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造物
第六區, 被遺忘之地，蒼涼的荒漠之星，這顆星球從何時開始有人居住？又是何時建起了鋼鐵堡壘？或許這個答案只有神秘的城主才知曉。
出生在這裡是很令人絕望的事，但如果沒有見識過外界的平和, 也就不會意識到這裡的生活與他人有什麼不同。「活著」，這就是第六區出生的孩子所有的追求, 為了活下去，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埋葬的，於是信任彌足珍貴，背叛才是常見而無法譴責的東西。
相對於其他孩子來說，蒼的童年很幸福。雖然也是被遺棄的孩子，但他六歲時就已經被紅眼所收留, 儘管生活依舊漂泊, 但吃穿用度與人身安全卻不成問題, 並且他也曾有過安穩落腳的時候——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他整日整日地幫忙看店, 店鋪的主人是一個被稱為蜘蛛的維修師, 這些日子在旁人看來也許很枯燥, 但當年的蒼卻一直樂在其中。
莫奈已消失三年，而現今的蒼, 卻已經在內城中幫城主工作了兩年之久，這是比紅眼更好的落腳之處，於是蒼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別人口中的幸運小子。
「喂！那邊的黑皮小鬼，你過來一下。」
蒼現在是內城巡邏隊的一員, 能得到這份職位，還得益於他靈巧的小身板和敏銳的觀察力。原本他的工作是檢查內城邊界線有沒有異常情況，但當今天一向不怎麼搭理人的隊長突然叫住他時，他就已經察覺到大概會發生些不一樣的事。
「隊長？」
「我聽說你小子會些維修管道的本事？」這人足比還在發育的蒼高上幾頭，蒼要和他對視，只能不斷向後仰著腦袋。在聽見他的話之後，蒼連忙點頭道:「是，以前跟著一個維修師學過一點東西。」
「哼算你小子好運。」巡邏隊的隊長不屑地打量了他的小身板兩眼:「維修隊這段時間死了幾個人，剛好趕上內城安檢的日子，今天你小子就跟著他們過去幫忙，記著，別給老子折騰出什麼麻煩事！」
「好，好的！」
維修隊？表面上誠惶誠恐的蒼卻是心中一動，維修隊的隊長與面前這位是狐朋狗友，難怪會來這裡要人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蒼，一直都是紅眼的蒼，過去是，現在也是。紅眼的生存之道不在於戰鬥，而在於情報來源，因為一直隱居在陰影之中，於是如今這低調的組織到底滲透到了什麼程度，那傲慢且高高在上的神秘城主是不會知曉的。
突破內城防線是紅眼的又一大進步，但在次之後內城的攻略進度卻一直躊躇難行。內城人不信任這些在荒漠中出生的孩子，更不會信任雖然找借口混進來，但卻有曾為紅眼效力背景的蒼。
蒼一直在等待機會，而現在機會來了。
「你們給我聽好了，待會緊跟在我們身後，不要動什麼小心思！如果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面相兇惡的男人看著新來的巡邏隊助手，冷笑著哼了聲:「我可不會擔保你們的小命！」
落在隊伍的最後頭，蒼小心地扮演著他的角色。他們的工作並不需要多大的心思，維修人員需要時遞個工具，或者幫忙搬運東西，僅此而已。原本浩浩蕩蕩的隊伍在進入白色的建築物之後就分散成數十隊，蒼在隊里十幾人中謹慎地觀察了片刻，隨後狀似不經意地湊到其中一人跟前，沒一會就搭上了話，並且在短短數十分鐘中聊得越來越熟，甚至都稱兄道弟起來。
「大哥啊，我聽我們隊長說維修隊前段時間死了幾個人？其實我還蠻好奇的，你們維修隊不是一直住在內城裡嘛？這都能死人？」
「黑皮小子，這你就不懂了吧？」檢查完一處，那被勾搭上的人嘖嘖搖著頭，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牆壁:「像你這種人不知道，我們常年在裡面晃悠，可是清楚得很，這座建築里，可不像你想象中那麼安全。」
「啊？這」
「這裡面關押著很多東西。」蒼身旁的人壓低聲音道:「你以為他們是怎麼死的？因為不聽隊長的話隨意亂闖，也許一個倒霉就踩進了實驗室。最慘的傢伙，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被吃得只剩下一截手臂」
「大大哥，你別嚇我啊！」
「哈哈哈，你就放心吧，只要你乖乖跟著我們，哪可能會出什麼」
嗡——
平靜的空氣突然開始躁動，在那一刻，所有人都聽到了那聲突兀的悶響。還坐在高架上的傢伙正大嚷著怎麼回事時，嵌入天花板的光片砰地發生爆裂，黑暗如同巨獸般襲來，一瞬間將所有一切吞噬，慌亂的人群左右查看著狀況，交疊在一起的聲音將周圍擾得雜亂不堪，而他們所能聽到的只是傳回的餘聲。
異變突生時，蒼用右手擋住了頭頂掉下來的光片。他還沒搞清楚是什麼情況，又一聲嚎叫聲清晰地灌入耳中，這聲音他很熟悉，而他身旁的人亦是臉色一變:「不好！食金鱷！」
食金鱷，這在這顆星球上絕對是數一數二的獵食者，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蒼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同時跟著混亂的人群朝著叫聲的反方向跑開，這種異樣的氛圍下人們怎麼可能還記得之前那些規矩，雜亂的嚷罵聽得蒼心煩意亂，他意識到這些聲音只可能會吸引來更加危險的東西，於是他悄悄離了隊，迅速藏進了一扇門中——這麼大規模的異常，上面的人絕對不會置之不顧，他只要等到能源系統正常運轉，就絕對能安全離開這個地方。
這麼想著的蒼在闔上門之後舒了口氣，但他並沒有完全放棄警惕，而是在片刻的放鬆后又仔細觀察起周圍情況，把手上的手也並沒有放開——若這個房間是之前那人口中的實驗室，他還能迅速抽身離開。
周圍很寂靜，空氣中瀰漫著輕微的血腥氣味，這詭異的氛圍讓蒼感受到些許不，他向後退了一步，正準備離開時，抬眼所見的光景卻讓他一愣。
那是——什麼？
明明已經沒有能源，為什麼為什麼房間中央還在亮著光芒？不，那不像是有什麼在供能，而像是這房間里還備有一個沒有損壞的能源體。
直覺告訴蒼那也許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是做決定只花了他數秒的時間，蒼側耳聽了聽走廊的動靜，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也許錯過這次，他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然而
「這是？！」待看清了那處放置的東西，饒是蒼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忍住發出一聲驚呼，巨大的容器在他面前擺放著，其中藍色的液體正瑩瑩發光，而在裡面浸泡著的——是一個女人！
怎麼會？蒼揉了揉眼睛，睜開眼時看到的景象依舊與之前一樣。
藍色的液體中，女人就這麼靜靜地漂浮著，銀色的髮絲四散，遮掩住了的身軀，唯獨露出了姣好的容顏，那髮絲很長，蒼起先是這麼認為，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細小的數據線交纏在「她」的髮絲上，而在數據線上所發出的，正是蒼之前所注意到的光芒。
「怎麼可能？」這反常的一切令蒼不自覺地咬著指甲:「這怎麼可能？」
無法理解，揣測不透，內城到底都在幹些什麼？蒼又看了那女人一眼，就準備離開這個詭異的空間，或許離開之前他可以看看有沒有什麼能記錄下來的數據，無論如何，這對紅眼來說都是珍稀的資料，他的決斷很乾脆，但他其後卻發現自己走不了了。
在女人睜開眼的瞬間，蒼只覺一陣恐怖的壓力壓在了自己身上，這並非物理上的控制，而是一種心理上令人顫慄的恐懼感，蒼盯著女人的眼睛，他的身體在顫抖著，但他卻沒辦法踏出哪怕一步。
那是一雙漂亮的，紅色的眼眸——蒼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眼睛，像是所有一切恰到好處，就連那紅色，都是如同上好寶石在陽光下所反射出的那種透紅，但那雙眼眸中卻沒有感情，銀髮的女人安靜地看著蒼，就好像是在看一件沒有溫度的死物。
——人類。
女人緩緩動了動唇，沒有聲音，周圍還是一片寂靜，但蒼卻彷彿聽懂了她在說什麼。
——人類。
原本蜷著身體的「她」伸展著四肢，纖美的手指自下而上浮起，緩緩地，貼向容器的壁面。
——人類。
空氣中二度響起之前那莫名的嗡聲，蒼恐懼地看著向自己伸來的手指，不知道為什麼，他彷彿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他看著女人透紅的眼眸中印出他的身影，其中印照出的影子是紅色的，像是他體內所有鮮血都被榨乾，將他的身體染成了這種顏色。
就在這時，明亮的光線突然從天花板上投射而下，光芒阻隔了蒼與女人的對視，像是摸到了滾燙的鋼板，那貼在容器壁面上的手迅速縮了回去。
「哐當——」
同一時刻，莫奈突然從夢中驚醒，他站直了聲，腦中是一瞬間的空白，也不知定定站了多久，莫奈才漸漸聽見了一聲哀嚎:
「我的莫奈大爺呀——！」
琥珀色眼眸的青年愣了愣，他低頭向下看去，就看到朱瑞安正扯著他的衣服壓低聲音道:「你睡昏頭了吧？！現在還沒到可以走的時間呢，你怎麼搞這麼大動靜？！還不快坐下坐下！」
怎麼回事？
莫奈左右環顧了一圈，這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的方向，頭頂上的傳送帶嘎吱嘎吱著，倒是這裡唯一還正常的東西。恍惚記起自己是在哪裡，他收回視線按了按額角，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下了。
「我睡著了？」
他低聲問旁邊的朱瑞安，便收到了朱瑞安的哀怨一眼:「可不是？虧我還想著不要吵醒你呢，誰知道你這麼折騰？怎麼？做噩夢了？」
噩夢？也許是，但他現在卻完全記不清夢裡到底是什麼內容，莫奈回想了一會，忽而疑惑地道:「人類？」
「恩？說什麼呢？在叫我嗎？」
「不，你聽錯了。」
暫時按下心中疑惑，莫奈摸了摸口袋中的一號，隨口這麼回答著。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以為這章會寫到和容大師見面的，沒想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