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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馬車裡,蘭衣臉色鐵青坐在車轅上,許鳴柏也好不到哪裡去,鑽進馬車便被寇兵拉著詢問情況,他沒心情和他細說,只不時地『嗯』一聲做為回應。


  公冶猜到蘭衣心中所想,不忍他自責,抬手摸了摸他的發頂,蘭衣抬眼看他,問:「你看出什麼門道了?」


  公冶點頭,道:「葯。」


  蘭衣嗤笑一聲,自嘲般道:「是不是特別看不起葯門的所作所為?」


  公冶這次沒有馬上回答,停了幾息,才道:「因人而異,」又停了四息,「你是好的!」


  蘭衣笑了下,心情卻未因此好轉。心想自己這次回到人間,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道真意,如今的修仙界真是醜陋不堪得令人髮指,若是不來這人間走一趟,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裡,也幸虧自己來了,否則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這股烏煙瘴氣怕是要將人間變地獄了。


  蘭衣又想起剛來時碰上的那次聯合渡劫,冷笑一聲,罵道一群蠢貨!

  他們本就沒打算在厄古鎮多做停留,馬車一路向北眼見要駛出鎮子,後方遠遠地傳來一聲吆喝,「幾位壯士留步!」


  蘭衣和公冶對視一眼,公冶點點頭,示意他也聽到了喊聲,蘭衣勒緊韁繩,馬車停下來。探頭向後看去,只見那個叫顏柳的年輕人氣喘吁吁地向他們跑來。


  及至近前,顏柳扶著車廂大口喘氣,蘭衣皺眉問:「還有什麼事?我們急著趕路。」


  顏柳連忙咽了口口水道:「幾位可否賞臉在厄古鎮住上三日?我已飛鴿傳書回冪碧城,師父收到信后定會趕來,劍門要當面答謝幾位!」


  「答謝?」蘭衣臉色瞬間冷下來,一挑車簾指著趟在車內的張虎雄道:「像對他這樣?!」


  「這位是——」


  蘭衣不等顏柳說完,一把甩開車簾,道:「恕我直言,你們劍門的答謝,我等敬謝不敏!你們請張二哥喝茶,不過一天就搞得他家破人亡,直到現在還瘋瘋癲癲昏迷不醒。現在劍門又說要答謝我等,你覺得我們會乖乖等著你們來謝嗎?你把我們當白痴?」說著,蘭衣遞給公冶一個眼神,公冶一記掌風劈去,顏柳毫無防備,被拍中心口,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顏柳摔出兩丈,掙扎著想要坐起,挺了兩次沒有起來,趟在地上邊喘氣,邊斷斷續續地解釋,「你們,不要誤……會,這次真的是……齊劍聖……特意吩咐……感謝你們……為劍門除去……賊人……尉遲華……」


  車輪聲漸行漸遠,顯然蘭衣等人根本不信。


  顏柳再次摔回地面,望著頭頂的藍天大口喘氣,好一會兒一直追著他的兩個劍修終於趕上來。一邊驚呼一邊連忙將他扶了起來。


  「師兄,那些人也太不知好歹竟然把你打傷?!咱們幾個這就替你去打回來。」其中一個劍修說著就要去追已遠去的馬車。


  「慢著!」顏柳吼完,胸膛劇烈起伏,瞪著那劍修道:「你去為我準備一匹快馬!」見那人發愣,氣得踢他一腳,「愣什麼?快去!」


  那人走後,顏柳對身旁另一人道:「小輝,你現在趕緊再發一封飛鴿傳書給師父,告訴他英雄們對劍門有誤會,我要去跟他們解釋清楚,厄古鎮這邊,讓師父儘快再安排一位師兄來主持大局。」


  「好,我這就去辦。可是,顏師兄你的傷——」小輝有些擔心地看著顏柳,顏柳笑了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上次,給你的行氣散,還有嗎?給我吃一粒。」


  小輝連忙掏出一個黑瓷瓶,倒出一顆發著金光的藥丸,遞給顏柳,看著他吃了,還是擔心,道:「真沒事么?」


  顏柳嚼著藥丸,看著小輝忽然有些痞氣地笑了下,小輝的臉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紅,連忙低下頭,轉身走了。


  顏柳在他背後喊:「等哥回來!」


  那聲音裡帶著笑意,小輝聽見了,風兒一般地向前跑起來,沒一會兒就看不見了。


  顏柳站在原地,無奈道:「害羞什麼嘛?」


  之前的劍修牽來一匹通體黝黑的駿馬,顏柳接過,對他道:「剩下的人里,你修為最高,這幾天多擔待了兄弟!」


  那人一抱拳,顏柳回了一禮,飛身上馬,去追蘭衣等人的馬車。


  寇兵和公冶坐在車轅上,將馬車趕得飛快。兩人警惕著劍修偷襲,一刻不敢鬆懈。然而,一口氣跑出了三十里,竟然沒有任何風吹草動,不免心生疑竇。


  寇兵問蘭衣,道:「從錢兄弟,照這個情況看,劍門似乎並沒有追咱們,或許那小子說得話有幾分可信?」


  「可信不可信的,都已經不重要了。」蘭衣為張虎雄把完脈后,心情非常不好,「二哥的病情拖不得,別說是三日,就算一日我們也耽誤不起!」


  寇兵大驚,問:「怎麼?二哥病情又重了?我見這兩天你和鳴柏一直照顧著,二哥的氣色比初時好了不少呀!」


  「性命自然是無礙的,可他傷了哪兒你不知道?那地方奇經八脈匯聚,不儘快治好這一身修為怕是再也回不來了!」蘭衣一肚子火,若是他的靈力還在,張虎雄這個傷沒有黑老怪的肉入葯自然也是可以治得好,可是他現在一絲靈力也沒有,不但沒有,只要一修鍊哪怕是以冥想的方式,只用靈識過於阻經脈都渾身疼得像萬蟻鑽心,這人生根本不是生無可戀了,簡直是沒用到家,窩囊透頂!


  許鳴柏察覺到蘭衣的情緒,以為他是為張虎雄擔心,安慰道:「二哥吉人天相,會好的!」


  「好個屁!」蘭衣怒道,轉頭瞪著許鳴柏,道:「你聽著,從今日起你按照我說的方法每日替他行靈三個周天,先替他吊著修為!這法子耗靈挺狠,你挺得住么?」


  「嗯!」許鳴柏鄭重點頭。


  蘭衣暗自撇嘴,有靈力了不起啊?遂道:「挺不住也得挺!還有,你這修鍊是怎麼回事?慢得跟蝸牛爬一樣,你得儘快提高自己的實力,你知不知道?!!」


  許鳴柏心想,擦,你個沒靈力的白面饅頭還有臉嫌棄老子?當然這話他只敢在心裡想想,蘭衣素來積威甚深,許鳴柏只得想個被老師訓誡的學生一樣乖乖點了點頭。


  蘭衣這才順出一口氣,隨口念了套口訣,問:「記住了嗎?」


  「記住了。」許鳴柏道。


  「念一遍!」蘭衣說。


  許鳴柏說了,一字不落。


  蘭衣點點頭,「記性倒是不錯,這是你修鍊的口訣,張二哥治病的是另一套,我一會兒念給你。你先把這套學了,別搞混了。」


  許鳴柏:「……」


  蘭衣:「看著我幹嘛?學啊!趕緊得,三周天,學完之後幫張二哥行靈!」


  許鳴柏閉上眼睛開始打坐。蘭衣的博學許鳴柏早已領教過,他教給自己的口訣必然有精妙之處,這一點許鳴柏深信不疑。


  蘭衣挑開車簾對外面兩人道:「加緊趕路,車速不要降。我要和許鳴柏一同修鍊,你倆為我們護法啊!」


  公冶點頭,雖然面無表情卻也是看得出得欣慰。


  寇兵沖蘭衣挑出個大拇指,意思是包在我們身上,你們加油!

  許鳴柏睜開眼睛,覺得今日的三周天似乎眨眼之間就過了,然而看到夕陽緩緩下沉,才發現所謂的眨眼之間,不過都是自己的錯覺。蘭衣的口訣果然不同凡響,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靈竅內靈力不僅異常充沛,更是隱隱凝結成了一個圓球,似乎有了實質的形狀。


  許鳴柏知道照這樣下去,他很快就可以再破一階,心中喜悅自不必說。對於無名無派無師父的散修來說,這等提升速度全是拜蘭衣所賜。


  許鳴柏望著與他面對而坐的蘭衣,蘭衣的汗水自額頭滑落,滑過長直的睫毛滴落在胸前的衣衫上。許鳴柏也是到今天才發現蘭衣的睫毛很長又濃又密,此刻就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顫抖著顫慄。


  他大概是很痛苦吧。『!』不會走火入魔了吧?許鳴柏有些急了,但他又不敢貿然亂動,只好向車外的公冶求助,公冶探頭進來看了一眼,擺了下手,示意許鳴柏不要驚慌,見寇兵和許鳴柏依舊不解,頓了幾息道:「正常情況。」


  許鳴柏追問,「他一直是這樣修鍊的?你確定不是走火入魔?」


  公冶點頭,同時打了個手勢令許鳴柏不要說話,以免打擾蘭衣。


  不多時,蘭衣吁出一口氣,睜開眼睛。今日他強行運靈識走了三個周天,疼痛較以往成倍增加,但他忍了下來,雖然靈竅內依舊空空如也,但身體似乎輕了一點,就是這一點令蘭衣看到了希望。


  也因此,蘭衣的心情好了些。他抬袖子擦了把汗,見許鳴柏一臉驚疑不定欲言又止,嘿了一聲,道:「幹嘛呀?沒見過帥哥修鍊么?」


  許鳴柏真想拿面鏡子摔他臉上,當然也只限於想想。他確實擔心他,又很好奇,問道:「你每次修鍊都這麼辛苦嗎?」


  蘭衣不想多說,只道:「我要自覺靈力,你不用管了!你怎麼樣?現在可以開始給二哥行靈嗎?」


  「當然!」許鳴柏自信滿滿。


  蘭衣嘴角一勾,說了另一套口訣,然後拿出一包糕點,邊吃邊看著許鳴柏替張虎雄行靈。


  不多時,汗水轉移到了許鳴柏頭上,蘭衣嘿嘿一笑,還在想有靈力了不起是吧?哼哼!


  他不嫌事大地說著風涼話,「怎麼樣啊?能挺住嗎?挺不住就算了吧,現在放棄還來得及!我跟你說這替人行靈的事不是純爺們干不來的!你這小身板——嘖嘖嘖!」


  許鳴柏暗自咆哮,你妹啊,你個毫無靈力的白面饅頭,你丫才不是純爺們!!許鳴柏賭氣一般,咬牙切齒,終於堅持為張虎雄行靈三周。完事後,整個人就像從水裡鑽出來一樣,癱在馬車裡如一灘爛泥。


  然而若僅是如此,許鳴柏大概還可以接受。但是,當他看到鮮紅的血滲過張虎雄的襯褲時,真被刺激到了,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張虎雄會在行靈之後『大出血』,許鳴柏腦袋嗡嗡嗡,嗷一聲大叫暈了過去。


  蘭衣直接笑翻在車廂里,寇兵瞬間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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