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趙回進殿時,衛憶正同墨玉討論著新進衣飾的花樣,見了趙回,招手喚他過來,拿起手旁的一塊緞子在他身上比了比,覺得還看得過眼,便放進了桌下的匣子。
趙回拉過她的手,從袖中掏出個碧璽手串套在她腕上,欣賞了一會兒才滿意地鬆開:「又要給博兒做衣服?博兒已有了正妃,阿憶你又何苦奪了他們兩人的情趣。」
衛憶剜他一眼,拂開他欲貼來的身子:「我自是不會討那個沒趣,今兒錦兒來了,我便讓人翻出前些個月替他做的袍子,正好見庫里新進了幾匹好料子,琢磨著給你做幾身常服,現在看來是多餘了些。」
趙回厚著臉皮強行把人摟在懷裡,聽了媳婦兒的氣話又趕忙討饒:「不多餘,冬日裡的衣服該是著手做了。只是沒想到娘娘日理萬機,竟還惦記著在下,方才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娘娘大人大量,原諒了我的口無遮攔可好?」
衛憶被他逗笑了,賞他一個頰吻,將頭擱在他寬闊的肩上:「從前是我錯了,現在開始補償你,也好讓你日日受寵若驚。」
趙回親親她的玉頸,只覺得通身舒暢:「甚好,甚好,娘娘英明。」
正是好時機,衛憶抬手替他整理玉冠,狀似不經意的提起:「今兒我見了錦兒,變化大得很呢。」
趙回挑挑眉,不置可否:「是大得很,膽子大得很。」
衛憶險些笑出來,輕拍他一下:「他不過是來看看我這當姐姐的,橫豎也不會出什麼差錯,你可不許罰他。」
趙回冷哼一聲,抓了她的手,撫著剛替她帶上的手串:「這臭小子怕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他和博兒都被你慣得無法無天,是時候敲打敲打了。」
衛憶不高興了,頓時換了一副表情:「你倒是敢!都是我的心肝兒,你若是讓他倆不順遂了,本宮活吃了你也是輕的。」
趙回看著她那耀武揚威的樣子,低聲笑了,俯身親上她的小嘴,含糊不清地喃出一句:「那便吃了我罷,皇後娘娘。」
一吻畢了,衛憶惱趙回的無賴行徑,佯怒地轉過身去,死活不肯面對他。
趙回沒法子,只得好聲好氣的哄著,保證了一大通,訂下了些不平等條約,好容易才將面前的小祖宗哄得眉開眼笑。
衛憶靠在他懷裡,捏著自己的發尾撓他痒痒,趙回也不躲不避,任她宰割,衛憶玩了一會兒,這才注意到手上的珠子:「這雞血碧璽哪兒來的,竟比得上母親的那串。」
殿里的人早已識趣退下,趙回輕輕咬咬衛憶的耳珠,有些憤懣:「前些日子想給你送去,卻氣你沒良心,就私藏下了。昨日你把鐲子給了太子妃,想你必是喜歡的,便讓小金子又翻了出來。」
衛憶心虛得很,往趙回懷裡縮了縮,小聲地回擊:「什麼沒良心,明明是你同那年輕美貌的衛嫣然眉來眼去。」
趙回氣結,一個翻身將她壓在榻上,以唇封唇,直到衛憶實在喘息不及,才啞著嗓子開了口:「還說你有良心?從你還是個小不點兒,我便對你那樣好,你竟還疑心於我。你真是——你就是因這個同我置氣?真是不可理喻!」
見這男人是真的動了怒,衛憶當機立斷,撲進他懷裡,緊緊箍住他的腰,連聲道歉:「子睿,子睿,你別生氣,是我不好。」
趙回冷著臉,使了巧勁掙脫衛憶,硬撐著不回頭看她。衛憶情急之下,鞋也不及穿,又去攔他,不想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趙回抽了一口氣,扭身將她拖回榻上,狠狠壓在身下。
衛憶闔著雙眸等了許久,趙回卻意料之外的沒了動靜兒。
衛憶張開一隻眼,見趙回正恨恨地盯著她,眼眶泛紅。衛憶想去摟他,卻被他死死制住。
趙回冷著臉,拼盡了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咬牙切齒地同眼前這個笨蛋放狠話:「別動!過些日子,有你的好果子吃。」
衛憶忽然便笑了,主動勾下了趙回的脖子,用舌尖描摹著他的唇形:「不礙的,昨兒.……那個走得差不多了。」
趙回的理智被衛憶挑.逗得支離破碎,低吼一聲便有了動作。
不多時,門外伺候著的宮人們都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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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回批完了最後一本摺子,這才將眼神投向了一旁候了多時的金燦燦。
金燦燦替趙回續上茶水,又呈上一張香氣撲鼻的信箋,恭聲道:「皇後娘娘在桂園等您開膳,還專門寫了柬呢。」
趙回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揉揉額角,終是拆了封。
這那裡是什麼請柬,通篇只一個大大的「快」字,筆鋒上揚,顯出執筆之人的愉悅心情。
趙回哪曾料到這一手,心裡暗暗琢磨著如何收拾這囂張至極的皇後娘娘。
想到那即將聽到的軟軟的求饒,趙回頓時坐不住了,他將紙收進懷裡,大手一揮:「小金子,擺駕青陽宮,朕去赴了這鴻門宴又如何?」
金燦燦看趙回面有喜色,選擇性遺忘了本該提及的九公主和衛將軍,緊跟在趙回身後出了殿門。
桂園裡,衛憶端著一小碗湯藥,正苦著臉小口小口地抿著,一旁的衛錦看得心急,忍不住插話道:「阿姐,一飲而盡,方能體會其中滋味。你用這法子喝葯,豈不是更受罪?」
衛憶瞟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捻起一塊梅子干來,豪氣地仰頭一飲而盡。這葯實在苦得很,她趕忙將梅子干送入嘴裡,試圖沖淡些藥味。
好受了些許,衛憶便轉向趙玉,沖她眨眨眼:「是好受些了,錦兒這次回來懂事了不少,知冷知熱了。」
趙玉正細細地清理剛挖出的桂花酒罈上的污漬,她雲淡風輕地笑笑,敷衍道:「衛將軍一向穩重,是皇嫂你教導有方。」
衛憶見趙玉如此,也不再多話,以手托腮,安靜地等著自家夫君。身邊的衛錦神色黯淡了些,將頭靠在一旁的桂樹上,閉上眼睛整理紛亂的思緒。
趙玉放下手中的布巾,接過淺語遞來的茶水,稍稍抬頭,便看呆了眼。
衛國公府出美人,衛錦午時處理了臉上的絡腮鬍子,現下面如冠玉,活脫脫一個翩翩佳公子。黃色的桂花落在衛錦發間,襯得他眉目更精緻了些,加之他面上有淡淡的愁緒揮之不去,任誰見了他,心都要軟上幾分。
趙玉定了定神,飲盡杯中的茶水,左手不自覺地去摸腰上懸著的玉佩。這暖玉難得,又剔透得很,是這少年晌午間送來的。現下看,自己怕是配不上這玉了,倒是這少年,溫潤十分,也不知會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想到那幸運的姑娘或許會含羞帶怯的小臉,趙玉輕佻地笑笑,取過桌上燙好的翡翠杯子,自斟自飲了起來。
衛錦早察覺她的眼神,微微張開了眼。現下看見她對自己如此不屑,胸口鈍鈍地發疼,乾脆拿過衛憶著人替趙回備著的烈酒,拍開封泥,就著罈子便大口大口地灌著。
衛憶被他發出的聲響驚動,回頭望他一眼,卻實在是愛莫能助。
趙玉也疑惑地看向衛錦,看了半晌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自顧自地收回了視線。
衛錦兩壇美酒下了肚,趙回才姍姍來遲。
趙回走到衛憶身邊落座,將她有些冰涼的手緊緊握著,他冷冷地瞟了已有些醉意的衛錦一眼,側身吩咐金燦燦傳膳。
衛憶輕捏他的手,以示安撫。趙回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將唇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麼,衛憶強作鎮定,腳下卻精準的踩上了趙回的鞋面兒。
趙回面不改色,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夾了個兔子腿兒,低聲道:「餵飽了我的小兔子,晚上好來殺著吃。」
衛憶不甘示弱,將盤子里的青椒挑出來,堆在趙回的碗里:「怕就怕這灰狼只會虛張聲勢,同這辣椒一般徒有其表,誰吃誰知道。」
趙回久久無語,待平了心中躁火,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倒是不成想,這兔子的皮變得這樣厚,難下口得很。」
衛憶佔盡了口頭上的便宜,驕傲地睨他一眼,優雅地垂眼吃起了兔腿。低下的眼裡精光閃爍,不知心裡有什麼成算。
趙回面不改色地啃著青椒,目光溫軟。真好,阿憶還是那個嬌蠻的阿憶。
趙玉對兩人甜甜蜜蜜的談話沒什麼興趣,讓鶯歌隨意挑了幾個小菜擺在面前,只顧瀟洒地品酒。
一旁的衛錦已有些不省人事,半趴在桌上,眉頭緊鎖,面色發紅,嘴裡嘟囔著些胡話,十足的小孩子氣。
傍晚起了風,涼颼颼的,趙回摸了摸衛憶身上有些薄的披風,讓趙玉差宮人去寢宮拿件厚些的來。趙玉允了,回身囑咐了淺語幾句,想了想,瞥身側了睡著了的衛錦一眼,又讓淺語將那件綉麒麟的黑緞披風一齊拿來。
趙回的眼神忽然變得莫測,狠狠給趴著的衛錦甩了幾個眼刀。衛憶端著墨玉遞來的茶水,隔著熱氣投給趙玉一個戲謔的眼神。
趙玉還是那副超脫的模樣,一語不發,似乎全副身心都在面前的桂花佳釀上。
衛錦動了動,將頭扭到一邊,大聲嘟囔了句什麼。
桌上的人眉頭都皺了皺,趙回尤甚。
「明月…照溝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