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城
地面的火海在那個瞬間仿若食人花一樣張開無數冒火的花瓣,將黑雲盡數包裹進來,然後又像一個被撐得太滿隨時可能會爆炸的氣球,由著地心引力迅速被扯向地面。
隨著轟然一聲巨響,火與雲砸在地面上,濺起的煙塵被勁風吹散,地面顯出一個深深的大坑。坑周三十丈內的樹木此時已沒有火星了,只剩下燒過後的黑炭支在地上,冒著濃重的黑煙。而三十丈外火勢依舊在蔓延,眼見就要燒到蘭衣等人藏身之處,匡廣智有些焦急地問蘭衣『現在怎麼辦?』
而這時,南海靈尊由高空飄落,他眼睛緊緊盯著那個深不見底的大坑,渾身緊繃,透著不言而喻的防備。
「在等等!」蘭衣道。
顏柳將匡廣智推到身後,直面撲面而來的熱浪。
坑底隱隱傳出轟鳴聲,及至南海靈尊腳尖剛剛落到坑沿邊上,一聲仿若要撕開大地的轟鳴自坑內沖了出來,緊接著『隆』地一聲一根巨大的黑色冰錐準確無誤地自南海靈尊的落腳點破土而出,那黑色冰錐帶著一股仿若來自地獄的陰寒之氣,鋒利無比地刺進了南海靈尊的身體。
南海靈尊手印才結到一半,便在也撐不住地噴出一口鮮血,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當鮮血落到冰錐之上,那冰錐竟然冒著白煙奇迹般地融化了。而南海靈尊的身體也像一具殘破的布偶一般重重落到了地上。
胸口的鮮血還在往外流淌,南海靈尊卻強撐著意志,以自己的鮮血在冰冷的地面上畫了一張八卦星圖,星圖畫成的那一刻,一道銀白色的強大光柱自星圖上升起,同一時刻,整個星空為之一亮。
正坐在馬車上努力翻山越嶺的司徒澤驚異道:「大師兄點亮了星盤,不好出大事了!」
「那怎麼辦?」南宮瑾問。
司徒澤深深看了南宮瑾一眼,神情複雜地道:「你們留在這裡不要過去了,我一個人過去!」
「你——」南宮瑾本想說你別去,但看司徒澤沉重的神色,話到嘴邊又改成了,「小心點,我等你回來!」
司徒澤點點頭,招出花粉蝶式神,白色的巨大式神托著司徒澤化作一道流光向光柱的方向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位於崑崙城中的太極銅鏡一瞬間發出萬道熒光,熒光淡去后,銅鏡上顯出漫天星河,其中位於乾二位的一顆星辰忽明忽暗,看那樣子已是搖搖欲墜岌岌可危,狀況已極其兇險。
霎時間,通靈門內警鐘大作,眾人集中到太極鏡下的祭壇前,通靈門掌門譽修站在祭壇上袍袖向太極銅鏡左右一揮,銅鏡上的星河淡去,顯出另一幅畫面來。
眾人看清畫面,齊齊抽了一口氣。那畫面中一團黑氣自一個巨大的坑中不斷湧出,湧出的黑氣又不斷分化出無數觸手,其中一條卷著南海靈尊的腰,將他甩上半空。南海靈尊竟似是已失去知覺,全無反抗,便如一個沙包般飛到半空,緊接著那些分出的無數黑氣如章魚的觸手般自四面八方向他刺去,這下若是刺中,南海靈尊當場就會被刺成馬蜂窩。
通靈門中已有人看不下去,哭著大喊『不!』
於此同時,銅鏡之中也發出了一聲吶喊,一道白色的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黑氣,將南海靈尊失去知覺的身體穩穩接住,繼而一個漂亮的迴旋,衝出了黑氣觸手的包圍,遠遠地逃向火海上方。
譽修掌門看清飛來那人是司徒澤,欣慰之餘,也對台下眾人道:「南海和澤兒身處險地,增援刻不容緩!老八帶上震院弟子來陣里,老頭子我親自送你們去支援。」
眾弟子齊聲應諾,火速跑上祭壇。掌門的八徒弟何瑞靈尊,鄭重地對譽修掌門道:「請師父放心,弟子定然平安帶回大師兄和小師弟。」
譽修滿意地點點頭。雙手結印,啟動傳送陣,一陣晃眼的銀光過後,祭壇上的眾人已消失不見了。
同一時刻,南宮澤站在火海之上,遙遙與那團黑氣對峙。
那黑氣似是忌憚火光,儘管躍躍欲試衝天搖擺,卻始終狡猾地蹭著火線一點點前進,不肯越過火線分毫。
南宮澤利用這段時間,忙為南海靈尊療傷,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血止住了,南海靈尊的氣息雖依舊微弱,卻漸漸平穩下來。
就在這時,漫天星河再次閃亮,何瑞靈尊率領震院眾人趕來支援。幽藍的星空仿若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通靈門眾人好似那神聖的天兵一般從天而降,普一現身,眾人紛紛招呼出式神,就著下落之勢落到自己的式神背上,再駕馭著式神自火海上方悠然而起,飛回到南宮澤二人周圍。
蘭衣站在火海外圍,遙遙望見這一幕,對其餘三人道,「趁現在,走!」
「這就走了?」顏柳乍見天兵現世,一時看得還有些意猶未盡,被匡廣智回身拉了一把才急急忙忙去追公冶和蘭衣。
而南海靈尊就在這時睜開了眼睛,看清趕來相助的何瑞靈尊和震院的弟子,終於放下心來。他強撐著坐起,虛弱道:「是七百年前死去的那條蛟龍,開始,我,咳咳,我以為它和血魂一樣利用了生血寄宿魂魄,再,再以吞噬遊魂的方法修鍊,交過手后才發現,它,它是以生魂直接入了魔道,以魂弒魂的方式在修鍊,因此,這黑雲魔氣極重,怨氣更甚!這七百年間由他弒殺的遊魂至少也有幾十萬,若不是昆崙山人煙稀少,別說四級的魔頭,恐怕它早已晉陞魔君之列了……」
「大師兄,你歇會兒再說!」何瑞靈尊心疼南海,忙勸道,同時回首對震院弟子道:「既然還是個三級魔將,那咱們就列出降魔陣來會會它!看他到底有多少斤兩!」
眾弟子齊聲應是,南海靈尊靠在司徒澤懷裡,囑咐道:「萬事小心些!」
何瑞向他點頭,手中百世金剛鏈遙遙一揮,震院弟子催動靈力,迅速移動身影,霎時間空中出現一個由靈氣鏈接而成的金光閃閃的圓形大陣,陣成之時,震院弟子各自手持符咒於空中點燃,圓中交織縱橫的靈絲上瞬間冒出火光,如一張冒火的巨網鋪天蓋地向黑雲兜去。
黑雲彷彿感覺到了危險,迅速向坑中收縮,然而降魔陣一樣伸縮自如,簡直就像一隻盯上獵物的雄鷹,毫不遲疑地衝進了坑裡。
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嘯自坑底破空而起,伴隨而來的是一股焦糊的臭味,那味道十分刺鼻,且衝天而起,就連遠在半空的南海靈尊和司徒澤都被熏得幾欲嘔吐。
這股臭氣波及範圍極廣,蘭衣伏在公冶背上,此時已經穿過一條索道,越過了那條山澗,然而當風吹過來的時候,依舊被那惡臭熏得夠嗆。
蘭衣捂住口鼻,嫌惡道:「什麼玩意兒臭成這樣?這簡直比茅坑裡的爛石頭還臭!」
匡廣智也捏著鼻子,口齒不清地說:「像是死了很久的屍體腐爛的味道!」
顏柳卻連忙道:「阿智幫我也捂下鼻子!」匡廣智勾著顏柳脖子的那隻手順勢移到了他臉上,顏柳的嘴唇剛好貼到他的手心下方,溫潤的唇隨著他們縱躍的動作一下一下地摩擦著匡廣智的手心,沒一會兒匡廣智便有些受不了地有了反應,顏柳自然感覺到了匡廣智的變化,愣了一下,詫異回望,只見匡廣智整張臉紅成了煮熟的蝦子,在這漫天星河遍野銀峰之下竟是別有一番風情。顏柳看得一時忘了回頭。
匡廣智臊得簡直想一頭磕死在雪山上,最後實在忍無可忍,也顧不得臭了,抬手給了顏柳一巴掌,沒好氣兒道:「別看了,趕緊趕路!公冶冠玉都跑沒影兒了!」
「哦!哦!」顏柳簡直傻了,愣愣地任匡廣智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蘭衣回頭看了一眼那磨磨蹭蹭,黏黏糊糊地兩人,對公冶說:「小匡和小顏這樣就是在談戀愛吧?」
公冶『嗯』一聲,心裡卻想老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和你談上戀愛呢?!
蘭衣長長地『哦』了一聲,嘴上雖沒在說什麼,心裡卻自動將匡廣智和顏柳換成了他自己和公冶冠玉,然後,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只因一點,他實在無法想象出自己一臉臊紅的模樣。蘭衣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臉皮,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點過於厚了。
蘭衣一路指揮公冶往熱的方向跑,直跑到東方出現了魚白肚,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個湖泊前。
那湖在黎明的晨光中呈現出清澈的湛藍色,湖面上波光涌動,流光溢彩,在這靜謐的深山之中,這湖宛如一位隔絕塵世的美人,平靜而祥和地沉睡著。
蘭衣站在湖畔的百花叢中,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里某種靈感一閃而過,如起死回生的脈搏一般令人怦然心動,他顧不得解釋,立刻盤膝坐下,於百花怒放的叢中修鍊起來。
公冶見此,一句不多說,於蘭衣身旁盤膝坐下,安靜地為他護法。
只余匡廣智和顏柳面面相覷,根本沒有弄明白髮生了何事。最終這兩人只得躺下睡覺,不多時便相擁而眠。
這一晚上實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