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衛憶是被舔醒的,沒錯,是被舔醒的。


  起初她以為是趙回,不願睜開眼睛,覺得臉上濕噠噠的,順手便揮出一掌,不想卻摸到了個毛茸茸的東西。


  尖叫聲響徹天際,站在外室替衛憶給茉莉花澆水的墨玉都被嚇得抖了三抖,把自己的繡鞋澆濕了。


  素月從門外好奇地探進頭來,被墨玉一個嚴厲的眼風又逼了出去,墨玉將手中的小壺放下,瞄了一眼裡間那兩個明黃色的背影,眼角不受控地跳了跳。


  趙回趙博一人抱著一隻雪白的幼犬,在衛憶的床邊立正站好,兩人臉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委屈。


  昨夜衛憶一直胡思亂想,睡下的很晚,現在還有些神志不清。她以為自己碰到了只小老鼠,仍然驚魂未定,迷茫地看著床前站著的父子倆。


  趙回唯恐衛憶遷怒,偷偷向趙博使個眼色。趙博在心裡偷偷嫌棄了自個兒的慫包父皇一下,將手中的小奶狗塞進了母后懷裡,朗聲道:「母后,這是海國進獻的牧鹿犬,乖巧得很。」


  衛憶看看懷中的小毛球,再看看兒子,又看看抱著另一隻小球的夫君,再次向後直挺挺地倒下,將小狗摟緊懷裡,懶洋洋地問:「取名兒了嗎?」


  趙博似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鐵青著臉,乾巴巴地回道:「母後手中那隻叫回回,是只小公狗。」


  衛憶淡定的瞟了趙回手中的小母狗一眼,十分冷靜:「那隻叫憶憶?」


  趙博點點頭,心裡是拒絕的。


  衛憶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摟著懷裡的小糰子翻了個身,背對著兩個正犯著尷尬的男人,自顧自地閉上眼。


  趙回用手肘碰碰身旁的趙博,趙博會意,揮揮衣袖,只留下一個不情不願的眼神,處理政事去了。趙回探身,將手中的小狗放進床的里側,脫靴上床,輕輕攬住衛憶的細腰。


  衛憶抽了抽鼻子,把另一隻糰子也納入懷中,滿足地尋周公去了。


  兩個小傢伙可是半點都不困,小公狗回回的眼睛滴滴溜溜地轉著,忽然在身旁的憶憶小臉上咬了一口。憶憶乖乖地縮在女主人的懷裡,連眼神都不曾賞給啃它的回回。回回咬了滿嘴的毛,委屈而艱難地翻過身,用小屁股對著憶憶的大眼。


  成雙成對,俱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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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過午時,宮中四個演武場都已擠滿了權貴,朱雀玄武場坐著的全是女眷,青龍白虎場則是高官要臣。


  衛憶抱著回回,趙曦抱著憶憶,坐在朱雀場的首位。趙深站在兩人身邊,由素雲替他整理裝扮。快到了開場的時候,衛憶抽出帕子,替趙深拭去額頭上沁出的汗珠,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


  趙深昨日經了提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回頭看看觀戰席上坐著的袁菁菁,對衛憶堅定地點了點頭。


  站在場邊的墨玉眯起眼看了看日頭,見兩組少年都已整裝待發了,向充當裁判的金燦燦揮手示意。


  金燦燦對她拋個媚眼,舞動小旗的時候,順便露出了白森森的牙。


  柴瑩近來有些恍惚,但身為太子妃,該擔的責任總是要擔的。今年的寒食節是個罕見的晴天,日頭不算毒辣,但也烤得人心慌。柴瑩坐在玄武場,欲要起身替身旁的娘家侄兒系好束腿,不想卻眼前一黑,捂著額角虛晃了幾下。在她身邊坐著的趙玉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住,示意鶯歌去宣個太醫來,整個演武場頓時亂作一團。


  過了一刻,上回替衛錦看傷的王老太醫才邁著蹣跚的步伐姍姍來遲,他瞄了一眼柴瑩的臉色,捋捋自個兒的長鬍子,老神在在地道:「娘娘無大礙,只是中了些暑氣。此時卻是不宜在外間多待,該回宮稍事休息才是。」


  說著,他從藥箱中拿出一張折過數次的小條來,遞給柴瑩身旁站著的趙玉。趙玉一頭霧水地接過,打開紙條,卻見到了衛憶的筆跡。


  趙玉有些驚訝,掩飾性地咳嗽了幾聲,將條子收進袖裡,示意裁判維持秩序,舉起了手中的發令小旗。


  柴瑩被送回東宮時,鶴清音正不慌不忙地飲著茶。淺語和鶯歌得了趙玉吩咐,帶著柴瑩身邊的兩個大宮女退到殿外,親熱地聊著天。


  柴瑩是知道鶴清音此人的,只覺得他不請自來,來得蹊蹺。她瞪著眼睛,狐疑地將他從上到下來來回回地打量了幾番。


  鶴清音放下手中的小盞,緩步走到榻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柴瑩,半晌才蹦出兩個字來:「伸手。」


  柴瑩覺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著他,並不動作。


  鶴清音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乾脆直接捏起柴瑩手腕,將手扣在她脈門上。還沒等柴瑩反應過來,鶴清音便丟開她的手,冷聲道:「是滑脈,已有月余了,胎象穩中帶躁,許是雙生。」


  鶴清音瞥了處於震驚中的柴瑩一眼,毫不猶豫地向門外走去:「安胎的方子在桌上,你不是頭胎,諸類忌諱想必自己清楚。」


  柴瑩獃獃地目送著他離開,這人來像一陣風,去像一陣風,給的消息更像是驚雷一般,實在是處處露著古怪。


  柴瑩撫著小腹,秀美的臉糾結成團,忽然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禁低聲讚歎道:「都說北地鶴家神算,想不到竟有如此通天徹地的本事,連孕事都能卜測。」


  幸好鶴清音已然走遠,錯過了這別開生面的讚美。


  賽事還未過半,太陽已被烏雲遮去了些,有轉陰的跡象。


  趙回同身旁的衛錦打過招呼,提前離了場,去解救八成已是昏昏欲睡的小妻子。


  衛憶的確是沒精打采地坐在場上,撐著頭假寐著,這些比試對她來說索然無味,還不如窩在殿里繡花制茶來得痛快。


  朱雀場中座無虛席,大多都是世家貴女和一些有品級的夫人,是宮中的常客,涵養也是極好的,面子功夫了得。趙回的突然出現並沒有引起什麼騷動,只是剛剛還昏昏欲睡地眾人忽地打起了精神,彷彿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場中的你爭我搶,可那心思卻想必是暗地裡拐了個九曲十八彎,年輕些的神采飛揚,年長些的端麗無雙。


  趙回目不斜視,大踏步地沿著過道走到衛憶面前,將半眯著眼的她懶腰抱起,並沒有停留的意思,徑直出了場外。


  趙曦嫉妒地努努嘴,看看被兩人遺望在小圓桌上的那隻白糰子,將自己懷裡的也丟了上去。不一會兒,兩個糰子便滾到了一起。


  趙曦鬱悶地挪開眼神,看看孤孤單單坐在首排的自己,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


  在眾人身後的將軍台上立了許久的鶴清音終於等來了他的良機,一向蒙著冰霜的臉上罕見地帶了暖意。他飛身而下,引起了一片驚呼。


  鶴清音在趙曦身旁坐定,手覆上了她的:「如懿,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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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多涼閣,趙回摟著衛憶,隨便進了個院子,命宮人宴前不要打攪,將衛憶安置在頂樓的美人榻上。他替衛憶脫去鞋襪外衣,從柜子里取出條薄被為她蓋上,側坐在榻上,將她裹在被子中的小手握在掌心,柔聲哄道:「困了就睡會兒,一會兒再叫醒你。」


  衛憶搖搖頭,抬起亮晶晶的眼看他,撓撓他的手,想讓他也脫靴上榻:「我不困,只是有些累了,躺會兒就好。你也要休息,一會兒你還有的要忙。」


  趙回輕笑,低頭吻她額頭,不忍心逆她心意,只好也爬上榻去,將她環在懷中:「夫人盛情難卻,我也只好卻之不恭了。你昨日里說太子妃有孕在身,我本想著先去抽調些人手去東宮駐紮,再遣些信得過的太醫坐鎮,也好讓你安心。現下看來,反倒還是我比你要上心些。」


  衛憶靠在他胸膛上,懶洋洋地道:「我今日派人兜了些圈子,將這事兒暫且瞞下了,只說瑩兒中了暑氣。鶴清音替她把了脈,也留下了我早就備好的安胎方子,晚些也會搬去東宮暫住,一切都處置妥當了。」


  趙回被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逗笑了,忍不住調侃道:「娘娘聰慧,簡直是算無遺策。只是那答應那鶴清音的事,有幾分眉目?你可知道是誰殺了紀惜?」


  衛憶被他噎得無話可說,卻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她轉轉眼珠,忽然賊笑著將臉湊近趙回,又在離他兩寸的地方停住:「你知道和我知道,又有什麼分別?」


  這回輪到趙回無言以對,是他得意忘形了,全然忘了眼前這個小女人從前慣是會抖這些小機靈,有時姦猾得很,讓人又愛又恨。


  趙回毫不費力地將兩人的距離歸零,在她唇瓣上舔咬了一番,試圖談判:「有沒有分別,權看皇後娘娘能給朕多少好處。」


  衛憶橫他一眼,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態度極其兇惡:「好處?好處便是將我那昭陽殿送你獨享,本宮搬去與太子妃親近親近。」


  趙回習慣了她的厚臉皮,反正她就是吃定了他。趙回翻身上位,將她壓著親了又親,終究還是不捨得吊她胃口:「鶴清音心中早有答案,不過想確認一下罷了。他若來問你,你便只說他想得對,附和他就是了。」


  衛憶挑挑眉,旺盛的好奇心被趙回勾起,連忙追問:「究竟是誰?誰殺了他那養母紀惜?」


  趙回勾起唇角,笑得高深莫測,又低下臉吻她一吻:「現在還不是時候,到時你便懂了。」


  衛憶不高興的瞪他一眼,將他推得遠遠兒的,賭氣道:「不說便罷了,說了又要賣關子,你走遠點,本宮不想看見你。」


  趙回哪會輕易被推開,電光火石間便又無賴地湊近,將她整個人罩在懷裡:「朕卻想看見你,朕只想看見朕的皇後娘娘。」


  衛憶瞬間破功,笑著輕捶他一拳,便安安分分地呆在他懷裡,聲音輕得如同蚊吶:「你這壞人,卻偏偏引誘著我,讓我這麼愛你。」


  趙回胸膛震了幾震,笑得開懷,他撫著衛憶的長發,又將她摟緊了幾分,怎樣親近都覺得還差了幾分:「你才是壞人,讓我沉淪后又倒打一耙的壞人。」


  衛憶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她掙開趙回的手,捧起他的臉,做起了主動的一方。


  如何纏綿才算夠,總之與想要的還隔著鴻溝。


  稱得上是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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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賜宴前,趙回旗開得勝,雄赳赳氣昂昂地搶佔了衛憶和趙玉中間的位置。大殿里坐滿了人,只是還不見趙回趙曦和東宮的兩位主子。殿上只他們四人,清凈得很,也扎眼得很。


  小丫頭袁菁菁從趙深懷裡探出頭來,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都是美人,頓時眉開眼笑。


  趙玉拿起小桌上擺著的茶水一飲而盡,沖著趙深挑起秀眉,輕輕吹了聲口哨:「總算是出息了一次,將人家的寶貝疙瘩拐帶了出來,真是可喜可賀。」


  趙深心情極好,愉快地忽略了她話中的嘲諷:「我同袁公子在場上擬了賭約,若是我贏了,便讓菁菁自己選夜宴上跟著誰。阿姐該看看袁公子那精彩的臉色,才真的是可喜可賀。」


  衛憶嗤笑一聲,將手中剝了皮的葡萄塞進小姑娘手裡,不屑道:「逞一時意氣,不過匹夫之勇而已。我若是你,便不急著得意忘形,將人得罪狠了,不過是自尋死路,往後處處受限,佔盡了被動。」


  趙深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向廳下望去,那袁淵果然目不轉睛地往這邊看來,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趙深連忙垂下眼皮,側身向衛憶討教。


  衛憶投喂小姑娘的動作不曾停過,她漫不經心地瞟他一眼,還是替他支了招兒:「伸手不打笑臉人,實力懸殊便要懂捨得之道。這丫頭同你在一起,終究是於理不合。你一會兒便求你阿姐,讓她在宴前幫你將菁菁送回去,給足袁家面子禮遇。以後莫說是袁淵,就連那袁閣老,也會看重你幾分。」


  趙深心下轉念,覺得此法甚妙,急忙轉身去拉趙玉入伙。


  衛憶剝完最後一個葡萄,取出帕子凈手。衛憶眼神逡巡過一圈,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那嫁進高門的庶妹,坐在人群里,遙遙地望著她。衛憶鬆開手,任帕子落在地上,舉起面前的茶杯,隔空向她敬了一敬,友善而溫雅。


  另一頭地衛芝靦腆地笑笑,也恭敬地舉起杯來回敬,十分得體。她享受著周遭投來的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腰桿挺得更直了。


  衛憶放下茶杯,抬手喚來身旁站著的墨玉,輕聲吩咐:「將這茶換了滾燙的,想辦法上給賈國公夫人身旁那個小姑娘,做得隱秘些。」


  墨玉會意,端著茶杯匆匆離去。


  袁菁菁毫無所覺地吃著小碗中的葡萄,趙玉和趙深的交談默契地告一段落。


  衛憶沖面有瞭然之色的趙玉點點頭,柔聲道:「快到了開宴的時辰,你替深兒送菁菁回去,一會兒你同深兒換個位置,隔開他和太子妃,盯著瑩兒多吃些青菜。」


  趙玉揮揮手,算是應了,牽了袁菁菁地小手向下走去了。


  衛憶輕輕彈彈趙深的腦門,讓他回過魂來:「你一會兒也不許只吃肉食,也不許飲酒。」


  趙深仍處於震撼中,只敷衍地點點頭。


  衛憶嘆了口氣,擰擰他的鼻尖:「你可是覺得皇嫂歹毒?那女人存了害人之心,本宮不過以牙還牙而已。」


  趙深搖頭,只憑著直覺回答:「我是信嫂嫂的,只是這樣,這樣恐怕有些不妥當。」


  衛憶沖他搖搖食指,認真道:「你還小,等你長大后便會明白了,這些妥當不妥當的,都是些不得已而為之的權宜伎倆而已,上不得檯面,不過管用得很。」


  見趙深還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衛憶也不強求,只又叮囑他少用些肉食,多進些清淡的粥蔬,便不再理會他。專心地數著指頭打發時間,等著趙回到來。


  等趙玉送過小丫頭片子回來,趙回也邁進了殿。太監的尖細嗓音一出,喧鬧的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趙回走在最前面,趙博和柴瑩緊隨其後。


  趙回走到衛憶面前站定,向她伸出手來。衛憶大方一笑,將手搭在他臂上,儀態萬千地踏上了台階。


  趙玉這時也站起身來,同趙博說了句什麼。趙博拍拍柴瑩的手,將柴瑩交給趙玉,帶著趙深坐在了左側席上。


  趙回見眾人都就了位,皺了皺眉頭,問過衛憶的意見,轉向金燦燦,宣了開宴。


  祭過天地后,一隊宮女們魚貫而入,給每桌都分別端上菜肴。衛憶趁著這當口,讓近前布菜的素霓素虹去尋未曾露面的趙曦,讓她莫再進宴。


  素霓和素虹正準備尋個機會動身,殿下卻忽地傳來兩聲慘叫,吸引去了眾人的目光。


  衛芝弓著腰,神色痛苦。身旁站著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姑娘,正賣力地吹著自己的手指,一雙杏核眼裡蓄滿眼淚。


  這算是不折不扣的御前失儀,趙回沉了臉色,正要發話,卻被人搶了先。


  明睿民風開放,男女賓客並不用屏風相隔,彼此都能將彼此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男賓席上有兩個人出列跪下,圓胖些的那個是賈國公賈和珅,高瘦的則是御林軍副統領甄驍刃。


  甄驍刃率先開口,臉上慌張的神色絕不摻半分的假:「皇上,小女雖然年幼,卻明事理知輕重,這其中必有誤會,還請皇上明察。」


  賈和珅心下忐忑,急忙叩首附和道:「甄小姐絕不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忽然衝進殿內的趙曦打斷。


  賈和珅和甄驍刃面如土色,像是吃了髒東西。


  趙曦白著一張臉,幾步跨上台階,停在了趙玉身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濕透,黏連在臉上。她猛地撲進趙玉的懷裡,聲音里透著濃濃的恐懼。


  「鶯歌她,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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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玉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她用手扣住桌子,直攥得指節泛白。鶯歌與自己相處時的畫面一幅幅地掠過她腦海,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鶯歌撒嬌耍賴時調皮的語氣。


  趙玉狠狠地閉上眼,希望這不過只是個噩夢而已。


  鶯歌之於趙玉,絕不僅僅只是仆與主的單純。自趙玉記事起,鶯歌和淺語便陪著她一起,三個人幾乎形影不離。


  她出生才沒多久,先太后便撒手而去。兄長忙於國事,並不常來看她,嫂嫂來得倒是勤些,卻也並不停留多久。


  嫂嫂憐惜她年幼,從宮外尋來兩個同她年紀相當的小姑娘給她當丫鬟,其餘伺候她的宮婢都經了層層篩選,個個都正經嚴肅,不苟言笑,只做自己份內的事。偌大個青陽宮裡,她只能和同年的鶯歌淺語兩人說笑玩鬧。淺語是個話少的性子,平日里嘰嘰喳喳個不停,總是能給她帶來歡樂的,是鶯歌。


  趙玉睜開眼睛,她雙眼血紅,眸中包含著的怒火令人心驚。她摟著懷中不住發抖的趙曦,看向跟著她一同進殿的幾個宮女,發問的語氣卻十分平靜:「淺語呢,她還好嗎?」


  站在最前邊的是趙曦的衣侍,也是最如意宮裡最得臉的丫鬟,她替自己壯了壯膽,稍稍上前一步,恭聲道:「回公主,淺語姐姐無礙,只是受了些驚嚇暈厥了過去。」


  天色昏黃,就快要轉黑了。雨滴這時才紛紛而下,打濕了為了清明架起的無數鞦韆,打碎了趙玉的心。


  趙玉面無表情地將她身上的趙曦推給一旁的宮女,自顧自地走出了殿外。


  久久的沉默,寂靜盛大地來臨,給人心上了一層黑色的釉。


  只可惜,有些人生來就懂,有些人,則窮極一生都不能明白,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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