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老爺子走了
飯桌上，阿同和張楚見蘇杭不坐，壓根不敢落座。龍潭幫的規矩,他們自然不敢違背。這倒是幫了蘇杭一把,他依然像往常一樣，被允許坐在飯桌前與龍昭共同進餐。
「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南下！」龍昭一邊吃飯一邊命令道。
阿同和張楚知道龍昭是說給蘇杭的聽的，都沒有吭氣。
「那龍潭幫這邊……還有龍老爺子……」蘇杭一直琢磨著今晚什麼時候過去看看龍老爺子。
只聽見龍昭啪的把筷子拍在了桌上,身後伺候著的順心如意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蘇杭知道自己惹到了龍昭,把筷子輕輕放在桌上，端坐頷首的道了聲歉。
見龍昭的面色緩和了些，阿同和張楚輕輕舒了一口氣,對蘇杭的處境充滿了同情。
「龍潭幫已經轉移過去了，老爺子有專人看護,用不著你操心。」龍昭冷冷道。
「是。」蘇杭低聲道。
「接下來，名義上你依然是新產品的負責人，但是具體事務不需要你過問。到了三角洲,你依然做我的助理。」龍昭接著吩咐道。
「是。」
「龍潭幫社員一部分入編了各企業,脫離了幫會身份。還有一部分納入了白龍社。所以,你這個幫主已經名存實亡了。以後不用再惦記幫會的事了。」
「是。」
這就叫一夜回到解放前。兜兜轉轉，蘇杭又回到了過去。
「吃飯！」龍昭拿起了筷子，眾人這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吃起了飯。
順心如意起身伺候著龍昭用餐，蘇杭不想面對這個場面，一聲不吭只是埋頭吃飯，連菜都不夾一下。
龍昭瞥了蘇杭一眼，氣不打一處來。
「只吃米飯上什麼桌？！」
蘇杭一愣，抬頭望了一臉冷漠的龍昭一眼，緩緩站起身來。
「那……我去廚房吧。」
阿同和張楚對視了一眼，尷尬的表情比不出高下。他們心裡都明白，龍昭的言外之意是讓蘇杭吃菜，可是蘇杭明顯是在跟龍昭置氣，這個架勢，他倆誰也不敢幫腔。
龍昭又啪的一聲扔了筷子。操，這頓飯就沒法好好吃了。
「如意，伺候蘇杭少爺吃飯！」
「是！」如意聽令，走到了蘇杭的身後。
只見蘇杭啪的一聲把飯碗擱在了飯桌上，變了臉色道：「蘇杭受不起！」
這一下子，可是著實嚇壞了阿同和張楚，連伺候在一邊的老李臉都白了。
「剛從奧特出來，這麼快就把規矩忘的一乾二淨了？」龍昭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
奧特二字頓時像雷霆一般，驚醒了蘇杭。頓時他對方才動了情緒的行為感到後悔起來。可是，他真的很難面對眼前這個男人而不亂方寸。
他咬了咬牙，愣是一句道歉的話都說不出來，低頭不語，場面有些尷尬。
這樣的場面，明顯讓張楚有些不太適應。
「真特么掃興！」龍昭道，「滾回房去，別讓我看見你！」
「是。」
蘇杭就那樣轉身走了。龍昭只覺得心頭一陣失落，飯也沒心情吃下去了。
「昭哥……杭哥為自己做的事也付出了代價了，現如今也願意踏踏實實幫咱們，您就別跟他置氣了。」張楚再也忍不住了。
「是啊昭哥，杭哥胃一直不好，在奧特又受了那麼多罪，今晚幾乎沒吃幾口東西，恐怕……」阿同跟著勸道。
龍昭臉一沉，道：「踏踏實實？呵，那是你們不了解他。他最懂得扮豬吃老虎，到時候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以後不該你們過問的，都給我少操心！」說完，龍昭起身朝客廳走去。順心如意也跟著去了客廳。
「既然這麼不相信杭哥，幹嘛要把龍騰支付的推廣交給他？！口是心非！」阿同沒好氣的嘟囔著。
張楚深吸了一口氣低聲朝阿同說道：「這種日子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沒記錯的話，去了三角洲你也會住進龍府。慢慢你就適應了！」阿同無奈道。
張楚倒吸了口涼氣，對即將到來的煉獄生活感到一絲恐慌。
「那他什麼都沒吃，沒事吧？」張楚又開始擔心起蘇杭。
「放心吧，李叔會給他開小灶的。」阿同眨了眨眼睛道，「吃飯吃飯，他們不吃拉倒，咱們不能浪費了這一桌好菜。李叔，來兩瓶啤酒！」阿同肆無忌憚的吆喝道。
「喂，瘋了吧你？」張楚朝客廳那邊張望了一下。
「哎喲你怕什麼？這是家裡，不是公司也不是幫會。昭哥不會管那麼寬的。再說了，蘇杭回來了，他心裡高興著呢。」阿同笑嘻嘻道。
「高興？你從哪兒看出來的？」張楚不可思議的說道。
阿同一邊倒酒，一邊說道：「你沒瞧出來蘇杭不吃菜，昭哥多不高興嗎？還有蘇杭那個架勢，明顯在吃醋。這兩個人之間的事兒啊，真不是咱這些外人能懂的。這就是他倆之間的孽緣，咱們摻和不了。」
「你倒是寬心。杭哥好歹是龍潭幫的幫主，當著咱們這些屬下的面被羞辱，他掛的住我可掛不住。」張楚沒好氣的幹了一杯酒。
「唉，你不懂。只要昭哥還願意折磨杭哥，就說明他們之間不會太糟。昭哥愛一個人的方式就是絕對佔有。你應該替杭哥感到高興才是。是不是李叔？」阿同自在的吃喝著。
李叔笑眯眯的給阿同和張楚添了酒，道：「總之杭少爺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唉，可憐的杭哥。」張楚道。
「可憐？不管他是受誰指使，他瞞著昭哥做了那些事，在昭哥眼裡都是不可饒恕的。這是他的債，就該他還。」阿同道。
「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怎麼不腰疼？等去了三角洲跟風行抬頭不見低頭見了，麻煩就來了。以杭哥的揍性，肯定得招惹昭哥。到時候，有你我腰疼的時候！」
「算了算了不提了，吃飯！」
兩個人一飲而盡。
在龍家竟然可以如此自在的喝酒，這已經出乎了張楚的預料。或許未來真的像阿同說的，並沒有那麼糟糕。
吃過飯，張楚便離開了。約么著時間挺晚了，大家差不多都睡了。蘇杭悄悄的從窗戶爬了出去，順著管道溜到一樓，又翻牆出了院子，朝龍嘯天的府邸跑去。無論如何要在臨走前見他一面。
阿順匆忙來到客廳，對正被松骨按摩的龍昭說道：「昭哥，三少爺他……他翻牆出去了。」
龍昭一瞪眼，「去哪兒了？」
「應該是老爺子那邊。」
龍昭沉了臉色，屏退了那幾個家奴。
蘇杭按響門鈴。管家老周見是蘇杭回來了，眼淚差點沒掉下來。他徑直帶著蘇杭去了龍嘯天的房間。只見龍嘯天渾身插滿了管子，連呼吸都需要機器來維繫。幾個專業護工見勢退了出去。
蘇杭心裡不是滋味。原本叱吒風雲，威震四方的龍潭老大，站在竟然虛弱到要靠儀器來維繫生命。想起多年來老大對自己的恩情和關愛，蘇杭的心裡感傷不已。
「老大這樣多久了？」蘇杭問。
「你失蹤之後沒多久就昏迷了。但是他一直掛著一口氣，估計是想再見到你。」老周此話一出，蘇杭的眼睛濕潤了。他輕輕坐在了病床邊，握住了龍嘯天骨瘦如柴的手。
「老大，我回來了。我很好，他沒有為難我……」蘇杭的聲音哽咽起來。老周轉身擦了擦眼淚，也悄悄退了出去，把門帶好。
「對不起，老大，這半年來我有些忙，沒能來看您。不過……您交辦的事，我都已經辦妥了。龍潭的產業已經完全被風行收購，有了風行的庇護和協助，龍昭所有的犯罪記錄全部銷毀。您放心吧！」蘇杭此話一出，突然龍嘯天的手指動了動。心跳檢測儀上面的指數也突然飆升，儀器發出滴滴滴的聲音。
「老大，您聽見我說的話了嗎？」蘇杭緊緊的握住了龍嘯天的手。
「老大，您放心吧，我會一直守在他身邊照顧他，不會讓他出事的。還有鋒叔也一定會幫忙照看龍潭的產業的。您這一輩子為龍潭和龍昭操碎了心，以後，就交給我吧！」望著龍嘯天微張的口，蘇杭的眼淚刷的滑了下來。
他連忙湊上去，聽聽老爺子說了什麼。
「委屈你了，我的孩子。記住那盤棋局，舍……」
當老爺子用盡全部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后，心跳便停止了。
蘇杭撲到龍嘯天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事發突然，老周連忙去通知龍昭。不一會兒的功夫，龍昭和阿同便趕來了。
「爸！爸！」
龍昭猛地揪起蘇杭的衣領，惡狠狠的問道:「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蘇杭獃滯的望著龍昭拚命地搖著頭，滿眼的不可思議。
「大少爺，老爺是一直在等蘇杭少爺啊。現在見到了，估計是心事已了，這才放心走了。您別再責怪蘇杭少爺了，這樣老爺子走也走的不安心哪！」老周老淚縱橫道。
龍昭這才鬆開了蘇杭。蘇杭只覺得心中一片寒涼。為何他們二人之間的信任，竟已經狼狽到如此地步。
就這樣，龍嘯天走了。曾經威震北中國的一代梟雄，就這樣轟然倒塌了。葬禮來了很多人，各界人士，黑白兩道，龍潭弟兄，足足幾萬人，將整個北城堵的水泄不通。
龍昭一身黑色西裝，披麻戴孝，跪在靈堂前還禮。龍飛舒亞和蘇杭則負責接待賓客。各行各業有頭有臉的人士都聚集在北城龍潭基地里，送了龍老大最後一程。
龍嘯天入土之後，龍昭在墳前長跪不起。這麼多年來，對這個強勢嚴厲的父親，他愛過，恨過，忍過，怨過。雖然他們相處的回憶不怎麼溫馨和美好，可是，當龍嘯天真的撒手人寰了，龍昭突然覺得心被掏空了。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可以挑釁和對著乾的人了。再也沒有誰能讓他拼盡全力證明自己了。再也沒有誰喋喋不休的嘮叨他教訓他，對他指手畫腳了。
龍昭獃滯的面對著墓碑上龍嘯天的遺像，突然間不知道自己努力做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龍昭陷在深深地痛苦之中，不可自拔。天色已晚，賓客們都已經返回了。蘇杭摒退了其他人，自己默默地陪在龍昭身邊燒紙錢。
「還記得老爺子設下的棋局嗎？」蘇杭突然開了口。
龍昭一怔，沒有回應。他怎麼可能不記得，就是那盤棋，讓蘇杭成為了龍老爺子最信任的人。也正是那盤棋，讓蘇杭拿走了本屬於他的一切，拱手送給了他的對手。
「那盤棋的破法，便是你重新拿回龍潭的方法。」蘇杭淡淡的一句話，在龍昭的心裡掀起了狂風驟雨。
「你什麼意思？」龍昭問。
「其實破那個棋局很簡單，但是老爺子算準了唯有你破不了。因為，破這個棋局需要的，恰好是你最欠缺的。所以，他會讓破這個局的人成為你的助手。也正是能破這個局的人，才能與你互補。」蘇杭一邊燒紙錢一邊說道。
「棋局的破法究竟是什麼？」龍昭問。
「一個字，舍。」蘇杭望著龍昭的眼睛說道，「而你恰恰從來不肯放手！」
「呵，原來我爸早已窺破天機！」龍昭冷笑道。
「龍潭還在，只是換了一副皮囊罷了。拿回龍潭並不複雜。只要你肯放下你的執著和驕傲，願意向林鋒低頭，龍潭還是你的！」蘇杭苦口婆心的說道。
「哼！」龍昭譏諷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做林家的說客？我怎麼從沒發現你竟是如此忠心耿耿？」
「為什麼有陽關大道路你不走，非要走險路呢？與白龍社合作是自取滅亡！」蘇杭激昂道。
「放肆！」龍昭喝道，「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不過幾日，你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嗎？」
「難道尊嚴就那麼重要嗎？林鋒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再怎麼樣，他也不至於像你羞辱我這般吧！我且可以為了你忍受這一切，你為了龍家基業為了老爺子，又有什麼不可以？」蘇杭有些激動，不管不顧的說道。
龍昭臉色清冷的站起身來，走到蘇杭面前，捏著他的下巴揚起了他的臉：
「別忘了是誰把龍潭送到外人手上的！那本就是屬於我的東西，你現在讓我卑躬屈膝的去要回來？你當我是什麼？你以為我龍昭是那麼容易被人玩弄和控制的嗎？我告訴你，休想！還有一點請搞清楚，我不管你忍受得了還是忍受不了我，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除非你死了！」
龍昭撂下這句狠話，轉身走了。
望著龍昭的背影，蘇杭跌坐在小腿上，心情五味雜陳。他轉頭望著龍嘯天的墓碑，欲哭無淚。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另外一側走到了蘇杭的面前。蘇杭猛的一抬頭，「鋒叔？」