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承諾

  時間緩慢流逝，原本還是一片漆黑的天空逐漸染上了亮色，刺目的火球從地平線下上升，驅散了原本還有些寒冷的空氣。面無表情地看著通訊器上最右邊的數字歸零，米婭放下手腕，再度看向空無一人的入口處。


  這是第十組換了頭目之後第一次準備出發完成任務，按理說應該是新的一番景象，但卻有人在這天遲到了——而很不巧的是，遲遲不見蹤影的正是他們的新頭目。


  灰港人們面面相覷著，隨後習慣性地望向白髮的女人，女人用指尖在手臂上敲了敲，又瞥了眼沒有絲毫消息傳來的通訊器，這才扭頭向後看去。她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醫師，並對那個還未成年的小女孩揚了揚下巴：「小菱，你去看看蜘蛛在做什麼。」


  「好的，我現在過去，米婭姐。」單小菱點了點頭如此作答，她很快小跑出了門口，向莫奈所在房間的方向行去。她自己也是滿腹疑惑，這麼長時間裡，莫奈永遠都是最早到的那個，唯獨這天遲到了。


  左右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走道，女孩敲了敲門，輕聲叫了聲莫奈，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隔著門聽見裡面發出叮噹響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撞到在地上一樣。大門很快被人咔嚓一聲從裡頭開了鎖，單小菱偏著頭，就看見房間的主人揉著眼睛站在門前，他先是打了個哈欠，然後才眯起眼將面前的來客看清。


  「是小菱啊……」莫奈如此說道，隨後便側過了身：「進來吧。」


  這不是單小菱第一次真正來到這處，她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卻覺得和自己第一次來時有點出入。原本應該是作為茶几的桌子現在好像變成了雜物堆，通往陽台的玻璃門闔緊，還被人將窗帘給拉上，讓屋內變得黑漆漆的一片。


  她突然覺得手臂上傳來了輕微的觸感，單小菱先是一愣，隨後將手舉到了面前，好半天才看到了只小巧的蜘蛛，是一……不，不是一號，比一號的體型要小上許多倍，大概只有她拇指蓋般大小。


  「這是什麼？」


  「恩？」正收拾客廳中殘局的莫奈聞言應了一聲，他看著女孩給他指著的小蜘蛛，沒有說話，只是歪著腦袋反問道：「是有什麼事嗎？」


  「……啊，對了。」這才猛然驚覺自己忘了正事，單小菱連忙開口道：「莫奈，大家都在等你呢，你怎麼還沒出門？」


  「等我？」莫奈有些疑惑地如此重複道：「等我幹什麼？」


  「你之前說的是今天出發？」


  出發？莫奈想了想，隨後一愣，抬手看了看上頭的時間，在發現和自己想象中有些出入之後暗道一聲不妙。他這幾日房裡都是昏昏暗暗的一片，竟然也沒注意天上恆星已經完成了幾個來回，還順手就屏蔽了所有消息。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上面多得嚇人的來自米婭的消息，莫奈抓了抓頭髮，對一旁站著的單小菱道：「你等等，我馬上就過去。」


  「……」單小菱顯然也猜到了是什麼情況，她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餘光便瞥見手臂上的蜘蛛靈巧地跳了下去。她循著蜘蛛前進的方向走到茶几旁，這才發現蜘蛛們的數量遠超她的想象，那個自己所熟悉的蜘蛛一號站在桌子最中間處，它的腳邊則圍著一群簡陋的小蜘蛛，單小菱撐著頰看著，漸漸笑得眉眼彎彎起來。


  「喂，一號。」她伸手戳了戳一號，輕聲念叨道：「是因為莫奈怕你太寂寞了嗎？」


  米婭又多等了二十多分鐘。她頻頻看向通訊器，原本只是面無表情，慢慢到後頭就皺起了眉，周圍的灰港人都下意識地遠離了一看就很不耐煩的米婭大姐，直到看到門口出現蜘蛛的身影時才舒了口氣。


  「抱歉，來晚了。」儘管出現了這種重大失誤，但莫奈卻並不覺得心裡有多少負擔，他語氣輕鬆地這麼說道，這才領著人向他們所申請的飛船走去。走在他身側的米婭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隨後說道：「我比較想知道你來這麼晚的理由。」


  「哪有什麼理由。」莫奈聞言笑著偏過了頭：「沒有室友提醒，難免會犯點小錯誤，再說了……我總不會連這點特權都沒有吧。」


  「我決定收回前幾天的話。」米婭聞言冷哼了一聲，她環抱著雙手，只道：「看來你確實不適合待在這個位置上。」


  「那麼，打算考慮我之前的建議嗎？」


  「免了。」白髮的女人加快腳步越過身旁之人：「總歸暫時還不會出什麼亂子。」


  莫奈彎起了唇，他沒有去追趕米婭的打算，反倒像是不經意間回過頭掃了一眼星盜們。在阿諾德沒死之前還氣焰囂張的外來星盜們顯然這段時日來過得不是很好，他們綴在灰港人後頭，只陰沉地瞥著前面人的身影，莫奈在他們發現之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漫不經心地垂下了眸，原本掛在唇邊的笑容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修這幾天確實過得不痛快。


  在阿諾德的黨羽里，他的地位又更高一些，相當於是阿諾德的左膀右臂。這麼長的時間裡他給阿諾德出謀劃策，幫他幹掉不順心的傢伙，阿諾德有的東西也從來不會少他一份，作威作福久了，沒想到有一天會被打回原形——這讓他如何能受得了？

  但他不是太衝動莽撞的人，因此暫且能忍上一時，為自己尋找出路。目光沉沉地看著前面新頭目的背影片刻，馬修很快同其他星盜一樣聽完米婭那女人的安排，沒有在外面多待著的功夫，他等到拿到房間安排時就急匆匆打算趕回住處，然而等他拐過了彎，卻發現了正靠站在走道中的蜘蛛。


  那個來歷不明的奇怪青年正環抱雙手看著那面舷窗外的景象，似是感受到了這邊的動靜，他漫不經心地側過了臉。馬修原本想當做沒看見越過青年，但那人在看到他們之後卻是露出了笑。


  「各位，早上好。」


  「……」正向前走著的馬修停下了步伐，他眯起了眼，在與身後的星盜對視一眼之後便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不知道頭目找我們有什麼事？」


  「放心，我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看著那群人戒備的眼神，莫奈唇角的弧度卻是更大了些：「跟我來吧。」


  原先在阿諾德麾下的星盜面面相覷，在無聲的交流之後，他們還是隨著馬修跟上了前面蜘蛛的步伐。沒去管身後的人，莫奈只徑直向前走著，他在一個會議室前停了下來，這琥珀色眼眸的青年在開門之後就坐在了首座上，星盜們陸續進了會議室，他們警惕地看著面前之人，但那人只是輕鬆坐著，甚至在最後一名星盜進來之時示意他將門闔上。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在坐下之後，馬修立時開口說道。他在這群星盜中地位最高，由他發言自然合適，在上下打量了莫奈片刻之後，那男人嗤笑道：「你現在應該恨不得掐死我們吧？」


  「有仇報仇，我向來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莫奈聞言卻只笑著道：「曾經找過我麻煩的人我都已經收拾乾淨了，現在在座的各位，也不過是當初和我陣營不同罷了，又何必這麼緊張。」


  「……哦？」馬修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扶手，隨後道：「看你的意思，是打算放我們一馬？」


  「我和阿諾德是不一樣的。」莫奈用手敲了敲桌面，只道：「阿諾德只想著在第十組混得自在，但我卻想在這火狼中也混得自在。灰港人不堪重任，如果從實力上來說，你們要遠遠勝他們一籌，那麼……為什麼不考慮考慮換個效忠的對象呢？」


  「你這是在招攬我們？」


  「自然。」莫奈聞言笑出了聲，他向後靠向椅背，用交疊的雙手擋住了唇角勾起的弧度：「阿諾德已死，如果你們願意為我效力，那麼我便既往不咎，當然……我不希望有人在其中渾水摸魚，所以這次任務，還請你們不要懈怠。」


  「……據我所知，灰港人可是恨我們入骨。」馬修冷笑著這麼說道：「你這麼做就不怕得罪了他們？」


  「灰港人所信任的可不是我。」首座的青年挑了挑眉：「這點我想你們應該清楚吧？」


  「既然如此……」馬修又打量了莫奈一會，這才道：「等我們回去考慮考慮。」


  「我希望這個時間不會太長。」莫奈只笑著如此道：「我可是很期待你們的回應。」


  馬修在心中冷哼一聲，但面上還是維持著表情不變起身向外走去，莫奈看著他們一一離開，原本勾起的唇角卻是漸漸變得平緩，他沒有離開的打算，依舊坐在空蕩的會議室中，青年敲了敲桌面，目光定定地落到了牆上一點上。


  馬修等人在離開會議室之後就急匆匆地回了房間，等到他關上了門，那些星盜才按捺不住湊到他跟前來：「馬修，那小子說的是真的？」


  「我還以為他有多威風，原來不過是個被那女人壓著的可憐蟲。」馬修說著冷哼了一聲：「他現在勢力薄弱，會想來和我們合作也是正常的，畢竟我們可比那群灰港人要狠多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真的不會再追究以前的事？」


  「……不一定。」馬修卻是沉下了臉：「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房間里安靜了片刻，隨後馬修才環視了周圍一圈，繼續說道：「不過我們可以先假意和那小子周旋，只要撐過這次任務一切都好說。


  第七組已經答應為我們安排後路，等再過一段時間，第十組就再和我們沒有關係了。」


  他這話說得痛快，卻沒發現小巧的蜘蛛順著他的腿部滑下，隱蔽地離開這間房間。那頭會議室中的人彎唇露出了笑，他摸了摸肩上的一號，將手揣在兜中，便起身離開了這間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