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SPC6001

  次日,蘭穆纓便派人送來一頂狐狸毛的小帽子,陸離扣在頭上剛剛好遮住鹿角,也正好這種天氣拿來禦寒。同這頂小帽子一同送來的,還有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敞,往身上一披,白披風白帽子,直把陸離裹成了個小雪人。


  蘭穆纓來時,便見得這樣一道雪白身影在院子里站著,聽見腳步聲,陸離轉過身,先是一愣,接著整個人臃腫地跑過來,蘭穆纓下意識抬手幫他扶了一下帽子。


  陸離見蘭穆纓一身騎馬裝,不禁問道:「你要出門?」


  「出去幾日。」蘭穆纓略一點頭,卻不願再多說出門的事:「你不習慣這裡,也可以回鹿苑。」


  「我要和你一起下山!」陸離立刻道:「我在你這都住了半個月了,總得去子鈺哥哥那邊報個平安。」


  「不行。」


  「……」陸離一陣鬱結,正要反駁,忽然帽子被蘭穆纓戳了一下,鹿角隔著一層絨被這人碰到,他竟也有感應,身子猛然一抖。


  「你打算頂著這東西到處跑?」蘭穆纓隔著帽子,剛輕敲兩下鹿角,就被陸離別著頭躲過,真像是怕人的小動物似的,蘭穆纓一時興起,問道:「怕我摸?」


  「這是畸形!多詭異啊……你還摸……」陸離本想說疼,可又怕說了疼以後這人該不讓自己割了,便隨便敷衍一句。沒想到蘭穆纓卻忽然拉了他回房,門一關,就擅自把他帽子扯了下來,撥開鬢髮,去仔細看那鹿角,陸離被他看得心裡發慌,掙扎了一下,卻又被死死按住腦袋。


  「畸形又如何?」蘭穆纓盯著陸離的眼睛,這次不只是碰,乾脆整隻手都握上去,還用拇指來回摩挲:「我想摸便摸!」


  陸離胸中忽然被這人的情緒脹滿,卻是一股怒氣,也不知在生什麼氣……夾雜在這火氣中,還有絲絲縷縷讓陸離覺得揪心的情感,憐惜?同情?心疼?陸離分辨不清,也無心去分辨了,他……快不行了!

  「子佩師兄!」陸離紅了眼,死死揪著蘭穆纓的袖子,身上一陣一陣的發軟發熱,簡直要被這不知死活的摸法逼瘋了:「就算是你不嫌棄……也不帶這樣摸……」陸離身體微微顫抖,臉上也泛起紅潮:「你這個摸法,就算換做別的地方,我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啊!」


  蘭穆纓動作一僵,這才察覺不妥,立刻鬆開手,臉色有些尷尬,卻還試圖挽回面子:「都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


  「都是男人,才奇怪吧……」陸離還沉浸在被摸了角的難受中,沒好氣地嘟囔一句:「還以為你對我有那種意思呢!」


  蘭穆纓的臉倏然一暗,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自覺?自己都一副情-動模樣,竟還指責起他來了?


  「我若真對你有那種意思呢?」蘭穆纓忽而逼近一步,伸手一拽,便讓渾身發軟的陸離撞到自己懷裡,只見這人眼睛瞪圓,真如受驚的小鹿一般,連呼吸竟都變的急促而灼熱,蘭穆纓本是逗他,此刻心中卻忽而一陣動搖。


  [小雪,我要不要表現得矜持一點?]

  [你知道什麼是矜持?]

  呿!那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不矜持!

  陸離定定望著蘭穆纓的眼睛,忽然撅起嘴巴湊上去,蘭穆纓眉頭一皺,立刻鬆開手,往後退了半步:「你想幹什麼!」


  「你不對我有意思么?那躲什麼?」陸離一撇嘴:「騙我好玩是吧?」


  「……」


  這時,門外忽傳來通報聲:「島主,馬已備好,該上路了。」


  「我走了,你留在這,還是回鹿苑?」蘭穆纓看向陸離。


  「鹿苑吧……」陸離見他態度強硬,自知說什麼也沒用,便也無心糾纏,直接選了「鹿苑」,自己這些日子還能自在些,說著,又伸手扯了扯蘭穆纓的袖子:「你自己小心。」


  「知道。」蘭穆纓深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目送著蘭穆纓出門,陸離撇撇嘴,倒也不算特別失望。


  其實不去也好,他正好趁這幾天蘭穆纓不在,把腦袋上這對礙事的鹿角給它割了乾淨!

  *

  陸離回到鹿苑,小鹿是最開心的,這孩子天真活潑,成天有著說不完的話,陸離有他陪伴左右,蘭穆纓不在的這幾日倒也不難熬。


  恰逢鹿苑的梅花鹿也到了換角的季節,小鹿這幾天忙著割鹿角,陸離便在旁邊觀摩,小鹿看上去軟軟糯糯的,干起活兒來竟是一點不含糊,把梅花鹿五花大綁之後,用鋸子利落幾下,鹿角就割掉了。他將割下的鹿角丟入一隻桶子里瀝血,又把準備好的止血粉撒在割口處,幫助鹿角癒合,前後不過一柱香的功夫。


  「疼不疼啊?」陸離表情猙獰,感同身受地摸了摸梅花鹿的頭:「辛苦你了,兄弟!」


  「公子,你要是不忍心,就別看了。」小鹿擦乾淨滿是鮮血的手,好心勸道:「外面冷,你回屋歇著吧?」


  「沒事,你繼續,我挺得住!」陸離深吸了一口氣,如臨大敵似的,又看向下一隻待宰的梅花鹿,還作勢擼了擼袖子:「小鹿!等這隻割完了,下一隻你教我割!」


  待到整個鹿苑的梅花鹿都割好了角,陸離總算練熟了手,但割鹿熟練,不代表割自己也下得去手……陸離嘗試了好幾次,鋸子一碰到自己的鹿角,他就手軟,勉強割幾下,便疼得呲牙咧嘴,更用不下力氣……結果竟是直到蘭穆纓該回來這日,他也沒能自殘成功。


  這日正巧是十六,一輪明月圓得很,陸離這三年有些見不得月圓,因為蘭穆纓自盡那日也是十六,當晚他守在靈堂里,抬頭看到的便也是這樣一輪圓月,人月卻不能兩圓……也便是自此以後,每當看到圓月皎潔,心中便難掩惆悵,於是乾脆就眼不見為凈了。


  但今日卻不同,陸離望著頭頂這一輪圓月,心中滿是期待,期待著下一刻,溫婉月色下,他就等來了那個人。


  「每月的十六,島主都會閉關練功,公子你就別等了。」小鹿見陸離站在院子里挨凍,一時不忍,上前勸道:「與其在這空等,還不如回去睡一覺,興許睡醒了他就來了呢?」


  「閉關練功?」陸離皺起眉,心中倏然警惕起來:「怎麼個練法?」


  「這個……」小鹿撓撓頭。


  「在哪裡練功?」


  「大概……」小鹿依舊一臉茫然。


  陸離唉了一聲,不再為難小鹿,徑直走向院門,剛跨出一部,立即從屋檐上跳下兩個護衛,陸離早就習慣,不僅不驚,反而往他們身後張望一眼:「今天怎麼就你們倆?其他兄弟呢?都睡覺去了?」


  護衛甲乙:……


  「去看著你們島主了?」


  護衛甲乙:……


  陸離嘖了一聲,便要朝外闖,這哥倆總算給了反應,伸手一攔:「島主有命,公子不得離開此地。」


  「有命個頭!」陸離嘴巴一撇:「我看你們島主就快沒命了!」說罷,忽然飛起一腳,虛晃了這兩人一下,陸離花拳繡腿,卻仗著護衛不敢傷他,邊打邊往竹林跑,一進了竹林,便攀竹而上。


  陸離當年學功夫時就發現,習武是個積累的過程,若真想練得一身好武藝,沒個十年八年不可能,但若是把習武的精力全拿來練輕功,兩五年就能竄得比耗子還快。他本身就輕盈敏捷,又在竹林里長大,在竹間穿梭起來靈動如風,兩個護衛根本捉不到他,沒一會兒就被越落越遠,陸離從竹林繞了一圈,便循著之前蘭穆纓帶他走過的山路,朝蘭穆纓的住處飛奔而去。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蘭穆纓根本不是什麼閉關練功,而是每個月這一日都會真氣暴走,就像五年前一樣。


  不消片刻,陸離便來到院牆之外,竟是沒有一個護衛攔他,陸離當即心中一沉,皺眉翻上圍牆。只見院落之中,黑壓壓的一片護衛將蘭穆纓圍攏其中,最內圈的人手持□□,□□彼此相壓扣在蘭穆纓肩頭,生生將他按死在原地。而這一幕卻只僵持了不到三秒,蘭穆纓一聲戾喝,內圈的護衛便被真氣猛然震飛,連□□都飛了出去,後面的護衛便又一輪頂上……


  陸離正看得發怔,忽然蘭穆纓一轉頭,與他四目相對,這雙眼已然被暴戾和仇恨淹沒,陸離幾乎要認不出這人是誰,眼神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便在這時,蘭穆纓視線忽而變得灼熱,整個人似被什麼點燃一般,暴吼一聲,真氣四散,視阻攔的護衛若無物地徑直朝陸離飛沖而來,待他逼近陸離跟前,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陸離根本都來不及反應,就被這人緊緊抓著後頸,扯下圍牆,如對付一隻馴獸似的,直接甩到地上。


  陸離只覺渾身都被摔散了架,悶哼一聲,便看見蘭穆纓朝自己撲來,被他身子壓住的那一刻,簡直像被巨石砸中,陸離胸口一陣悶痛,這口氣還沒緩過來,蘭穆纓一口便咬在他脖子上。


  這一次兩次的咬脖子!蘭穆纓到底是走火入魔,還是得了狂犬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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