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哭得像個花貓一樣。」


  衛憶循聲抬頭,淚眼裡有璀璨的星光閃動。


  趙回斜斜倚靠著屏風,手中拿著條明黃色的絲絹。


  他微微垂下眸,遮去所有的思緒,那張永遠惑人的臉就像是無聲的邀請。


  有那麼一瞬間,任憑心在沉淪。


  別去管。


  條件反射般的,衛憶來不及多想,站起身來就撲進他胸口,玉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襟,放聲痛哭。


  趙回鬆開手,那條原本握在掌心的絲絹飄飄搖搖地落下。


  他低下頭,憐愛地看著埋在他懷裡的淚美人。


  點點濕意漫過他衣衫,像是滲進了他身體里。那感覺有些酸,有些癢,更有點疼澀。


  那些角斗的日子裡,說是不委屈,誰又會信呢。


  可既愛著她放不下,再苦再痛,全想往心裡藏。


  誰讓你捨不得怨她恨她,一應的感受,是自己樂意為她盡數擔下。


  只要她能覺得歡喜,付出一切,也算作是理所應當。


  從始到終,心甘情願,無悔無求。


  這些日子裡衛憶積攢下的情緒太過洶湧,一時半會兒收不住,是以那些輕柔的安撫並不太奏效。


  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這一種水,能夠把人燙傷。


  到最後,趙回實在被這些眼淚弄得忍無可忍,有些粗暴地捧起衛憶的臉,低下頭,將她的哭聲吞入唇舌間。


  若這隻不過是一場較量,何必有關風月。


  趙回一手扣住衛憶的後腦,一手攬緊她的腰,半弓著身子,像極了一隻正捕獵的豹。


  此時滿溢的感情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宣洩出口,這一刻兩人互成彼此的浮木,為了抱緊對方,用上了渾身解數,竟還未夠。


  兩人忘情地沉浸在這吻里,雙雙閉上眼,專註體會投入。


  趙回首先捉住那惑人的兩瓣紅唇親咬,衛憶同樣不甘落後的回應,這就要開始逐出個勝負。


  靈巧的舌尖掃過敏感的軟顎,帶出一串顫慄。


  等將這片領地的每寸都一一佔領過,便去心滿意足地,溫柔地尋那同樣渴望著勾纏的另一方。


  眼下顯然是趙回佔了上風,他尋著了那柔軟,卻不急著冒進,先去撩撥尖端,想試探出對方的渴望深淺。


  到底是差了些段數,衛憶這時便敗下陣來,理智早已丟盔棄甲。只想要往前進一步,再進一步,享受加倍的歡愉。


  這是敵對時刻,不能讓她輕易如願。趙回壓下心中越燒越旺的火,依舊耐心地阻擋拒絕,等著佳人吹響求救的號角。


  似有若無的悶哼聲好像是能擊潰最後防線的最烈的酒,衛憶收緊環在他脖子上的玉手,終於蓄意泄出壓抑的嬌吟。


  不欺降者,趙回左手慢慢順著她背脊滑下,將她箍得更緊些,遂了她的願,溫柔地勾過她不安分的小舌用力吸咬。


  兩人就在隱晦的刀光劍影里繾綣地你來我往,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過往的對錯,在剎那間輕淡了,早已不配化作兩人愛意的陪襯。


  就讓它隨風去吧,又有誰會去計較。


  專註於眼前的纏綿顛倒,旁的沒什麼重要。


  在我身邊就好。


  &

  勤政殿設有供主子疲倦時休酣的小榻,就在書房的一側。


  趙回鬆開衛憶,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看了半晌,等看夠了,才走到書桌前,將她在桌上擱下的手記拿起。他挑起唇,渾身的氣息忽然變得危險,像是山雨欲來:「阿憶,不問自取,視為偷也。」


  說著,趙回把那本子收在袖裡,將衛憶打橫抱起,聲音低啞慵懶,卻讓衛憶緊張不已:「我怎麼捨得讓你成賊,為夫這就,念給你聽。」


  衛憶被不很溫柔地放在了榻上,她盯著趙回看了半晌,忽然捂唇嬌笑,眼波迴轉間,帶出幾分蕩漾意味:「可是害羞了?」


  趙回不回答她,撩起袍子坐在她身邊,面色倒是如常,甚至比平常還冷上幾分,只一雙耳朵紅彤彤的,透露了主人心情。


  衛憶側撐在榻上,以為他想要做些什麼,不料他卻真的打開冊子,一本正經地讀了起來,恰好是她看到的那頁。


  「…萬事都能依你,這事卻是不能的。之前我獨自挨過了七百三十二日,夜夜都念著你,念著你的芙蓉面,念著你的楊柳腰。如今這筆債,是要變本加厲地討回來的。」


  讀到這裡,趙回踢掉靴子,一個轉身到她面前,將她箍在懷裡,在她臉上偷襲了一口。


  衛憶感覺到側腰上那隻大手不安分的動作,倒也不甚在意,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后招。


  溫水煮的青蛙,一直非常從容,味道也格外鮮美。


  衛憶和青蛙,都還沒意識到。


  「你嫁妝里壓箱底的教冊被我收起來了,某夜品讀了一番,覺得筆者實在有文采。紙上談兵從來不可行,總是要真真實實地戰一場,方能體會話中的意境。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這是第一個好句。」


  讀到這句,趙回忽然放柔了聲音,醇厚得*。


  衛憶好像隱隱約約地感知到了什麼,卻又好像沒有。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這兩句也造得精巧,想必夫人,一會兒就體會得到。」


  衛憶這時才回過神來,這幾句分明是在說閨中歡喜事,又怎會如此露骨地記在這些冊子上。


  她探過頭去,發現趙回所說的這些,果然都是他信口胡謅。


  趙回見她終於醒覺,一把將那本子丟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手繞去她腦後,拔出她頭上釵著的步搖:「這下一步,便是汗光珠點點,發亂綠鬆鬆。夫人生得好,只如此,已然美得不可方物了。已然.……讓為夫醉了。」


  察覺到他的目的,衛憶立刻便想掙扎突圍,卻被束住手腳。


  趙回直勾勾地望著她,滿眼的志在必得。


  「詩還沒念完,阿憶為何就急著要走?」


  「所謂言傳身教,娘子,我們這便開始吧。」


  「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留連時有限,繾綣意難終。慢臉含愁態,芳詞誓素衷。贈環明運合,留結表心同。警乘還歸洛,吹簫亦上嵩。衣香猶染麝,枕膩尚殘紅…」


  接下來,自然是——


  此意別人應未覺,不敢高聲暗皺眉。


  好一番鏖戰,讓人臉紅心跳。


  &

  就算是沒應了那句「忽聽已打五更鐘」,衛憶還是被折騰了個夠嗆。


  她縮在被子里,攀著趙回的肩,累得睜不開眼。


  等那股子勁兒過去了,喘息夠了,才惱怒地埋怨:「光天化日的,真不知羞!」


  趙回看著懷中人有些發白的臉,將她抱得更緊:「只知你就足夠,其他的知來又有什麼用處。」


  又是裝傻這一套,衛憶自然是不吃的:「母親來宮中等著我,我卻遲了好些時辰,你還懂不懂禮?」


  本來到了嘴邊的「只懂你便好」被趙回生生咽下,見她面上浮起薄怒,棄了逗她的心思:「昭陽殿的宮人都是有眼色的,怎會怠慢了岳母,自然會侍候好的。」


  衛憶嗔他一眼,心中郁意尚存:「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嗎?母親是來看我的,又不是來看昭陽殿的。」


  趙回換了個姿勢,好讓她不至於費力仰著脖子:「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再歇上一刻,便叫人抬水進來。等收拾好了,我同你一起回去,陪岳母用些晚膳。」


  衛憶這才滿意了,點點頭,閉目靠在他臂彎里:「南下的事,你是怎麼打算的?」


  近日實在事多,趙回還沒來得及細細安排打算,只好如實道:「等三日後的大典結束,我們路程中再做謀划也不遲。那時說要去淮安郡,我只讓金燦燦檢點著些,監督收拾行裝,處理雜事。再有就是傳信給派在地方的心腹們,其餘的,倒是還不曾計較過。」


  衛憶打個哈欠,懶懶地張開眼:「這樣最好,既然暫且沒有計劃,不如我們先去休養上一個冬日,開春再議事,你覺得如何?」


  趙回搖搖頭,輕刮她的鼻頭:「這些便由我考慮,你不必操心。我考慮著是要速戰速決,等塵埃落定了,再陪你游游山、玩玩水,也不算遲。」


  果然毫不意外地等來了衛憶失望的嘆氣,趙回無奈地笑笑,安撫性地摸摸她的長發:「就算要理事,我也一直同你在一處的,我怎麼放心把你一個人丟下。但凡沒要緊事,保證隨叫隨到,這樣可開心了?」


  這才像個樣子,衛憶在他唇上啄一口算作獎勵,兩人便要起身了。


  墨玉早就準備上了沐浴的物件,只等著主子傳喚。


  她帶著幾個內侍將浴桶搬進殿內,撒好花瓣擺好巾子,卻沒立刻退出門去。


  衛憶和她是多年養成的默契,見她還站在原地,揚聲問:「墨玉,外邊兒可是出什麼事了?」


  墨玉福下身子,該行的禮數一樣不差:「娘娘,衛將軍正跪在小院等著您呢。」


  衛憶與趙回對視一眼,覺得很有些疑惑。


  衛錦來找她是常事,可這跪在院子里等,還真是頭一遭。


  趙回皺皺眉,明白這裡頭絕沒什麼好事等著:「你儘管直說,衛錦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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