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酒鬼
所吸納的知識越多,就越是為林立大師的思維縝密和知識之廣深感到驚嘆。
合攏起手上的筆記本，莫奈小心將它藏到隱秘的地方,這才走下床一把拉開了緊閉的窗帘。雖說在入住之後花了很長一段時間確認屋裡沒有火狼的監控設備，但莫奈卻並不敢因此鬆懈了心神,只因一號和大師的筆記是絕對不能暴露的秘密——他心中隱隱有些預感,一旦有一日被火狼的人發現了這些,他的處境將會變得很危險。
恆星早已在天邊尋不到蹤跡，一陣狂風吹過，吹得底下的樹林沙沙作響。莫奈看著外面景象片刻，繼而低頭看向自己攤開的手掌，這雙手上所長的繭子皆是因為把持武器和工具,在微弱光芒下更因為傷痕纍纍而顯得刺目,莫奈想了片刻，竟是想不起這麼多傷口都是從哪來的了。
會不會有一天,他也能像大師一樣……
「多想無益……」窗邊的青年頓了頓,隨後這麼小聲嘀咕了一句，再次合攏窗帘,他轉身撈起一號便離開了房間,白亮的燈光照得走廊里一片通明,於莫奈而言卻有些刺眼，花了一段時間后才慢慢適應。他無心在外多留，但無意間瞥見的一人卻還是讓莫奈停下了腳步。
是米婭。
米婭喝酒的頻率在阿諾德死後並沒有降低，儘管她看起來像是已經沒什麼可煩惱的，因此會出現在酒廳門口對米婭而言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但像現在這樣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卻不往裡踏一步的情況可不常見。
「你在這做什麼？」
聽見熟悉的聲音，米婭轉眸向後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不遠處肩上掛著蜘蛛的某人。沒有說話，米婭只是朝廳里揚了揚下巴，面對這顯而易見的邀請，莫奈眯起了眸，半晌后還是拐了個彎走到米婭身旁。
剛一到那，他就明白過來米婭在這看些什麼。酒廳中一如既往的熱鬧，但比起以往散漫的喝酒聊天，今日顯然有人成為了主角，就在正中的一張桌子上，留著一把絡腮鬍子的大個子正挽起袖子和人划拳比劃著什麼。儘管已經醉得滿臉通紅，但這不妨名為杜康的前星盜頭子興奮得大聲朝對面人嚷嚷。
「從早上他就在這了。」看著廳中的杜康，靠在門旁的米婭只這麼淡淡地說道。莫奈聞言點了點頭，片刻后才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偏頭看向身旁的米婭：「不過話說回來，喂……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你在這站了一天？」
「你是在開玩笑嗎？」米婭聽到后卻是嗤笑了一聲，她掃了莫奈一眼，又移過視線看向杜康：「中途來了幾次，每次都能看到那傢伙，我就沒了喝酒的興緻。」
「這不是一點都不影響？」因為白髮女人的話而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莫奈不由得一樂，開口便道：「我可還沒聽說過有什麼能影響你喝酒的興緻，米婭。」
「和這種醉醺醺的酒鬼共處一室，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不能忍受。」像是沒聽出莫奈話中的挪揄，米婭在平靜的反駁后就站直了身轉頭離開。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聽到嗜酒如命的米婭稱呼別人為酒鬼，莫奈莫名又好笑地打量著廳中的杜康，卻在沒一會後就又聽到米婭的聲音：「還不走？」
「嗯？」
「再不過去，就不剩什麼菜了吧？」環抱著雙手的米婭側過身看著莫奈，面無表情地道：「難道你出來不是為了這個？」
「……你和我順路？」
「我也是要吃飯的。」
「你說得也是。」只是懶洋洋地這麼回答，莫奈在話聲落下后便轉身跟上米婭，也許是都被杜康吸引了去，這一路段的星盜相較起平日要少上不少，莫奈與米婭走了一段時間，竟然只遇到過零星一二人。
「你發給我的東西我看過了。」走到一半時，莫奈聽到米婭這麼說道：「現在繳獲的飛船都這麼值錢了？」
馬天尼星盜飛船所交換下來的點數是普通飛船的數倍不止，米婭之前多少知道一些這些東西，因此在看到莫奈所發送過來的具體數據時她一度認為自己看錯了眼，但聽到她所說之話的青年卻像是絲毫不感到驚訝。
他只是看了一眼身旁之人，然後無謂地笑道：「上頭給我們多撥款，我們收著就行，反正到頭來也不是我們的東西。」
「……你倒是心寬。」
「倒不如說是你想得太多。」才剛說出這麼句話，莫奈忽然就停在了原地，旁邊的米婭也隨之停了下來。米婭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之人，那傢伙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但莫奈和她卻是看到了那人的背影。
——第七組的漢克。
「……想好怎麼對付那傢伙了嗎？蜘蛛。」
「還不著急。」斂去臉上的神情，看著漢克消失在前方拐角處，莫奈這才勾了勾唇角，隨後低聲說道：「總會有機會的。」
只是機會往往出現得令人猝不及防……同時也出乎了所有正在關注著第七組的人的意料。
「為什麼要將任務交給第七組那個沒腦子的傢伙？」在這火狼中敢於這麼與二首領安格斯說話的人，除去文森特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舉在半空中的茶杯頓了頓，二首領抬眸看向不遠處的文森特，卻只是平靜地露出了笑：
「文森特，你似乎感到很不滿？」
「就算是急於拉攏人，第七組也不可能給我們更多的幫助。」文森特靠站在牆邊，似笑非笑地這般說道：「二首領，你可是因為一個漢克而搞砸了這件事，而如果當時將這個任務交給我，絕對不會存在失敗的可能。」
「我也沒有想到帕里奇軍校生如今的實力這麼強，漢克的失敗在我意料之外。」直到此時依舊沒有動怒，二首領放下手中的茶杯：「可你要知道，你現在不能隨意出手，文森特。若是讓孔霍發現了端倪，我擔心我們所謀划的事會功虧一簣。」
「大不了就硬搶過來。」文森特漫不經心地打了個響指：「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思考問題總是這麼直接。」二首領用手撐著下巴，眸中透出了淡淡笑意來：「那若是孔霍打起同歸於盡的打算呢？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個男人……絕對比你想象中要狠辣上許多，而我們所建造的塔已經加深了他的懷疑。
我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文森特。」
這句話他已經強調了數遍，文森特眯了眯眸，又恢復到平日里的模樣，他吹了個口哨，用歡快的語氣道：「那就暫時先這樣吧~還有……第十組新收攬的馬天尼星盜，需要先注意一段時間嗎？」
「恩？」
「他們的飛船可是價值不菲，我的二首領。」文森特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不知真假的驚嘆神情：「雖然整個飛船猶如薄板，攻擊力也完全入不了眼，但是上面裝載的隱身系統可不是一般貨色。」
「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貨。」聽見他的話，二首領點了點頭溫和地笑道：「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優秀，就算是與軍部相比，也毫不遜色。」
「我調查過杜康的出身，他絕不像是能接觸到這類資源的傢伙。」
「……」二首領沉吟了一聲，卻是並沒有接他的話。就在文森特挑了挑眉準備出口詢問時，那個中年男人又抬眸與他對視：「文森特，你大可不必在他身上浪費這麼多精力。」
「……浪費精力？」
「馬天尼星盜如今已被吸納到火狼中，有機械師們在，這種小事你就不用擔心了，需要你去做的大事還有許多。」二首領安格斯緩慢地這麼說著，繼而喝了口茶又道：「還是說……是因為是第十組的緣故？」
聽到這個名號，文森特似笑非笑著，卻是不由自主慢慢站直了身子。他看著座上的二首領，只道：「真是可笑。」
「或者說，是因為蜘蛛。」說這話時，二首領笑容連變都不變：「我曾說過，他只是枚棋子，不會威脅到你的存在，但你對他的厭惡好像並沒有因此改變。」
「我當然知道你不讓我殺了他的原因，但討厭一個人，也不需要什麼理由吧，尊敬的二首領閣下。」
「……又或許是因為他讓你想起了什麼？」
二首領說出這話時，文森特臉上徹底沒了笑容，像是扯開了長久以來戴著的面具，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座上的人，帶著冷意的視線足以讓任何人心中發寒，但很快的，他又哈哈笑了起來。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文森特邊搖著頭邊向門口走去：「二首領，等到事情結束，你還是好好找個地方養老吧，別總說些可笑的話了。」
「那就當做是我老了吧。」聽到這話也不惱，二首領依舊笑望著文森特離去，直到文森特站在門前時，他才忽而又開口道：「今日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將在不遠的將來得到豐厚的回報。」
文森特回過頭去，他看著座上的二首領，片刻后嗤笑了一聲回答：「正是因為此，我放棄了原本該屬於我的一切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