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出行
突然發布的限行令並未令產生什麼糟糕的混亂，當夜幕降臨，所有的紛亂都逐漸被梳理有序，拜訪每個旅館的機器人禮貌地告別了人類，便帶著收集的信息回到了基地中。而當一日伊始，街頭上除了增多的巡邏士兵，似乎已與以往一般無二。
陽光絲絲縷縷照進了昏暗的室內，映在沉睡的愛麗絲身上，折射出了耀眼亮麗的五色光芒。這在往日中一向被戴在脖頸上的智腦此刻正於半空中搖晃，邵君衍枕著左手，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被高高挑起的愛麗絲，直到設定好的鬧鐘滴哩哩地響起，他才放下了右手，翻身從床上坐起。
一夜未眠並未給邵君衍帶來什麼影響，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沒有因此多添幾分褶皺。將愛麗絲重新掛回脖頸上，他伸手扭開了門把手，便大步向外走去，不到一會就出現在了一座建築大門前。
儘管是陌生面孔，但守在門前的士兵卻是不會認錯對方身上的制服，驚訝於對方在他們剛開始工作就過來了這邊之餘，那士兵敬了軍禮，便問道：「士兵，請問你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我有個不情之請。」黑髮的軍校生頓了頓，這才對面前之人問道：「不知能否請你們幫我查一個人？」
「這個……」這個問題顯然讓士兵為難了片刻，他上下打量了邵君衍一會，這才禮貌地回答道：「這件事我無法做出決定，你可以先在這裡等候片刻，我這就去請示長官。」
「麻煩了。」低聲這般道，邵君衍看著面前的士兵與他身旁人說了什麼，就回頭向後走去。但那士兵並未讓邵君衍等候多久，不到一會他便折返回來，對邵君衍點頭道：「我帶你過去吧。」
「是。」邵君衍抬步跟上身前的人，走進了眼前銀色的建築。半透明的潔白牆壁將建築內部劃分為了大小不一的格子，士兵帶著邵君衍東拐西彎，很快就來到了側邊處的一個格子前，他敲了敲大門，在和裡面的人對話后便先行離去，只餘下邵君衍一人留在原地。
坐在桌前的人看了看邵君衍，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意簡言賅地問道：「你要找的人的信息？」
「他叫莫奈。」下意識地蜷起了拳頭，邵君衍的視線定格在了打開的虛擬屏幕上，只如此回答。問詢的士官看著屏幕上彈跳出的八十餘條信息，繼而說道：「還有其他的嗎？」
「二十多歲，在行星上停留的時間應該最多只有一年半。」只是這麼一句話，屏幕上的信息條目數量已從八十減到了零。黑髮的青年沉默地注視著空白一片的屏幕，他垂下了眸，繼續問道：「能把之前那八十個人都給我看看嗎？」
「可以。」士官返回了先前的記錄，將虛擬屏幕轉到了邵君衍的方向。黑色的眼眸中映出的是一個個陌生的臉龐，心臟也隨著進度條到了盡頭而冷卻下來。他又問了最近外來人口的臨時記錄，但也都一無所獲。
視線從最後一張照片那陌生人的琥珀色眼睛上離開，邵君衍道了謝，便轉身離開了銀色的建築。他又回到了帕里奇軍校生的住處，孟修文正和桃瑞絲約書亞在外商量了什麼，見他過來才停下了話聲。
「君衍！」於奧羅拉長大的青年在停頓片刻之後笑著道：「我之前詢問了布魯斯中校的副官，現在微行星的監控力度加強，即使是外出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剛好桃瑞絲又是本地人，不如我們和她一起去逛逛。」
邵是不會同意的吧？約書亞眨了眨眼，只在心裡這麼嘀咕著。維爾莉特已經以要訓練為由拒絕了他們，想來邵君衍也不會例外，但他這頭剛想完，就看著那旁的邵君衍點了點頭，道：「好。」
「那先把衣服換了吧。」說這話的時候，孟修文臉上的笑容依舊未變：「我們現在身上這身實在太顯眼了，對了，你有帶常服過來嗎？」
「恩。」
約書亞不可思議地看著黑髮青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望了望身旁推了推眼鏡的桃瑞絲，又猛地看向了孟修文，以一種驚奇的口氣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邵通常都不喜歡出門吧？」
「誰知道呢？」好笑地看了身旁的大個子一眼，孟修文漸漸斂起了笑：「不過他心情似乎一直不是很好，出去走走也不錯。」
這顆只居住了兩千多萬人的小行星向來有著令人心情舒暢的好天氣，而這份好天氣也並未因為昨日的□□就受到影響，但烏雲卻並不僅僅來源於此。凱里弓著身子坐在床沿處，他捂著臉，像是在拚命壓抑著內心的情緒。
莫奈環抱著雙手靠站在門前看著，關上門扉，窗戶也只留了一條縫，整個房間都被籠罩在了一片昏暗之中。
「……我沒能救回他們。」像是過了良久，莫奈抬起眼，看向顫抖著聲音說著話的灰港人，一號無聲地攀上他的肩膀，安靜地俯下身子。
「那是群畜生！」凱里終於是露出了他的臉龐，他的連被白紗緊緊纏繞著，只餘一只通紅的眼睛依舊顯露在外。傷口在單小菱的手上痊癒得快，換上了新的面具，就看不出有什麼差別了，雖然沒了一隻眼睛，但總是會有編造好的藉口的。
——給凱裡帶來重創的卻不是這個，眼睜睜看著最契合的同伴被燒死在了面前，遠方是外來星盜們肆意的大笑……這是凱里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場景。
如果不是他恰好摔落到了谷底的河流中，恐怕他現如今還不能坐在這。強忍著痛苦止住了滿覆傷口的臉頰，再換上了新的面具，他才得以走出了那片森林。
「好好養傷吧，凱里。」看著對面的灰港人，莫奈閉了眼，便站直了身子，向旁側過身去：「……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當然……」凱里死死盯著地面，重複道：「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在一牆之隔處站著的是頭髮半長的少女，她抬頭望著那片湛藍的天空，直到聽到咔嚓的開門聲響時才回過頭去。莫奈彎唇向她露出了微笑，便聽著單小菱輕聲問道：「凱里怎麼樣了？」
「他狀態還可以。」
「雖然可以治療他的傷口，但是……在這種事情下也還是無能為力。」將髮絲勾到了耳後，單小菱如此說道：「他會不會出什麼事？」
「不用擔心。」莫奈望著身後的門板：「如果凱里不想活著，他就不會回來了。對了，他讓我謝謝你幫忙多做的另一個面具。」
「……」
莫奈看著面前的單小菱，忽而彎了彎唇角，便伸手戳了戳對方的額頭。不再待在原地，他先行下了樓，一邊向前走一邊道：「走吧，我們去外面逛逛？」
「外面？」
「一群沒事幹的人全部窩在一個地方才可疑吧？」站在樓道正中間的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如此笑著道：「快下來，我還沒逛過這顆星球呢！」
「你真是……」一點都不擔心嗎？單小菱如此想，卻對此並不感到驚訝，她扭頭看了看凱里的房門，在恩了一聲之後還是跟上了莫奈的步伐。離開前碰見了其他星盜，但那些星盜在這種時候並不敢阻攔他們，只是陰沉著臉看著他們離去，並最終關上了大門。
「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在腕上的通訊器上下載了微行星的地圖，單小菱只如此問道。在她身旁走著的莫奈左右看著行人與風景，在片刻之後才回過頭說道：
「買點東西吧，但是在那之前……先找個吃飯的地方。」
「買東西？」單小菱順口接了對方的話，得到的卻只是一聲含糊不清的回答。青年將手湊近了虛擬屏幕，但看起來卻像是沒認真查找，單小菱只看他點了按評價排序，然後便指向了最上面的一家：「就這個吧。」
「這家？」少女看了看價格，隨即瞪大了眼，忍不住道：「好像挺貴的啊莫奈。」
「可是它評價最好啊。」莫奈卻只是笑彎了眼：「放心，總不會付不起的，走吧走吧。」
雖然確實價格挺貴，至少對於單小菱來說已經超過了她以前看到的同類餐廳的價格，但卻並非不是沒有道理。他們在一顆巨木外發現了餐廳的牌子，巨木的內部被鏤空，安置著大小不一的樹墩桌椅，從外面看時完整的巨木，但在莫奈和單小菱挑選的座位旁卻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世界，明亮的光芒鋪灑而下，清新的空氣縈繞，再加上仿若不存在的樹壁，一切都顯得十分的自然安寧。
單小菱已許久沒接觸過外面的人了，她左右看著，一不留神就發現莫奈那邊已經點了許多餐點——什麼都有，甚至連色彩絢麗的酒水也不放過。看著對面有些哭笑不得的少女，莫奈只懶洋洋地道：「好不容易才來一次，不都試試不就虧了？放心吧，總不會付不起錢的。」
一切對他來說都十分新奇。
喝了一口杯中甜滋滋得不像酒液的酒，莫奈只笑著聽著單小菱講他們那邊的特產，他撐著下巴，像是不經意地向外看了一眼，就突然凝固住了視線。
「……怎麼了？」單小菱疑惑地道，其實不光是他們，周圍也有不少人向外看去，但是……
單小菱望向外邊，隨後也跟著愣了愣。
那個人……
只是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那張熟悉的好看臉龐，分明是……
單小菱猛地回過了頭，她看著對面的莫奈，那人撐著下巴向外望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分明印出那人的身影。
「為什麼不去見他一面？」她動了動嘴角，終於忍不住如此說道：「只是一面的話，沒關係的吧？」
莫奈沉默地看著那行人逐漸遠去，他終於收回了視線，手上無意識地搖晃著那杯酒。就像是在認真思考般，他說道：「要說為什麼……」
單小菱看著那人彎起了唇，然後以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道：「大概是怕他一槍崩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