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有人說:「剛剛那個胖小哥不是喊了嗎?叫公冶啊!」
又有人說:「我想起來了,那天張劍修他們打黑老怪回城的時候,這個胖小哥和公冶君也在!原來都是英雄啊!」
「對對對!我也想起來了!」馬上不少人開始符合。
門口議論之聲嗡嗡嗡,院里打鬥之聲啪啪啪,公冶冠玉追著尉遲華七拐八拐來到後院,一片素縞之中,後院正中停著一口黑木大棺材,以管家為首的家丁們身穿孝服於棺材前跪了一地,好似尚不知前院發生了何事,也許他們心裡是明白的,只是自府中來了這些劍修后,家丁們無人敢出頭去管。
尉遲華飛檐走壁繞過家丁,飛快跑進一座大院里,也不推門直接翻窗而入。公冶緊隨其後,待至窗前聽到一聲女子的輕呼,緊接著是被捂住嘴發出的『嗚嗚』聲,尉遲華低聲警告:「別叫,是我!你馬上帶上兒子,從密道出去,去總部報信,我出去擋住他們,快!快走!」
他話音剛落,窗戶便被一腳踢碎,一截碎木混著一股強大的劍氣,準確無誤地刺中尉遲華的左肩,尉遲華遂不及防被牢牢釘在了牆壁上。床邊一名華服女子正伏在床上抱起一個襁褓裹著的嬰兒,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女子尖叫起來,抱著嬰兒不管不顧向內側的百寶閣衝去。
公冶屈指連彈三下,女子尖聲消失,以一個俯衝的姿勢被定在原地,手臂卻依舊抱著那個嬰兒。嬰兒睡得很沉。
公冶走向兀自掙扎卻無法發聲的尉遲華,邊蓄好內息,開口問道:「張虎雄在哪兒?」說著手指戳了下尉遲華的脖子。
「放她們——」尉遲華的吼聲被公冶再一戳,停了。
尉遲華憋得滿臉通紅,憤恨地瞪著公冶,像頭困獸。公冶轉身自女子手中拿過嬰兒,以一隻手掌拖著,尉遲華直接咬碎了自己一顆槽牙,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臉憋得發紫。
公冶再次走到他面前,邊蓄內息,木然道:「老實說!」繼而手指在尉遲華脖子上一戳,尉遲華一顆牙混著劍氣帶著血氣直擊公冶面門,公冶閃身避過,一掌劈上他後頸,順勢一擰,尉遲華不動了。
公冶拖著嬰兒走到那女子面前,女子早已臉色慘白,彷彿隨時會暈,模樣楚楚可憐,可惜公冶看也不看,道:「哪?」
女子眼淚流了下來,哀求地望著公冶,公冶一指戳她頸側,那女子倒是識相,忙道:「張師傅在酒窖,是哪些劍修非要抓他,不關我的事!」
公冶點點頭,四息后道:「酒窖在哪?」
女子小心觀察公冶臉色,見他並未有殺意,忙道:「多寶閣橫三豎四那個花瓶,順時針轉一圈,下去就是。」
待她說完,公冶一掌將她也劈暈,手中嬰兒輕輕放在她身邊。轉動多寶閣上那個花瓶,整面牆壁向右緩緩拉開,露出一條向下的石階,一陣酒香迎面撲來,證明那婦人並未說謊。公冶疾步而下,幾息后,牆壁自動緩緩合上。越往下走耳畔那一陣肝腸寸斷的低泣之聲越清晰,很快他看到了那個低泣之人——是張虎雄。
張虎雄四肢被四根鐵鏈銬著,身上的衣物一條一縷,衣不蔽體,前面的重要部位一片血肉模糊,一團爛泥般糊在身上。大腿上遍是血跡和一些幹了或半乾的白色痕迹。鐵鏈一端嵌入一面牆上,對面是兩層巨大的糙木架子,架子上下擺滿了數十個半人多高的黑缸,缸口雖密封,卻依舊酒氣外泄,醉人心魂。
此時,張虎雄跪在地上,痴痴望著對面的幾十口大缸,身體如一張被拉開的破網,眼角流出鮮紅的淚來。他的嘴唇哆嗦地動,發出嚶嚶低泣,那聲音肝腸寸斷悲傷至極。
他似乎沒有發現有人前來,或者他發現了也不在意,眼神直勾勾盯著那些大缸,好似這世間除了這些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
公冶提著劍,反手揮出一記回字殺,劍光擊中鐵鏈,四根鐵鏈齊聲而斷。張虎雄四肢著地,喘了片刻,竟向一個大缸飛爬著撲了過去,他抱住大缸,臉上現出少許柔和,繼而面色一僵,手指瘋狂地撕扯上面的封泥。鐵鏈撞到大缸上,發出一陣嘩啦啦地響,公冶拉了他一把,被他一把推開,便不再理他走向盡頭的牆壁,摸索起來。
剛剛聽尉遲華和那女子對話,這裡應是有條密道。果然,當公冶拍中一塊微微凸起的青磚,一條筆直向上的石階出現在眼前,他轉身想要去拉張虎雄離開,就在這個剎那,他看到了張虎雄自那個酒缸里撈起一件東西。
那是一顆人頭。確切的說那是劉氏。
一項木然如公冶都禁不住愣了一下,可見震撼之強。張虎雄痴痴地捧著劉氏,繼而抱在懷裡,大哭出聲。他的聲音如破敗的風箱,早已啞得不成人樣。
公冶當機立斷,一掌劈暈張虎雄,之後將他背在背上走進密道,隨手關上機關,密道的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這密道的出口連通王員外府後的一條小巷,對面有幾戶人家,院門卻都是開向另一條街道,這邊只是院牆。公冶將昏迷的張虎雄放到巷口的陰影里,也不多停留,幾個縱躍向員外府前面飛馳而去。
府前門的打鬥依舊激烈,一開始的混亂過後,劍修們開始布陣,許鳴柏和原本受傷的寇兵即使拚命發狠,卻也越來越吃力,期間險象環生,好幾次差點被打中要害,即便如此,兩人也如浴血一般極其狼狽。
蘭衣則很有做白面饅頭的自覺,為了不給那兩個『狂人』拖後腿,他早趁沒人注意悄悄跑到門口外面,扒著門框往裡觀戰。門前的圍觀眾人見蘭衣都跑了出來,終於意識到了危險,連忙一鬨而散,瞬間員外府的門外安靜下來。
自趙六、霍老頭、和銅柱相繼敗在公冶手下后,剩下的劍修們都是弟子,修為都不高,但組成劍陣後攻擊的威力顯然比單個人要強大了數倍。當蘭衣看到許鳴柏的肩頭又被挑開一朵血花,立刻急得直跺腳,心想公冶到底在幹嘛,你快點回來啊!嘍啰們的大招也是大招,再不回來,馬上就要滅隊了!
彷彿心有靈犀,蘭衣心聲才起,一道弧光月斬自半空中以俯衝之勢帶著雷霆般的靈氣,轟向劍修們的陣地,一柄飛劍極光般旋轉,不過眨眼的功夫,劍修弟子就倒了一大片。飛劍啷一聲釘在一個劍修的褲襠之間,那劍修直接嚇得暈了過去。
弧光之後,公冶冠玉翩然落地,站到許鳴柏和寇兵身前,兩人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劍修弟子站著的還有五人,此時警惕地橫劍於胸前,不敢妄動。
蘭衣一聲歡呼蹦了出來,好像剛剛放倒一片的人是他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地跑到公冶身邊,他正要耍耍威風點名訓人,手指頭都伸了出去,忽然一陣風起,竟是公冶抬起一臂將他緊緊箍進懷裡,蘭衣詫異抬眸,還沒問出口,公冶已五指連彈將那五個劍修放倒。隨即抱起蘭衣,對那兩人道:「走!」
許鳴柏和寇兵連忙跟著他衝出府門,公冶駕車,許鳴柏撩起車簾問:「找到二哥了嗎?」
「嗯。」公冶將馬車趕到員外府後邊的小巷,寇兵傷得重,許鳴柏跟著公冶進到巷子里,立刻發出一聲怒吼,寇兵馬上掙扎著要起來,被蘭衣按住。片刻,許鳴柏忍著淚水將張虎雄背上馬車。
寇兵看清張虎雄模樣,咬緊牙關,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雙目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