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1

  感動了一會兒,看著王恆之那臉,謝晚春壓了許久的小心思重又死灰復燃,心裡情不自禁的冒出一個個小泡泡,忍不住想著要去撩一撩人。猶豫片刻,她很快便順著自己的心意,歪到王恆之懷裡伸出手指,指甲尖抵在王恆之的手背上,極輕極輕的撓了幾下,畫了幾個愛心似的小圈。


  她手上作完了怪,輕輕的揚起纖長濃密的眼睫,笑盈盈的抬起眼對王恆之眨了眨。


  謝晚春生了一對極美的水眸,恰似白水銀裡頭養著兩丸黑水銀,黑白分明,凝視對方時眼波脈脈,仿若顧盼含情。


  王恆之只覺得手背一癢,險些拿不住手裡的梳子,看著她那雙眼睛,心中又是不覺一動,尋不到癢處的癢。他也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深吸了口氣,面色不變,慢慢的放下手裡的梳子,不動聲色的轉開話題:「你這裡可有什麼要準備的?過幾日就要回京了,許多東西都要提前備好才是。」


  謝晚春聞言方才認真想了想,沉吟著道:「其他的倒也無礙……正好,你替我問一問梅香,看她願不願意跟著我,隨我一同回京。」


  王恆之聞言一怔,不由正色道:「這般背主之人,豈能再用?」


  謝晚春倒不在意這個:「她此回被騙也是因為『年幼無知』。經了這一回,她怕也是認清了人心,再不敢輕信別人,倒也算是件好事。」頓了頓,她又不緊不慢的加了一句,「再者,使功不如使過,她倒還算得上是個聰明人,能再調.教一二,日後自然知道該聽誰的話,要如何表忠心。」


  王恆之聞言也沒有批判謝晚春的用人之道,反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兩人商量了一下回程的事情,便是謝晚春也知道這會兒該要回去了——江南鹽務之事牽涉太廣,中間又扯到了胡家手下的方全錢莊,京里的人心怕也要跟著不穩了。


  因謝晚春暈船,故而這一回他們自是打算直接走陸路,未等兩人商量出啟程時間,便見著陸平川手下的錦衣衛敲了敲木門,恭恭敬敬的上前傳話道:

  「指揮使特意讓我來與王大人和吳大人說一聲,反賊一黨現下已經逃出城了。指揮使職責所在,故而正帶人隨後追查,雖是留了人在府中守著,但他本人短時間內應是不會回來了。」


  這話雖好像是要說給王恆之聽的,但是謝晚春一聽就明白是陸平川給自己傳的話。


  算一算時間,倘若陸平川現在還追在齊天樂身後,那就說明齊天樂那一邊的人心還未散,也就是說:齊天樂身上的那毒應已無事。


  謝晚春頗有幾分功虧一簣的暗惱,不由得咬了咬唇,因為她下唇咬出的傷口太多,這會兒倒是又跟著痛了一會,很是恨恨的在心裡又罵了一回「該死」的齊天樂。不過,她心裡也清楚得很:似西南王府那般的百年積累,哪怕沒有雪蓮丹這般的希世奇珍,自也有其秘藏,至少能夠吊住齊天樂一條性命。


  ******

  謝晚春與王恆之乃是八月初啟程回京的,因兩人皆是歸心似箭,一路急忙忙的趕著回京,九月中旬便已到了京城。


  宋氏膝下雖是二子一女,最惦記的便是長子王恆之。眼見著兒子一去數月,路上還常碰上幾伙匪盜、水賊,她這一顆心也是很不安寧,不知求了多少神佛,好幾夜裡翻來覆,吵得王老爺也跟著睡不好。


  如今總算是把兒子給盼回來了,宋氏心裡頭不由得暗自念了幾句佛,早早便叫人在後院水榭里擺了一桌飯菜,好叫一家子都能坐著吃一頓,也算是給王恆之以及謝晚春接風洗塵。


  如今九月里桂花正盛,園中湖邊的幾顆桂花樹開的極好,細小淡黃的花瓣落在水面上,隨波送香。擺酒的亭子名叫清波閣,周側窗扇皆開,一眼望去清波無垠,臨窗而望,岸邊山坡的花草亦是極盛,秋色動人。


  王恆之與謝晚春回府之後自然先是梳洗一番,這才隨了眾人從曲閣過去,過了竹木橋往清波閣里去。


  因著宋氏早有交代,水閣中已有幾個穿著綠襖錦裙的丫頭,或是暖酒烹茶或是端菜拿果品,來來往往,有條不絮的忙著。據說宋氏本還想來點兒歌舞或是叫個唱曲兒的,只是後來考慮著是家宴,不必太張揚熱鬧,便也就這麼罷了。


  宋氏和王老爺亦是已經等在那裡了。


  王恆之少時也曾出門遊學過,但一路平順倒也不曾叫家中老父老母跟著擔憂,如今見著父母鬢角發白,母親神容憔悴,不由微微心酸,上前很是愧疚的拜了一拜:「兒子不孝,倒是叫父親母親跟著擔憂了。」


  謝晚春瞧了瞧眾人神色,自然也就夫唱婦隨的跟著上前,盈盈一拜。


  王老爺乃是男人,自是知道「男兒志在四方」的道理,端正了面色,擺出一副嚴父的模樣,擺了擺手,把兒子兒媳都扶了起來,溫聲道:「你這回出門,乃是為朝廷做事、為天子分憂,為百姓解困。這才是我王家的兒郎,我和你母親心裡頭也只有為你高興的份!」


  宋氏暗惱,斜睨一眼,悄悄伸手擰了擰王老爺的胳膊,嘴上玩笑道:「快都坐下吧。前些時候,聽說路上有水賊,急的好幾晚也沒睡好,嘴裡都快起泡了.……」她說著便又擰著帕子擦了擦眼角,來回瞧著王恆之和謝晚春,柔聲道,「常言『兒行千里母擔憂』,這回是公事,我這兒自然也沒好說的。只是你們都還年輕,可不能光忙著工事,自個兒家裡頭也得顧一顧。修身齊家平天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恆之和謝晚春一聽就知道宋氏這是惦記孫子了,偏偏他們兩人如今最親密也不過是止於唇齒,饒是再伶俐的口舌,一時間也都應不出話來。


  「娘說得自然都是對的。」謝晚春故作羞澀的應了一句,趕忙扯開話題,「對了,回來的路上,聽人說,二妹妹的婚事已經定下了?」


  宋氏想著到底年輕人面薄,下回再尋機會私底下敲一敲邊鼓,便也點頭應道:「是了,蓉姐兒也已及笄,我和你父親瞧著嚴閣老家的嫡孫倒也是個懂事的,兩家裡也已換過庚帖,只是日子還沒議下呢。」


  王老爺在側也搭了一句:「確實,我看過嚴家那哥兒的文章,倒也是個成器的。」若是放在前朝,世庶自是不好通婚,如今世家的架子也放了不少。最要緊的是:嚴家家風不錯,嚴閣老內閣當差,拿出手的又是長子嫡孫,倒也很能配上王家庶女了。


  宋氏和王老爺隨口一說,倒是邊上坐著的王若蓉頗有幾分羞澀,白玉似的頰邊倒是染了一抹輕紅。她今日穿了一身煙霞粉鑲深紅錦緞邊的對襟短襖,下面配著大紅提花長裙,粉面染霞,襯著耳邊紅艷艷的石榴耳墜,竟有幾分罕見的嬌艷來,惹人憐愛。


  李氏就坐在邊上,見狀不免笑道:「可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二姐兒的臉色都快比得上桌上的螃蟹了。」


  李氏近來與王游之的夫妻感情不錯,雖是失了孩子但面色倒是頗為紅潤,笑容溫和,說起笑來,頗為可親。


  九月正是蟹肥之時,飯桌上自然也少不了螃蟹。


  宋氏一經提醒,立時便反應過來,連忙招呼眾人:「不說了,快吃罷,螃蟹性寒,本該熱著吃,這兒風涼,再說一會兒就要都成冷螃蟹了。」說罷,又側頭與王恆之道,「我的兒,你重陽那日也在外頭,倒是沒能在家吃一頓,這回多吃些,也算是補上了。這桌上吃完了也沒事兒,蒸籠里還有許多呢。」


  宋氏今日一見著兒子,一顆心自然全都記掛在兒子身上,邊上的王望舒瞧在眼裡,不免吃了個乾醋,嘟著嘴搖了搖宋氏的胳膊,賭氣道:「大哥哥一回來,娘便只想著他了,倒是把我們全都給丟下了。」


  另一頭的王游之已經凈了手,正用蟹八件剝螃蟹,聞言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玩笑般的應道:「我的傻妹妹啊,難不成大哥沒回來,爹娘心裡就不想著他呢?」


  因著王游之怪聲怪調,神態有趣,眾人皆是一樂,笑得不行。


  宋氏恨極了二兒子這張破嘴,瞪了一眼,嗔他道:「就你多嘴!吃你的,吃完了還得回去做你的文章呢。」自王老爺鬆了口叫二兒子科舉,王游之也不再是無業游民,反倒日日都被拘在家裡書房中,日日都得跟著做幾篇文章。也因如此,王游之後院里那一群文化水準不過關的姨娘通房進不了書房大門,少了許多作妖的機會,倒是叫王游之與李氏的夫妻感情跟著好了起來。


  李氏掩唇一笑,眸光盈盈,悄悄的倒了杯菊花酒遞過去。王游之接了酒,很是識趣的默默閉上嘴,便又垂下頭,安安靜靜的吃起了他的螃蟹。


  眾人笑過一場又開始喝酒吃螃蟹,王老爺遲些還有事,要出門一趟,端著酒和幾個兒子女兒說了一回教誨的老話,這才徐徐又起了身。


  宋氏自是知道他的事情,跟著起來,親手替王老爺理了理衣襟,悄聲交代了幾句,親自送了他出水榭,這才好坐下繼續喝酒吃東西。


  王望舒笑著替宋氏剝了一隻螃蟹,服侍著宋氏用了,這才自己吃上了。因她的脾胃一貫有些不好,怕積了涼,只少少的吃了一個便不敢用了,接著便一邊眼饞一邊看著旁人吃,自己則是撿著桌上紅燒蹄髈這一類軟糯易下口的吃了幾筷子,饞的厲害了便又用了些迎霜麻辣兔,熱了熱嘴裡,也好收一收口水。


  謝晚春一貫只喜歡吃挑好了的螃蟹,心裡頭又嫌棄旁人,不喜邊上丫頭伺候,便專門撿著王恆之親手剝好的那些蟹腿蟹肉,就著醋、蒜、姜等等調料一起吃了,間或喝幾口酒。王恆之見她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津津有味,倒是難得的好胃口,便也把話都咽了回去,仔細的替她剝起了螃蟹。


  他們兩人,一個剝一個吃,倒也配合的極默契,羨煞旁人。


  謝晚春與王恆之一派專心,倒也沒察覺到什麼,邊上的王舟之瞧在眼裡,見著一貫嫉妒又仰慕的長兄這般體貼妻子的樣子,心中頗有幾分複雜感,故作關心的插了一句:「大哥哥忙了這些時候,連蟹腿兒都沒吃呢,倒不如叫丫頭來伺候便是了。也好叫哥哥嫂子都能用上。」他一貫喜歡女子溫柔小意,謝晚春那做派,很是不入眼。


  王恆之不以為意,連眉梢都不動分毫,面色不變,神態自若,頗有幾分沉靜冷定的模樣,隨口與他應道:「你還小,不懂這個。張敞還說過『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我這兒也不過是剝幾個螃蟹罷了。」


  王望舒和王若蓉這兩個未出閣的姑娘聽著這話都不由紅了臉,王望舒最是誇張,嘴裡差點噴出酒水來,忍不住湊到宋氏邊上,悄悄笑道:「大哥哥和大嫂出了一趟門,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兩個人看著倒是好了許多。」


  宋氏自也是瞧在眼裡,想著孫子說不得真就要到了,不免微笑起來,瞥了女兒一眼,柔聲道:「再過些時候,也該說說你的親事了。」等小女兒的親事訂下,她這顆心才算是全都放下了。


  王望舒一張秀麗的面龐更紅了,輕輕推了推宋氏,嬌聲道:「明明說的是大哥哥和嫂子的事情,偏娘總是拿我說笑,我不理你了。」說罷,扭著頭撿了幾個擺在自己跟前的菊花糕,慢慢的吃了起來。


  宋氏現下正樂著,也沒窮追不捨,頗為溫柔的瞧了女兒嬌嫩猶如玫瑰的臉蛋,笑喝了一杯酒。


  謝晚春轉頭看了眼王舟之那張被堵得通紅的臉,暗暗偷笑,投桃報李的把剝好的蟹腿沾了沾醬醋,遞到王恆之嘴邊,輕輕的眨了眨眼睛示意他。


  王恆之擱下手中的蟹八件,微微垂首嘗了一口,揚了揚唇角,對著謝晚春微微一笑。他一貫少言笑,神容若冰雪,此時微微一笑,仿若春風破冰,哪怕是在側的諸人亦是不覺頗為驚詫。


  謝晚春倒是安之若素,很是體貼的把他的酒杯遞到他唇邊,餵了他一口酒。


  所有圍觀的人都被迫吃了一大口的狗糧,皆是默然無語。


  李氏瞧在眼裡,頗是羨慕,看了好幾眼,最後忍不住便用手肘輕輕的推了自己的丈夫一把。


  王游之自小便被兄長比著長大,樣樣都不如,沒成想這會兒連夫妻感情都快比不上了。他暗自惱恨,見著李氏羨慕的神色也只得擱下手裡的酒杯,親自替她剝了一隻螃蟹,也算是湊個樂子,哄一哄妻子。


  吃了一會兒,眾人又叫把螃蟹端下去,一一的凈了手。底下幾個丫頭很快便又端了蘇葉湯和瓜果來桌上。宋氏自己撿了一串葡萄吃著,倒是叫人把石榴分送給自己兩個兒媳,眉目含笑,頗為慈和的道:「今年的石榴很不錯,紅白軟子,甜得很。你們都多用些。」


  石榴多子,自來便被認為是多子多福的象徵,時人還有詩句稱頌說是「千房同膜,千子如一」。宋氏分送石榴的意思自然是極明白的。


  李氏前頭剛失了個孩子,想著如今夫妻還算恩愛,正該趁熱打鐵添個孩子,於是便瞧了王游之一眼,羞赧的低了頭,叫邊上伺候的丫頭切開果皮,吃了一些,權當是博個好兆頭。


  謝晚春是不吃石榴的,她一瞧著那裡頭紅艷艷的一顆顆就覺得不喜歡,只是既是宋氏送到跟前的,倘若不用似也不大好。她想了想便學著李氏的模樣叫人切開果皮,拿著趕緊的小勺子挖了一勺子遞給王恆之。


  反正也就是個兆頭,既是夫妻,誰吃都是一樣的。


  再說了,真要是吃了這個就能懷上,她還真想叫王恆之生個十個八個什麼的……

  王恆之雖不知謝晚春那點兒小心思,但瞧她那模樣就覺得有些勉強,只吃了半勺就不肯再用了。


  謝晚春瞧著剩下的半勺子,彷彿瞧著自己被拉下的一兒半女,頗為可惜的嘆了口氣,就給擱下了。


  就在眾人吃飽喝足,正要起身告退的時候,忽而聽得王望舒一聲痛呼,竟是捂著肚子從竹椅上跌落下來,一雙秀眉蹙得極緊,抓著宋氏的袖子,小聲道:「娘,我肚子有點兒疼……」她面色發白,額上凝著汗珠,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宋氏徒然一驚,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起來,神色擔憂的扶了女兒一把,把人摟在懷裡,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把手按在王望舒的腹部,一疊聲的道:「都干站著做什麼!還快去拿帖子,去□□暉堂的陳大夫過來。」


  宋氏邊上的劉媽媽忙不迭的應了一聲,連忙跑了出去。


  邊上伺候的幾個丫頭一時間都顯出驚慌失措的模樣,皆是垂首惴惴:看王望舒的模樣怕是吃食上頭有些問題。這般一來,無論如何,她們幾個伺候的怕是逃不過一頓責罰。


  謝晚春想了想便走過來,道:「正所謂『久病成良醫』我倒是懂一點探脈的事,叫我看看妹妹的脈象吧?」


  宋氏想了想,便讓開一些,好叫謝晚春摸一摸王望舒的脈象。


  謝晚春凝神一探,沉吟片刻,不一會兒便沉了聲音:「螃蟹性寒,頗有些相剋的東西,三妹妹怕是吃了些不好的東西。妹妹脾胃本就弱了些,兩項交加,這才厲害了些。」說罷,又撫了撫王望舒的鬢角,細聲安慰她道,「沒什麼大事,等陳大夫來了,讓他給你開幾服藥吃了,便好了。」


  王望舒眼眶通紅,眼睫顫顫的,好一會兒才擠出聲音:「謝謝嫂子了。」又把頭縮在宋氏懷裡,撒嬌似的低低叫了幾聲「娘」。


  宋氏一顆心都給女兒叫的顫了起來,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面上冷肅如冰,厲聲吩咐了一句:「這桌上的東西一個也不準再碰,等陳大夫來了看過再說。」


  宋氏管家一貫令行禁止,左右聞聲立刻便垂首應了,一片肅然。


  ******

  本來,王恆之回來這事在王家也算是件喜事,宋氏心裡連著高興了好幾天。可偏偏今日里卻出了這麼一樁事,瞧著女兒躺在床上的模樣,宋氏自是又憐又愛,心疼至極。


  等晚間送了陳大夫出門,哄著王望舒吃過葯,宋氏這才抽出空來與謝晚春這個長媳說幾句話:「此回之事有些突然,倒是連累著你們幾個也跟著受了一場驚。」


  謝晚春遞了盞熱茶給宋氏,溫聲安慰道:「做哥哥嫂子的,替妹妹擔會兒心有有什麼?妹妹無事才是最要緊的。好在,陳大夫說了,吃幾服藥,養幾天便是了。娘也不必太焦心了,要不然三妹妹她心裡怕也過意不去呢。」


  宋氏點點頭,接了她的茶,這才徐徐道:「你放心,我都明白的。」她頓了頓,才接著道,「酒宴上已經查過了,望舒那碟菊花糕里擱了許多碎花生,就連她那一壺菊花酒里也摻了些柿子汁——這些都與螃蟹相剋,可不是招招都沖著望舒?廚房裡的丫頭早早的就已自盡了,什麼也沒留下。可要說是誰動的手腳,我便是閉著眼睛也能猜出來。」


  謝晚春心裡頭亦是有了幾分懷疑,試探著問道:「聽說安樂公主後日擺了宴席,邀各家女眷賞看菊花?」


  宋氏一張端莊靜美的臉龐凝著冷冷的顏色,微微頷首:「說是賞菊,不過是要替皇帝相看罷了。」她看了眼謝晚春,壓低聲音,徐徐解釋道,「你們去江南之前,蕭家不是送了個旁支的女孩兒去宮裡嗎?也不知怎地就投了皇帝的喜好,一臉幾次晉陞,還未有子嗣便已封作了蕭妃。你也知道,後宮本就是容貴妃一人獨大,她那般的性子又哪裡容得蕭妃這般異軍突起的?也不知是容貴妃邊上哪個人的主意,她心裡起了點想法,就和皇帝提起了立后的事情.……」


  說來也是可笑,皇帝登基至今,除了在他為太子居東宮時便已經早逝的太子妃被他追封了一個純孝皇后外,後宮裡頭一直沒有皇后。皇帝初登基的時候,先出了個深得帝心的蕭淑妃,因著對方姓蕭,乃是世家嫡女,謝池春生怕蕭淑妃這般的若得封后,本就偏向世家的皇帝會徹底倒在世家那一邊,便死死壓著不願叫皇帝立蕭淑妃為後,最後沒法子還把人給弄死了。後來又來了個容貴妃,也是後宮獨寵的模樣,皇帝愛的很,只是有蕭淑妃的例子在前頭,又有鎮國長公主謝池春壓著倒也沒有輕易提起立后的事情。


  謝晚春本還以為,謝池春死了,容貴妃早該忍不住了,沒想到她竟也長進了許多,居然能忍到現在才提立后的事情。


  宋氏見謝晚春面上神色變化便知道她也已經明白過來,微微一頓便點頭道:「皇上聽了容貴妃的話,便與朝臣提了一句,被朝臣勸了一通,回了後宮又聽著蕭妃以及安樂公主說了一通先皇后林氏的舊事,不知怎的倒是起了廣選淑女、迎新后的想法。安樂公主辦了個賞花宴,實際上是替皇帝相看幾個世家女,也算是提前賣新皇后一個好。」


  實際上,容貴妃後宮獨大這麼多年,在皇帝心裡的地位自然是極重的。蕭妃雖然瞧著正當寵,但對上容貴妃這麼一個撒潑撒得理直氣壯的人也頗為勢弱,明裡暗裡吃了許多虧。


  所以,蕭妃自然不敢叫皇帝立了容貴妃為後,也正因如此,蕭妃才會費心竭力、別出心裁的勸皇帝迎新后——新后入宮之後必然是有名而無寵,還要正面對上容貴妃這個寵妃。到時候,後宮三足鼎立,蕭妃雖是弱勢卻有更多施為的空間,說不得還能左右逢源,坐山觀虎鬥。


  只是,容貴妃吃了個悶虧,自然也不會輕易認輸,這才給王望舒這些個最有希望的人選絆上一腳,叫安樂公主這賞花宴也開不下去。


  謝晚春被宋氏這般一提點,立時就明白了過來,想著容貴妃一貫以來的做派,噁心的不行。


  她是早早見過容貴妃那說歪理、痴纏的本事的,哪怕是這事情真的被揭穿到了皇帝跟前,容貴妃怕也只會拿著帕子,哭哭啼啼的說自己的『真心』道:「妾只是一顆心念著陛下,不想叫旁人分了去,這才一時糊塗,做了錯事……還望陛下看在妾一片真心的份上,饒了妾這一回吧……」


  天可憐見,天底下只有容貴妃那顆「真心」是黑的不成樣子。偏皇帝口味獨特,就吃她這一套。


  宋氏重重的擱下茶盞,沉聲道:「宮裡那人既是做下了那般的事,我王家也不是好欺負的,斷斷不會叫她輕易得了好去。」


  謝晚春瞧著宋氏那面色,明白容貴妃這回怕是真要吃個大苦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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