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素月點點頭,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反應,只是回過頭去繼續替衛憶綰髮。


  倒是衛憶皺了皺眉,關切地問道:「素月,你下樓去看看罷,我自己來就是了。」


  素月輕笑一聲,用玉簪將衛憶的一部分長發固定好,繼續為她編飾細節:「主子就是心善,如果真的是那個老毒物出了事,我還要拍手叫一聲好。不過依我看,怕是小七又認錯了,他是個迷糊的,總是辨不清人,小時候那會兒還經常把我和另一位師妹弄混呢。那苗疆來的老毒物深不可測,天下能傷他的,絕不超過十人。說起來,他還與宮裡的涓太妃有些淵源,都精通些旁門左道的術法。」


  聽素月提起了冀涓,衛憶的眉頭蹩得越發緊了:「與涓太妃有淵源?怎麼個淵源法?」


  素月正編到要緊的一步,看她側了臉過來,不得已暫時停下了動作:「若說是淵源其實不太恰當,不如說,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主子您先別動,讓我將這縷頭髮理好。」


  衛憶依言不再動作,只是鬆了掐著手心的力道。


  趙回倚在門邊,眼神變得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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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憶很快便妝扮妥當,走到趙回身邊,自然地牽過他的手:「一道下去看看罷,也總是要去用早飯的。」


  趙回點點頭,將她握得更緊了些:「站得要與我近些,下樓時要走在我後面,記得嗎?」


  衛憶乖乖地應了,乾脆挽住他的左臂,與他整個人貼在一起。


  趙回寵溺的笑笑,歪頭去吻她的發頂。


  小七站在兩人背後,嫌棄地別開了眼,與身旁的素月搭話:「師叔,你怎麼當起丫頭來了?」


  素月瞟他一眼,出手如電,在他額頭上重重地彈了一下:「機緣巧合而已,主子救了姐姐,我便與姐姐一起留在主子身邊了。」


  小七有些驚訝,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更呆憨了些:「雲師叔?雲師叔也一同來了么?」


  素月停下腳步,咬了咬唇角,斂下眉目:「你雲師叔武功盡失,已決定此生不再踏入江湖半步,任誰說也不肯從…家中出來。」


  小七眯眯眼睛,說不清心中為什麼低落。他攬過素月,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打,輕聲道:「也不失為是一件好事,雲師叔仇家眾多,退隱了還能過得安穩些,再不必被那些仇恨糾纏了,能變得自在許多。」


  素月猛地掙開他的手,又在他頭上狠敲一下:「你當我是什麼,小孩子么?」


  小七摸著頭,垂下眸子,有些委屈:「我小時候被師父責罵了,師叔便是這樣安慰我的。」


  素月的眼神放得柔軟了些,將小七的頭髮揉亂,像小時候一樣一把將他抱在懷裡:「若是還能回去那時多好,可惜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小七要比素月高出半個頭來,素月抱著他,便只能將腦袋靠在他的肩上。


  被突如其來的非禮唬了一跳的小七愣了愣,也伸出手來,回抱住素月,臉漲得通紅,聲如蚊吶:「師叔,你家主子還缺侍從嗎?」


  素月抬起臉來,與他拉開了些距離,有些疑惑:「怎麼了,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小七輕咳一聲,垂頭看著腳尖:「沒什麼,只是師傅要我出來歷練,我卻把盤纏弄丟了。總之左右無事,便找個活計,師叔你們是要出遠門嗎?」


  素月絲毫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伸起胳膊,費力地勾住小七的脖子:「你這孩子,果然還是個小傻子,師姐怎麼狠下心放你出來的?別害羞,師叔不會笑話你的。你放心,我會與主子說的,若是不成,師叔便補貼你些,銀錢這些還是管夠的。」


  小七身上掛了這麼個大活人,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瞟了素月一眼,又慌忙收回眼神,說話間帶了一絲撒嬌的意味:「我不是個孩子了,我只是想與師叔一路,也好有個照應。」


  素月眨眨眼,將他鬆開,苦惱地抓了抓頭髮:「要是主子不留你,同行便不能了。不如你也慢慢往南走,到了平樂郡,應該能碰到蘇翎師兄。」


  小七一時沒有答話,抬起手來,為她將剛剛帶出的碎發重新別回她耳後。他捻了捻手指,輕聲說:「先去問過那位夫人吧,若是不行,我便在這兒等你回來。」


  素月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又不知道哪裡不對,乾脆只是點了點頭:「為什麼要等我回來?給你些盤纏,你自己去玩便是了。還是先問問主子的意思,你能留下來當然是最好。」


  說著,素月便提步下樓,去找衛憶了。


  小七卻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等臉上的熱度消退了,深吸一口氣,伸手抹抹臉,才跟著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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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月一下樓,便看見衛憶坐在大堂的角落裡,臉色有些發白。


  她急忙小跑過去,站在衛憶身側:「主子,可是哪裡不舒服了?」


  衛憶閉了閉眼睛,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只是剛剛下來的時候看到一灘血跡,有些頭暈罷了,現在好多了。」


  素月聳聳鼻子,果然聞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她環顧四周,看見這偌大的廳里站著的幾乎全是自己人,只櫃檯後站了一個小二,面色驚恐地盯著地面。


  青麝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側,伸手拉拉她的袖子:「去問問,你長得凶些。」


  素月回頭瞪了青麝一眼,提步向那小二走去:「這血跡是怎麼回事,為何不處理掉?」


  那小二唯唯諾諾地看她一眼,顫聲道:「掌柜的…掌柜的還沒起身,我不敢——」


  素月聽得有些不耐煩,揚聲打斷:「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受傷了,受傷的人呢?」


  那小二被她這一吼,哆嗦得更厲害了:「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受傷了,不是我乾的。」


  素月扶額,盡量放輕語氣:「小二哥你不必怕,我又不會吃了你。明擺著不是你乾的,我只是想知道,受傷的人在哪兒?」


  小二這才鎮定了一些,清醒了不少:「是個大戶人家的子弟,經常來我們沉香閣,想求娶我們掌柜的。好像住在鎮子的南邊,姓安,據說是京中過來的。」


  姓安?京中子弟?

  素月的心思一轉,接著問道:「那他人呢,現在在哪兒?」


  小二搖搖頭,答道:「被他的小廝抬走了,去哪兒了小的也不知道,看方向大概是往醫館去了。」


  素月點點頭,又瞄了瞄地上已有些發乾的血跡:「這麼一大灘子血,看來是傷得很重的樣子,你可知道他是如何受傷的?」


  那小二打了個哆嗦,心有餘悸的樣子:「安公子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這兒等著,要等我們掌柜的起來說話。我去攔他,還沒等靠近,他便忽然跪在地上了。我還沒緩過勁兒來,他的小廝就慌慌張張的將人抬起來離開了。」


  素月摸出一塊碎銀子來擱在柜上,以表感謝:「多謝小二哥了,麻煩您找人將這兒收拾一下,我家主子見不得血。」


  那小二哥將銀子收進袖裡,語氣更恭敬了:「謝謝姑娘的賞錢,小的這就去辦。」


  等素月回過身去,卻發現小七已自覺地與衛憶坐在了一處,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撫撫額,趕忙走了過去:「小七,怎麼這樣沒規矩?」


  衛憶擺擺手,示意她與青麝也坐下:「哪有那麼多規矩可講,你平時不就最討厭這些嗎,出門在外更不用拘泥著了。」


  素月猶豫了片刻,見青麝入了座,還是坐了下來。


  衛憶此時的臉色已經好了不少,和藹地沖她笑笑:「這才對,墨玉重規矩,平日里管你們管得嚴,我說過好幾次了,她卻是不聽我的,我也拗不過她。好容易她不在身邊嘮叨著你們了,放鬆放鬆多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素月是個打蛇隨棍上的,現在臉上已然帶了笑意:「還是主子疼我們,墨玉姑姑太凶了。」


  坐在素月對面的小七看著素月的側臉,想說些什麼,卻還是忍住了。


  衛憶看著小七的小動作,忽然笑了笑,湊到趙回近前與他輕聲耳語。


  趙回低頭看她,有些不贊同。


  衛憶搖搖他的胳膊,仰起臉來,在他唇上輕輕舔了一口。


  圍觀的素月和青麝早已經見怪不怪,小七卻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眼睛不知道往哪裡看才好。


  趙回無奈地將搗亂的衛憶攬在懷裡,轉過臉來看著小七:「那你便留下,與素月一起打點行李。」


  小七用餘光看了素月一眼,掩飾住心中的雀躍,輕聲道謝。


  不過一息而已,他面色忽然轉冷,猛地抽出佩刀:「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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