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蘭衣注意到那三人走進的那家店鋪叫顏氏瓊樓,緊鄰著這家店鋪的另一個鋪子叫顏氏花院,雖然進進出出的都是人模狗樣兒的各類男子,但是被烤魚青年科普過採補之法的蘭衣憑直覺本能的分辨出這兩間店鋪的不同,應是一個賣男,一個賣女吧……
鑒於剛在顏氏當鋪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泄,蘭衣決定不坑顏氏誓不罷休。於是,他將公冶拉到一旁,商量坑顏計劃。
兩人相處這麼久,蘭衣還不清楚公冶的修鍊等級,便問他。
公冶說:「三。」
「劍俠?」公冶點頭,蘭衣略安心,嘀咕道:「還好不是一級劍人。」
公冶冠玉面無表情。
蘭衣又道:「剛剛那種大漢,你能對付幾個?」
「三,」公冶說完,蘭衣一臉凝重,兩息后又道:「百吧。」
擦!關鍵時刻,您能不說話大喘氣么?蘭衣幽怨地瞪了公冶一眼,暗暗估量顏氏這些鋪子里大漢的數量。他問公冶:「你會壓制修為么?」
公冶點點頭,蘭衣笑了,「那你把修為壓到劍人,然後……」
公冶聽完他的計劃,瞬間『木』化,蘭衣以為他不高興,正準備給他洗腦,就見公冶一把握住他的手,一口氣說了三個字「擔心你!」
蘭衣一驚又一暖,拍拍他的手背,「你只要堅持到亥時,別忘了初刻到鎮口的竹林來,別忘了要人不知鬼不覺,別忘了——」蘭衣打了個響指,公冶點了點頭。
「好了,走吧。」
蘭衣帶著將修為壓制到劍人的公冶,大搖大擺進了顏氏瓊樓。
剛一進門,一個狐狸臉的中年男子便迎上來,眯著眼睛笑道:「二位是要點人還是要現挑?點人的話咱們從五兩到千兩有百位公子供您挑選,現挑的話今兒晚上正好有三位新人包您滿意,您二位裡邊看看?」
蘭衣手一揮,「都不是!」指著公冶冠玉問狐狸臉,道:「你這兒的人,有比他好的么?」
狐狸臉顯然久經江湖,立馬明白了蘭衣的意思,一邊搓手一邊盯著公冶冠玉繞了一圈,眼睛里掩飾不住的貪婪,只能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饞』!
蘭衣很想提醒他,兄台擦擦你的口水,你現在的樣子簡直給瓊樓老鴇界丟人現眼啊。他當然沒說,但之後即將面對的討價還價心裡已經有了底。
狐狸臉驗貨完畢,再看蘭衣神色已經不同,帶著幾分審視幾分疑惑幾分不以為然。
蘭衣都忍不住要為他贊一聲好演技,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狐狸臉。
「一般!」狐狸臉暗暗觀察面前的小胖子,其實很擔心自己說完小胖會以為自己不識貨扭頭就走,要知道這個鎮子的瓊樓可不都是顏氏的,匡氏和南宮氏也有好幾家。
可惜蘭衣一沒時間做市場調查,二沒準備坑那兩家,他今日就是來糾纏他!
蘭衣道:「一般是個什麼價?」
狐狸臉連忙道:「五百兩!」
「五千兩!」蘭衣眼也不眨。
「一千兩!」狐狸臉面不改色。
「四千五!」
「一千三!」
「四千二!」
「一千八!」
「四千一!」
「兩千!」狐狸臉咬牙。
「四千,少一兩都不行!」蘭衣淡然瞥他一眼。
狐狸臉上一雙狐狸眼閃了兩閃,「你且等等,容我問問當家。」
蘭衣點頭,被狐狸臉讓進一樓的一間雅座,從敞開的門裡他看著狐狸臉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二樓,想來他權利有限,大概超過兩千兩的出帳需得上面人點頭才行。
少頃,狐狸臉下得樓來,身後跟著幾個賬房模樣的人手裡捧著筆墨紙硯,蘭衣和公冶交換一個眼神,心下都明白,四千兩銀子馬上就要到手了。
果然狐狸臉進了雅間,將事先寫好的賣身契遞給蘭衣和公冶,讓他們仔細看清楚,若無異議便叫公冶簽字畫押,然後將四張一千兩的銀票放到桌上,擺到蘭衣眼前,狀若漫不經心地問:「你二人是兄弟嗎?」
「不是,」蘭衣漫不經心地說:「他是我的家僕,從小痴痴傻傻,如今我落魄至此已無力養他,不得以才出此下策。掌柜是擔心我們身世不夠清白嗎?」
「清白不清白無所謂,就算不清白,只要入了我顏氏瓊樓我們自然會護他周全。」狐狸臉說得滿臉豪氣。
蘭衣連忙說句有勞掌柜日後多多照顧等客氣話,心想看來這顏氏瓊樓里藏著很多不清不白的人,不知若是殺人犯來賣身,他們會不會收?
兩人閑聊一番,畫押前,蘭衣提出換三百兩現銀,他要到鎮上採辦些東西帶回老家,狐狸臉痛快地答應下來。
三百兩現銀就是六錠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元寶,一個包袱正好裝滿。蘭衣背好包袱揣好銀票,在賣身契上簽名阿獃,收款人處簽上阿俊,按上自己的手印,又拉過公冶的手讓他的手印疊在自己的上面,弄成紅紅的一個點兒,遞給狐狸臉,道:「以後,我家阿獃就多蒙掌柜照顧了,在下告辭!」
狐狸臉送他出大門,看著他走遠,眯了眯眼,對身後一個大漢道:「跟好了,別丟了!」
那大漢點頭,迅速沒入人群之中。
蘭衣並不意外有人跟蹤,這點從狐狸臉痛快地答應給他換元寶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因此他還沒進『寶濟堂』門口,就大喊:「掌柜錢我弄來了,我家公子怎麼樣了?人還活著嗎?」
掌柜迎出來,拉著蘭衣的手往裡走,「你可算回來啦,再不回來,你家公子都要撐不住了!快快快,銀子給我,我去抓藥!」
蘭衣拿出四錠元寶遞給掌柜,掌柜看了眼門口,「咦,那位劍修兄弟呢?」
「自願賣身!」蘭衣坐下喝口水,見掌柜一臉詫異地看著他,不想他追問,催促道:「你快派人去抓藥吧!人命關天,顧不上那許多!」
「好好!」掌柜搖頭,走到後堂口喚來一個分管藥材的小夥計,念了幾味藥材名,讓他趕緊去顏氏大藥房抓藥。
蘭衣查看一番小葯徒的傷勢,知道掌柜為他拔了毒,對這圓臉掌柜有所改觀。他歇了一會兒,依舊讓掌柜照顧小葯徒,自己又馬不停蹄地跑去街上採辦物資。
蘭衣首先衝進成衣店,店裡八大門派的時裝應有盡有,蘭衣看了一圈,覺得還是葯修的寬袍廣袖對他胃口,一口氣買了兩套月白壓紋鑲金邊的外袍,兩套天蠶絲的純白褻衣,一雙最大號穿在腳上非常舒服的鹿皮靴,七種不同顏色的綰髮巾,終於心滿意足地換下身上的破爛道袍。他心情大好,又估摸著公冶的身量順便給他買了兩套劍修的套裝。
出了成衣店,蘭衣就像一隻包裹在白色綢緞里的肉球歡快地飄進了點心鋪。說也奇怪,沒錢的時候想不起來餓,剛一有錢就覺得非常餓,蘭衣風捲殘雲般掃了一遍貨,不但自己吃得非常滿足,還打包了兩大包袱各種各樣的點心糖果。什麼小白兔外形的豆沙包,小刺蝟形狀的蒸糖角,千層卷,糯米糕,紅豆糕,桂花糕,滋粑,草餅,芋頭丸等等叫得上名字的和很多叫不上名字但味道還過得去的點心統統打包帶走。
反正他現在很能吃,絕對不愁吃不玩。
所謂衣食住行,吃穿都解決了,蘭衣不在著急,慢悠悠溜達到鎮西的騾馬市。買一輛舒服的馬車,是提高旅途舒適度必不可少的神器,這個一定要好好挑。
顏氏瓊樓,狐狸臉掌柜眯著眼聽大漢彙報完畢,揮揮手打發大漢下去。竟然真是缺錢等救命,看來是自己多心了,還以為是匡氏派來的探子,不過最近匡氏的在富堨鎮的動作也太頻繁了些,到底出了什麼事?
蘭衣最終挑了一輛楸木造的寬大馬車,這種木頭量輕質堅,拉車的馬不容易累,速度快,趕路特別合適,再加上不錯的漆工,棗紅色的車配棗紅色的馬簡直不能更威風。
兩匹馬加一輛車在連續四、五輪的討價還價后,最終以五十三兩二十錢成交。蘭衣心滿意足地趕著馬車回到寶濟堂,圓臉掌柜已經開始煉藥。
小夥計招呼蘭衣坐,蘭衣擺擺手,直接進後堂的煉藥室,小夥計攔不住,兩人拉扯著剛進門,就見掌柜滿頭大汗,顯然是煉藥遇到了瓶頸。
千歲千千歲煉製過程中會遇到的瓶頸——蘭衣只想了一下,便道:「百會、陶道、承漿、中極、橫骨、五樞。」
掌柜按此行氣,臉色漸漸緩和。
蘭衣瞥眼掌柜手中煉丹爐,皺了皺眉,一個二級大葯童竟然還在用入門時的煉丹爐,他這是得有多窮,看來這家藥店的生意實在是不怎麼樣,也難怪之前那麼多家藥店牛逼哄哄地把自己轟出來,只有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接了自己這單生意,這也是一種緣法。
待丹藥煉成,蘭衣有心點撥掌柜,了卻這段緣,便告訴他煉丹所用的法器宜高不宜低,高階的法器對靈力的要求也高,可以激發使用者的潛能,日久積累靈力必然愈發充沛。
掌柜深覺有理,奈何囊中羞澀,只有嘆息一聲,以表遺憾。
「為何發嘆?」蘭衣不解。
掌柜道:「經營不善,囊中羞澀,不瞞公子,今日之前我這小店已有十日未曾開張,如今的富堨鎮大半產業都被匡氏、顏氏和南宮氏把持,像我們這等散戶,生意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不是我這店面乃祖上所傳,怕是早就撐不下去關門大吉。」
「哦,如此說來,這三家確實霸道了些。」蘭衣從善如流,引掌柜倒苦水。
掌柜道:「何止是霸道?如今的雲騰王朝誰家還能與這三家抗衡,自從歐陽家登上帝位,原本的四大世家便成了三家,南宮家把持後宮與皇家一脈相承,匡氏和顏氏原本互相扶持了數百年最終也耗不過勾心鬥角落得貌合神離。如今聖上一道聖旨更是令兩家斷了往來,各自為勢,斗得水深火熱。遠得不說,就說這富堨鎮,上個月因為兩家斗勢牽扯進多少散戶跟著遭殃,唉……」
蘭衣道:「那你運氣還是不錯。」
「說明哲保身那是好聽的,不過苟延殘喘而已。」
兩人說著,回到前堂,將解藥給那小葯徒服下。
一刻鐘后,小葯徒吐了兩口黑血,人雖然還在昏迷,氣色卻漸緩。剩餘三十幾枚解藥被掌柜裝進一隻小瓷瓶交給蘭衣。
蘭衣接過瓷瓶,看看天色,默默盤算著公冶冠玉那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