要求，請求把你召回，我父親已經批准了。」
陸離瞬間瞪大了眼睛：「你也批准了？」
「江川說，你也想留在這。」白瑾辰凝視著陸離琥珀色的眼睛：「的確，這裡比白少爺的身邊要安全。」
「你在徵求我的意見？」陸離愣了愣。
「顯而易見。」白瑾辰挑起眉。
「我如果說，我的確想要留在這呢？」
「理由？」
「我想訓練他們，」陸離眼神忽然變得堅定：「我不想還有下一個46號！我討厭葬禮！」
白瑾辰眼睛微微眯起來，陸離心裡咯噔一下，覺得自己恐怕還是說得太早了，白瑾辰滿臉都寫著不高興呢……
「不……不行？」陸離故意歪歪頭，一副懵懵然的樣子：「是你要我說的……」
白瑾辰嘴角一扯，忽然湊到陸離跟前，鼻尖幾乎要和他撞到一起，陸離被嚇了一跳，雙眼瞪圓，鼻孔都因為慌張擴大了一圈，熱乎乎的氣息噴在白瑾辰臉上，讓白瑾辰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我真想說不行！」白瑾辰冷冷說完，忽然重重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走去。
陸離這下真的懵了，他印象中的白小公子，是這麼好說話的嗎？
這真的是那個，為了幾個牛肉乾和午餐肉罐頭，和他討價還價的白瑾辰嗎！
*
活動區的柵欄外，江川叼著一根煙，靜靜站著。白瑾辰從他身邊走過，腳步頓了頓，側頭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贏了。」
江川笑了笑：「抱歉了，小少爺。」
他和白瑾辰打了個賭。
賭陸離肯不肯跟他走。
如果陸離願意和他走，江川發誓自己不會阻攔；但如果陸離決定留下，白瑾辰也要無條件地放手。
本來志在必得的白小少爺碰了個大釘子，看上去心情很糟糕。江川很有自知之明地沒再去觸白小公子的眉頭，畢竟……他用了那麼多小伎倆，也的確是贏的很不光彩。
但是，他倒是沒想到，白瑾辰真的能對陸離堅持的東西讓步。
江川目送著白瑾辰的背影漸漸消失，又扭頭看向院子里抱著小老虎發獃的47號，莫名之間，竟然覺得有點內疚。
奇怪了，他內疚個什麼勁兒呢！
江川莫名其妙地搖搖頭，低頭狠狠嘬了一口煙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