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面具
——這次任務，與以往每一次任務都不同。
和凱里一同踏進集合大廳，幾乎沒費多少功夫，莫奈就發現了阿諾德他們的身影。那個三角眼的男人陰沉地望著莫奈的方向，眸中的惡毒幾乎就要滿溢而出，莫奈眯起眸，沒去在意那人的視線，他只嗤笑了一聲，便打量起周圍的情況來。
儘管因為正秘密籌劃的事情而從未主動挑戰過阿諾德，但阿諾德顯然並不認為自己就能坐得安穩。他時刻將這蜘蛛視為肉中釘，莫奈任務中的多次險象環生也多拜他所賜——若是此時還處於那片黃沙之地，阿諾德必將成為莫奈下手除掉的第一人。
阿諾德依舊未移開視線，但莫奈早已將他的目光忽略得徹底。他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略一估算，也不過是二三十人之多，如果排除掉其中的陌生面孔，那麼第十組的人數加起來也不過十人，其中灰港人包括凱里在內也只有三個而已。
令莫奈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看到了西蒙的身影。
那個瘦弱的灰港人在這段時間中並未發生什麼改變，他不遠不近地跟在阿諾德身後，頭顱低垂著望向下方，似乎是想要躲避自己同胞投來的視線。莫奈望著他的方向，隨即聽見耳邊響起的厭惡咂舌聲。
「看來人也到齊了吧。」漢克冷眼在一旁看著，隨即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老子在這裡都等得不耐煩了，既然到了，就趕緊給老子滾過來！還想待在這裡給人當猴看不成？」
「蜘蛛！」
漢克說完話后便轉身向身後走去，而在這時另一名灰港人才連忙趕了過來，他的凱里相識，在火狼待的時間雖然沒有凱里長，但也足有一年之久，自然也能隱隱猜出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因此眉目間也隱隱帶著些焦慮。
「現在該怎麼辦？」那星盜低低地這般問道，莫奈只是搖了搖頭，凱里卻是狠狠捶了一拳他的肩膀，只開口道：「有蜘蛛在，你還怕些什麼？！」
雖然明知這次任務會很危險，但灰港人看了看面色沉著的蜘蛛，卻是不由得安定下了心神。星盜狠狠點了點頭，便隨著他們向前走去，莫奈見此彎起了唇角，但壓在心頭的思緒卻讓他無法真正笑出聲。
這次任務，他該擔心的不是他們的任務對象，而是隨時可能會掉轉過來的槍口。
抬手輕撫過兜中一號的蛛腿，莫奈垂下眸，將其中一縷思索遮蓋得徹底。好在是無論阿諾德多麼想要對其除之而後快，這到底還是暴露在火狼的監控中，他可沒那麼膽子敢違背首領定下的規矩，因而在到達目的地之前的這段時間莫奈都可以不必擔心。
與以往所搭乘的破爛飛船不同，這回他們登上的飛船雖然算不上裝飾精美，但也十分整潔，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民營飛船一般。莫奈隨意向旁瞥了一眼，就看見飛船船身上噴塗著綠色的標記，只是這一眼閃得太快，他也沒看清那上面是個什麼圖案。
他們很快被分配了住處，明明是四人睡在一間，但房間大小卻是比基地還要縮水了一些。沒去在意房間中的異味，莫奈隨意在一個床鋪上盤腿坐下，便撐著下巴對對面的兩人問道：
「你們對這次的任務有什麼看法？」
「這麼點人，還有目的地這種東西存在。」凱里只神色凝重地這般說道：「多半是雇傭任務。」
除了四處突然發起的襲擊與在星際間的遊盪掠奪，火狼有時還會承接來自外部的雇傭。因為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並被人發覺，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會以他人無法知曉的渠道聯繫這個黑暗的組織，花費大筆的金錢令其為自己辦事。第十組位於火狼組織的最底層，向來沒有資格接下這種任務，因此莫奈也不過是有所耳聞罷了，真正參與到這種任務中還是第一次。
「你們兩個在火狼待的時間都還沒我長。」莫奈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如此開口說道：「關於雇傭任務的事情我也並不清楚，因此也不能給你們提供經驗，所以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是不管任務目標是什麼都無所謂，這次阿諾德或許會對我們下手……因此無論是在哪裡都要多加小心，除了我們之外的人都不能輕易信任。」
「我們明白。」
雖然先前早已做好了心理防備，但莫奈此時說的話還是讓凱里心中一緊，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正打算要說些什麼，就聽見大門處傳來一聲咔嚓聲響。
原本想要說出的話被咽了下去，凱里下意識地抬眼向門邊望去，就正看見了進來的人——很不巧，還是一個熟人。
門口的西蒙有些驚慌地站著，他看著房間內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在看到那是誰時凱里就黑了臉，他冷哼一聲，正想出聲諷刺，就被莫奈截了下來：「凱里。」
莫奈眯起眼眸望向對面的人，那個皮膚黝黑的灰港人抿緊了唇，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西蒙匆匆地望了那個琥珀色眼眸的外鄉人一眼，只留下一句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謝謝，他便低垂下頭向最裡頭的床鋪走去。西蒙的到來也意味著莫奈與其餘兩人之間的對話到此為止，放任一號從兜中爬到了肩膀上，莫奈斜瞥了那個瘦弱的灰港人一眼，便伸了個懶腰道：
「那我就先睡了，你們隨意。」
「恩。」這麼回答著，凱里卻是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角落處的西蒙，他的眸中帶著毫不遮掩的厭惡，心中只覺得和這個叛徒同處一室都是無法忍受的事情。
但凱里畢竟在火狼待了這麼久，雖然剛來時還有些衝動，但現在也學會了忍耐，至少莫奈這一覺睡下去，中途再沒被任何動靜打擾過。
他在從夢中醒來時看了一眼時間，就看見了在屏幕上顯得格外清晰的碩大九字。翻身從床上坐起，莫奈掃了一眼周圍，發現其餘三人都還在睡著，他就也沒打擾，獨自一人就出了門去。
放在基地中已經是太陽高照的時辰，但在這片虛無的星際中所看到的依舊是一片陰冷的黑暗。泛著冷光的迴廊中空無一人，左右看去，竟是只有不遠處的醫療室還有些動靜。莫奈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原本正想著去找吃飯的地方，卻在瞥到醫療室大開的門口時頓住了腳步。
——是單小菱。
青年原本平整的眉頭突然間現出了褶皺，也正是在這時，原本正忙著什麼的少女向這旁看了過來。她的面上露出了喜色，在左右觀察一番，見那頭的醫師沒注意到之後，單小菱很快拿著什麼東西向莫奈的方向走來，並拉著這個人到了偏僻的角落。
「莫奈！」焦急地低聲這般稱呼著，單小菱的臉上露出了憂慮的神情：「這次任務，你一定一定要小心。」
「不要擔心。」到了這時，莫奈卻是彎唇露出了笑：「這麼長時間都撐過來了，總不可能在這時候掛掉。」
「這次是不一樣的。」聽到莫奈的話，單小菱卻是搖了搖頭，她的頭髮正是不好打理的時候，因為匆忙的工作更是顯得有些凌亂，但她卻是已經無暇顧及了，只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了莫奈。
「這是什麼？」莫奈皺著眉這般問道，他接下了那只有薄薄一層的東西，下意識地捻了捻，便抓著兩端展了開來，然後很快凝住了視線——那張看起來慘白得像是白紙的東西，在展開之後卻是看出了人臉的輪廓，甚至連細紋都仔細地雕琢了上去。
「是面具。」單小菱低聲回答他的問題，接著便道：「也許是顧慮我和你們之間的關係，他們也沒有透露給我太多消息，但是……我那天卻是聽到了，你們這次的目標是一個人，似乎是很厲害的一個人，如果一個疏忽，也許會有生命危險。」
說完這番話，她也不給對面的人開口的機會，便突然握住了那人的手。面容俏麗的少女微仰起頭，只認真地對他說道：
「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阿諾德他們不敢對我動手，很多時候我也只待在後面，並不會直接與任務目標接觸，但是莫奈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還有……」
說到這時單小菱突兀地停了下來，莫奈低頭看著面前身量已經拔高了不少的少女，卻是清楚對方要說什麼，他歪了歪腦袋，只帶著笑意回道：
「我已經說過了，沒什麼好擔心的。我需要應對的是阿諾德，至於任務目標讓他們自己苦惱就是，雖然沒有阻止的能力，但是我不會動手。」
「……那真是太好了。」單小菱如此說著，她低下頭，眼眸中卻是浮現了難過的情緒：
「無論如何，都不想讓你的手上再沾染上無辜者的鮮血……會被火狼追殺的，一定是個好人吧，如果莫奈動了手，那麼等我們離開……」
莫奈沒說什麼，只是繼續笑著，然後抬頭望向了舷窗外的星空。
他清楚地知道，就算自己能從火狼離開，這輩子也不可能會有正式的身份憑證。
這個世界並不歡迎莫奈，一旦他曾經做過什麼的事暴露於人前，那麼等著他的只會是牢獄之災……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莫奈依舊需要離開……在外面還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