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為了方便照看孩子,衛憶專門在寢宮裡另拼了張美人榻,雕背朝外形成阻擋之勢。
每日帶他們的時候,便將孩子們放在原本的大床上,自己則呆在在新置的軟榻上。這樣一來,等他們學會翻身以後,就要安全許多。
趙回從東宮把妻子逮了回來,又「不小心」把兩個拖油瓶落在了東宮。現下懷裡摟著美人,枕在墨玉專門放在加寬版大床上的擋背緞子迎枕上,愜意的很。
趙回隨手抓了本書來,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衛憶則是靠在他胸膛上,在一塊月光錦上綉著花樣,兩人之間的氣氛安靜又溫馨。
此時天漸漸暗了下來,趙回放下了手中的書本,阻止自家皇後娘娘干那費眼睛的活計。誰成想他剛一動作,竟連累到衛憶戳中了指尖。
血珠子很快就往出冒了半滴,趙回皺皺眉,把她受傷的手一把抓過來,覺得有些愧疚:「疼嗎?」
衛憶嗔他一眼,咬牙切齒道:「要不你試試?」
趙回看著衛憶那副占著理兒的小模樣,無奈地笑了,用額頭頂了頂她的,將她的食指送入了自己口中,把那傷處舔了個乾淨。
衛憶是個怕癢的,立馬就要抽出手來。
趙回卻不讓她如願,攥住她的手腕,用舌尖在她指腹勾來挑去,還壞心眼地咬了咬,玩兒夠了才抓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兩人四目相對,幾乎是瞬間便又貼在了一起,這回唇對唇,齒對齒,一時間戰得難分難解。
趙回帶著衛憶滾到了大床的最裡面,長臂一勾放下了床帳,正待開火。
衛憶卻拿開了他輕攏慢捻抹復挑的大手,環住他的脖子,可憐巴巴地啞聲道:「子睿,我餓了,午膳便沒用過了。」
有時候一個人究竟愛不愛你,這時候便能分出高下。
趙回是在乎她比在乎自己的多得多的,聽她喊餓,當即便替她整理衣服,扣好盤扣,柔聲道:「今晚想吃什麼?我昨日里讓小金子知會御膳房備足了蟹黃,要不要來一籠蟹黃餃子?」
衛憶眼睛一亮,在他左臉頰上啄了一口:「要兩籠!」
趙回把她扶起來,又撿過自己的腰帶系好,十分強硬:「不準,只能吃半屜。蟹太寒涼,等你後半月來了小日子,又要折騰了。」
衛憶扁扁嘴,拋出了妥協的條件:「不吃也行,那我明兒個早上要喝蟹肉粥,今晚還要吃豉汁小排和水晶蛋皮蝦餃。」
趙回俯下身子,揉揉她的頭髮:「自然是可以,朕的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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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飯菜都上了桌,衛憶便迫不及待地夾了個蟹黃餃放進嘴裡,燙得她險些說不出話來。
趙回早習慣了她這見了好吃的就冒冒失失的性子,從冷盤碟子里夾了一筷子黃瓜絲送到她嘴邊。
衛憶好容易才把那隻餃子吞進肚子里,滿足地咂咂嘴,才啊嗚一口咬掉了黃瓜絲。她轉轉眼睛,乾脆挨得趙回更近了些,指手畫腳地讓他投喂:「唔,我要吃那塊排骨,對,那塊最大的。」
趙回倒是很享受為她服務的感覺,眯著眼夾了一塊小一些的排骨,溫柔地看著她急急忙忙地吞下:「吃得淑女些,又沒人同你搶。」
衛憶嚼著嘴裡的肉,還不忘嘟嘟囔囔地搶白他:「淑女來做什麼,給誰看啊?是給你看,還是給墨玉看,還是給素月看?」
趙回的目光在桌上逡巡一圈,夾了塊燉得軟爛的白蘿蔔:「我只是怕噎著你罷了,這昭陽殿里誰不知道你是個淘氣的。」
衛憶翻了個白眼,等和嘴裡的排骨做完鬥爭了,憤怒地抗議:「我不要吃蘿蔔,蘿蔔簡直是世界上最沒有道理的菜了。」
站在一側的素月笑出了聲來,換來衛憶一個哀怨的眼神。
趙回挑眉,手卻穩穩地夾著蘿蔔放在她唇邊,不肯撤去:「蘿蔔又怎麼會沒有道理?就你歪理多。」
衛憶眨巴眨巴眼,開始天南海北地胡扯了起來:「你看,首先它不好吃,這是其一。其次吃了這東西,還容易出虛恭,多不雅啊。」
趙回失笑,轉手把那蘿蔔放在自己嘴裡咬掉一半。爾後攬過衛憶來,嘴對嘴地餵給她另外一半,吃足了吃她的嫩豆腐:「說到底就是你不喜歡罷了,找那麼多借口,我陪你一起吃就是了。」
衛憶臉上燒了起來,在趙回腿上擰了一把:「墨玉他們看著呢,你幹嘛啊。」
趙回倒是鎮定地很,繼續在桌上替衛憶挑著菜:「墨玉,你們可看夠了?」
墨玉只覺得自己犯了尷尬症,還不得不硬著頭皮回話:「回皇上,奴婢什麼都沒看到。」
趙回夾起一塊魚肉來,滿意地點點頭:「甚好,那就退下吧,這兒不用你們伺候了。」
等墨玉帶著素雲素月退下了,衛憶的面色才恢復正常。她單手撐著臉,看著正專註地挑魚刺的趙回,有些著迷:「你說若是我帶著孩子們去了南方,想你了可如何是好,我覺得我都要離不開你了。」
說著,衛憶將頭湊向前去,可憐巴巴地望向他的眼睛。
趙回挑魚刺的動作頓了頓,迎上她的目光:「你想去南邊兒過冬?」
衛憶點點頭,很有些惆悵:「玟兒的身子以前便是在南方養好的,現在韜兒又是同樣的情況,這趟是非去不可了。」
趙回放下筷子,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恩,捨不得我?那我也同你一起去。」
衛憶剛醞釀好的離愁別緒被這句話沖了個乾乾淨淨,哀哀怨怨地剜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就會說這些好聽的哄我,你可是一國之君,這京城哪兒能離了你?」
趙回勾起唇,將她的臉托起來,看著她眸子里映出了自己的輪廓,滿意地說:「這京城離不離得了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離不開你啊,阿憶。」
這話太美,美得讓衛憶怔楞了片刻:「你啊,就是太會說這些甜言蜜語,讓人分不清是真是假,該不該信。」
趙回蹩眉,覺得有些懊惱:「這些話我只同你一個人說,每字每句都是真心實意。阿憶,這麼多年了,你竟還是不能全心信任我。」
衛憶看著他糾結起來的臉,忽然笑了,輕輕地搖搖頭:「子睿,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對我太好,好得都有些不真實了,我總怕自己是在夢裡。」
聽及此,趙回乾脆將人又攬進懷裡,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真心:「阿憶,不止這輩子,我們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只要你給我機會對你好,我便對你好,絕不會讓你失去。」
衛憶靠在他肩上,雙手從他背後繞過,摟住他的健腰。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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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膩膩歪歪地用完晚膳,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衛憶換過寢衣,難得地趴在趙回身側,同他一起看著奏摺。
等趙回批到第三本時,衛憶實在倦了,伸了個懶腰抱怨道:「為何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朝臣們怎麼什麼都要上個摺子?莫非是怕你清閑?」
趙回好笑地看她一眼,放下硃筆,在一堆摺子里揀選了一番,選出些戶部的摺子來,放在她手邊:「除了御史言官,其餘的官員絕不敢奏些真的無關緊要的小事。至於你眼裡的小事,有些也是他們不敢僭越的,不得不請示一二。」
衛憶隨便挑了一本摺子打開,似模似樣地看了起來:「咦,淮南淮北的稅賦…怎麼會持平呢?這不對啊,淮南向來富庶些。」
趙回揉揉額角,低聲為她解惑:「今年南方雨水多,鹽務不利,官鹽的價格便升起來了。如此一來,私鹽交易就更加泛濫,再加上官員層層剋扣,朝廷在這筆大稅上,著實是丟了許多。」
趙回頓了頓,拿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繼續道:「阿憶,晚膳那會兒我說與你同去,並不是敷衍。且再等等,到了十月中旬,我將一切安頓好,和你一道南下。探子傳來消息,京中有人與淮江總督狼狽為奸,壟斷了私鹽行當,打壓官鹽,幾乎將淮河一帶的的鹽業把持在了自己手裡。只不過這人做得實在隱蔽,我安插的人得不出個確切的消息。你這次南下,正是個極好的幌子,好讓我能去查個究竟。」
衛憶面色轉冷,將手中的奏摺重重地扔在桌上。她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趙回的眼睛,猶豫了片刻:「不必查了,淮河我不敢說,可淮安,怕是衛國公府插了一腳。你若是不提起,我都快要忘了,我還有個頂貪心的父親。我前些日子查過我娘給我陪嫁的私產,有些南邊兒的莊子田地幾年前被要了去,說是祖母年歲大了,想去南邊走走。可這麼些年過去了,祖母依舊是穩穩噹噹地呆在京城,可這些莊子田畝卻是不了了之了,若說其中沒有貓膩兒,我是不信的。」
衛國公暗地裡手腳不幹凈,趙回自然是心裡有數。他拉過衛憶的手,與她十指相交,安慰道:「不妨事,我們去查一查便知了。也好想想法子,讓岳父這輩子提前收手,不去做那通敵叛國的勾當。」
衛憶將趙回的遷就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頓時更加挫敗:「怕就怕,我父親那個糊塗腦子,已經不知作過什麼妖了。」
趙回微微一笑,舉起她的手吻了吻:「如此也好,方便我們將計就計。阿憶,總歸我會保住衛國公府,你的心儘管收回肚子里。」
說著,趙回的神色更認真了幾分:「我也不會重蹈上輩子的覆轍了,若按你說的…還是非處置岳父不可,我也一定和你好好商量,再不瞞你了。」
衛憶放鬆了些,也反手握住他:「傻瓜,經了上輩子的事,我哪裡還會疑你?」
燭火映在趙回眸子里,光芒躍動。
兩人對視良久,默契地一同笑了。
這輩子,再不會有猜忌了。
再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