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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依舊是白朮走在最後,順手拍了下牆壁上一塊方磚,密道的石門在身後緩緩關上,同時牆壁兩側每隔兩丈便有一塊方磚翻轉過來,方磚中凹,鑲著一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隨著他們的腳步依次將整條密道照亮。


  密道盡頭是一扇高大的拱門,兩面紫銅門扇被一把獅子頭金鎖撈撈鎖著,冪山小宗隨手一揮,獅子頭張開嘴,鎖開了。


  蒼朮連忙上前取下金鎖,白朮推開銅門,恭敬地立於一旁,等冪山小宗進去后,兩人才相繼跟進。


  紫銅門的後面是一間面積極大的煉丹房。七十二隻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銅鼎遵照某種規律排列在方磚地面上,且鼎耳之間以銅絲互相連接,竟形成了一張錯綜複雜的網。銅線上被冪山小宗施了禁止,每根銅絲便是一堵牆,又像迷宮一般,不熟悉銅絲排布的人想在銅鼎之間自由穿梭,難度很大。


  顯然,冪山小宗這三人對這個迷宮陣法及其熟悉,進來后三繞兩繞便來到中間最大的一口銅鼎邊上。


  冪山小宗手腕一翻,掌心向左,憑空推出一掌,靈氣帶動鼎蓋向左移開一尺。一股黑紫色的煙隨著鼎蓋移動緩緩升騰起來,鼎內裝滿黑中帶紫,紫中帶赤,赤中帶橙的藥水,藥水緩慢地冒著一個又一個的氣泡,裡面泡著一個男人,胸膛微弱地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蒼朮遞上木盒,冪山小宗取出卧懸膽,小心放進藥水里。氣泡冒起的速度明顯加快,片刻后,整鼎藥水的顏色緩慢地變得越來越淺,最終呈現出濃重的桔色,不再變化。


  冪山小宗站在鼎前又觀察了一會兒,確認無礙,便掌風一掃,將鼎蓋又扇了回來。


  幾人相繼出了密室,回了書房。


  白朮去泡茶,蒼朮立於書案一旁為冪山小宗研磨,低聲問道:「師父真打算收那匡家的小子為徒嗎?」


  冪山小宗奮筆揮毫,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蒼朮還想再說什麼,冪山小宗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此事無需擔心。」又將寫好的信,交給蒼朮,「你連夜進京將此信親手交與師尊,事關重大,不可怠慢。」


  「弟子謹記。」蒼朮不再多言,埋頭將信裝好漆封,拜別冪山小宗便從山出宗連夜趕往京城去給意直老藥王送信。


  白朮端茶進來,附在冪山小宗耳邊,低聲道:「弟子剛剛聽見……」


  冪山小宗點點頭,說了句『隨他們去吧』,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顯然對這些事情早有預料。


  白朮又道:「匡家的人還在住在山上?況且弟子總覺的那個胖子不是普通人。」


  「哦?」冪山小宗挑眉,有些意外白朮竟能發現,道:「怎個不同法?」


  「他長得——」白朮皺眉措辭,好一會兒才又道:「像吹氣來的神始大人。」


  冪山小宗眼中亮光消失,不置可否地搖搖頭,還以為自己這個徒弟有何高論,終不過是肉眼凡胎。遂隨口道:「只是長得不普通。」


  「看著讓人有些畏懼。」白朮道。


  「毫無靈力,有何可懼?」冪山小宗皺眉,明顯不欲再討論這個問題。白朮識相閉嘴。


  宿軫喝過茶,起身去後院開始為期七日的齋戒,白朮守在外面為他護法。一邊想著七日後要陪師父去劍門煉器,需要準備什麼東西。


  客院里,蘭衣向匡廣智道過喜后,緊接著又向他辭行。


  餘十七詫異起身挽留,道:「從錢兄弟有何急事?不如多住幾日!」


  「是呀,你們這次幫了我很大的忙,多住幾日再走吧!」匡廣智邊說眼睛邊不住地瞟公冶冠玉。


  公冶冠玉不為所動,蘭衣只笑了笑,道:「天下何處不相逢?十日後你師父要到劍門煉器,到時候我們少不得還要去湊翻熱鬧,若是有幸再遇,那時再聚也不遲。」


  這話令匡廣智和餘十七聽后,心中皆是莫名彆扭,卻又一時不知彆扭在什麼地方,匡廣智只當是蘭衣不會說話,翻個白眼,依舊起身相送將二人送到山門前。


  蘭衣走下兩步台階,忽然後身,問餘十七:「余先生可是要在這裡住到匡兄正式拜入山門再回本家?」


  餘十七沒有多想,笑道:「家主有命三日後便要回程,怎麼從錢兄弟有興趣到我匡氏本家來坐坐?」


  蘭衣擺擺手,示意沒那意思,又道:「余先生不想親眼看看匡兄入門的典禮嗎?想必甚是壯觀。」


  說完,與餘十七對視一眼,也不等他回答,扭身向山下走去。公冶冠玉已在十步之外等他。


  餘十七看著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言。匡廣智見他眉頭微皺,問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餘十七不言,只沉思中臉色越發凝重。未幾,他對身後四個弟子道:「你們四個先陪公子回去,為師要去山下一客棧一趟。」


  「師父?」大師兄不解地喚了一聲。


  餘十七拍了拍徒兒肩膀,道:「好好陪著公子,要寸步不離,為師晚飯前會回來。」說罷也不走山道,幾個縱越已消失在山野密林之間。


  剛剛蘭衣的幾句看似毫無意義的話,提醒了餘十七,匡廣智在正式拜師之前的處境十分危險,只因冪山小宗收他為徒便等於要站到匡氏陣營,而目睹了這件事的顏氏子弟真的會袖手旁觀乖乖等死嗎?

  這件事本就是餘十七考慮不周,行事有些操之過急,以至於如今要善後便十分麻煩。蘭衣不想攙和便及時地帶著公冶離開,但餘十七是始作俑者自然推脫不過,他此時趕往匡家客棧便是要用飛鴿傳書與家主商量。


  蘭衣走下冪山,便與公冶閑聊,一邊幸災樂禍地說『匡廣智這下麻煩大了』一邊唏噓『冪山小宗果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我覺得他的氣息很邪門,」蘭衣甩著寬大的袖子對走在自己身旁的公冶說道,「像野獸一樣,你當時也感受到了吧?」


  公冶點點頭,頓了下,道:「有獸丹。」


  「你是說,他吃過某種魔獸的獸丹?」蘭衣沒了靈力,感覺不如公冶精準。


  公冶搖搖頭,道:「妖。」


  「妖獸?」蘭衣摸著下巴,「他若吃過妖獸的獸丹,那豈不是更加麻煩,唉,本來還想誆他點兒東西,現在——算了,不管了,總之我們還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公冶點頭,抬手摸了摸蘭衣的腦袋。


  蘭衣反手抓住他的手,隨意晃了下,鬆開,道:「匡廣智這事咱們不管了,也不能再回匡家客棧蹭吃蹭喝蹭床了,咱們晚上只能去別的地方開房了。」


  「嗯」。公冶雖然只發一聲,望著蘭衣的眼睛卻異常雪亮,顯然對這個提議相當滿意。


  「咱們找個小客棧住吧?」小客棧能省錢,蘭衣摳門地和公冶打商量,公冶無所謂,不用想也知道蘭衣的小算盤,他突然伸出一指在蘭衣眼前晃了晃,又說了一個字『間』。


  「一間?」蘭衣笑了,忽然發現公冶真是善解人意,這會過得喲,「一間就一間,這可是你說得啊,到時候我睡床,你睡地,不要抱怨?」


  公冶遲疑著點了下頭,隨即想起了什麼,又毫不猶豫地點了下。


  蘭衣摸了摸懷裡的銀票,覺得公冶冠玉真是好人,掙得多花得少幹得多吃得少,關鍵是知道把自己掙來的錢全部上交,跟他一起過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咦?我在想什麼?

  蘭衣怔住,一時間竟忘了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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